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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陵香脚下步伐很快,却又不敢显得太过着急。www.Pinwenba.com到了厅门口的时候她顿住脚,站在门边深深地吸了口气,摆了个恰当的笑容,这才掀了竹帘子进去。
“表姨娘早,陵香给您请安了。”她对着李香儿施了一礼,等李香儿应了她的话后才直起身子,坐到了旁边。“表姨娘今儿气色不错,这钰哥哥……怎么昨儿又没歇好?”
林钰很不自然地对她笑了笑,赶忙把目光闪开,有点乞求般地看向了李香儿。袁陵香看着林钰的样子,心里稳当了一些,端过丫鬟递的茶浅浅地抿了起来。
李香儿拿眼在这俩孩子身上瞟了几个来回,笑道:“陵香啊,你在霁月山庄也住了些日子了,可还习惯?”
袁陵香赶忙把茶放下,浅笑着应道:“怎么会不习惯。表姨娘和姨夫对我们母女照顾有加,钰哥哥待我也很好,还有表弟表妹们也是。陵香真想多呆些日子,就怕太打扰表姨娘了。”
“不会不会,反正家里地儿大使唤人多,喜欢住就住着,让你娘自己回去得了。”李香儿掩着嘴呵呵地笑起来。
袁陵香就像听笑话似的也跟着李香儿笑起来,林钰的脸色却是变了变,拦话道:“娘你这说的什么话!哪有让表姨娘自己走的道理。”
“表姨娘这是玩笑话。”袁陵香混不在意般地笑道。
“你着的什么急。”李香儿白了林钰一眼,对着袁陵香伸出了手,袁陵香会意,站起身走过去把手也递了过去,李香儿瞧着她不住点头,“你这丫头漂亮又懂事,嘴甜心思巧,跟钰儿也挺投缘的……”
“娘!我爹呢?这一大早怎么没看见他?”林钰急赤白脸地插话。
“签契去了。还是黄家那档子事。哎,我这跟陵香说话呢,你胡搅合什么!”
林钰脑门上汗都要冒出来了。他怎么能不搅合!
早上林钰到这看见李香儿和孙氏那神神鬼鬼的样子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等孙氏离开之后,李香儿犹自呵呵哈哈地笑了一会儿,睨着林钰道:“臭小子,身为我的大儿子,身为众兄妹的表率,你这事儿可一定得办漂亮了。”
林钰眨巴眨巴眼,不明就里,“什么事?”
“呵呵。我说乖儿子,这几天下来你觉得陵香这姑娘怎么样?娘要听实话。”
“嗯,聪慧文静,知书达理也很懂事,是个好姑娘。”林钰点了点头,回忆了一下这几天袁陵香给他的印象,中肯地评价道。
李香儿满意地笑了笑,“就是就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这丫头嘴甜会说话,处事也大方得体,看上去呢也是个会持家过日子的。虽然小心思多了一些,不过女孩儿还不都是这样,有几个像你娘这么豁达的。”
林钰干笑了几声,未与置评。丫鬟把茶送了上来,他端起来刚放到嘴边忽然觉得不对味儿,警惕地问道:“娘,你说这个干什么?”
“笨!跟你爹一个德性。你表姨娘带着闺女大老远的跑来,你当是干什么来了?”
林钰一楞,嚯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到嘴的话要说还没说时,袁陵香便款款地走了进来,把他生生给憋了回去。
现在眼瞧着李香儿把话风又要往婚事上吹,他急得差点跳了脚。
袁陵香当然瞧出了林钰的心思,虽然心中小有失望,但也是在她意料之中,不然她这急匆匆地赶过来做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他有口难言?
“表姨娘谬赞了。陵香这是出门在外收敛了,在家的时候娘倒经常骂我口直心快,说话不过脑子呢。说起来我还算虚长了晚镜妹妹三岁,可论起稳当懂事来,我还真是不如晚镜妹妹。”袁陵香回头对着林钰笑了笑,“钰哥哥是知道的。”
袁陵香适时地提起了晚镜,两三句轻飘飘的话却正压在林钰心头的痛点上,把林钰刚刚转好一点的心情又给压了下去。
晚镜懂事,没错,晚镜是太懂事了。什么都懂,可就是……不喜欢自己。林钰闷闷地想。
“我家晚镜自然是好的,不过你也不差。”李香儿很满意袁陵香夸赞自己的闺女,便没心没肺地来了这么一句,说的袁陵香有点郁闷。
“唉。”李香儿轻轻叹了口气,拉着袁陵香左右瞧了瞧,“俏生生的闺女养这么大,这嫁的远了心里得多舍不得。不过不碍事,反正咱们沾着亲戚,你嫁过来之后管我这表姨娘叫了娘,我也指定拿你当亲闺女那么疼着,总比嫁了别人家放心。”
“嫁过来?”袁陵香和林钰异口同声地佯做吃惊,只不过那心情却是天壤之别。
“怎么的?不可能是瞧不上我家钰儿吧。”李香儿笑眯眯地看着袁陵香。
袁陵香悄悄瞄了林钰一眼,红着脸低下头去,嗫嚅道:“没有……表姨娘,这,这事儿,还要看林钰哥哥的意思。”言外之意就是她没有不愿意。
“他呀,刚才也说了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李香儿转头看了看林钰,喊道:“臭小子!你摆那张臭脸是干什么?刚才你是不是说过!”
“我……,我是说过,可是,可是……”林钰脑子都乱了,眼前都是晚镜。他真想说他喜欢的是晚镜,可这话却只能哽在心里,吐不出来。
袁陵香偷眼看着林钰的表情,暗暗一笑,红着脸对李香儿说:“表姨娘,您可别勉强钰哥哥,钰哥哥保不齐心里已经有人了呢。”
林钰被这话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对袁陵香道:“陵香你可别乱说话,没有的事。”
袁陵香摆了摆手,赶忙道:“钰哥哥别急,陵香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李香儿瞧了瞧袁陵香,若有所思地一笑,“钰儿,你个当哥哥的还没李檀有气魄,陵香你先回去,我来跟这小子说。”
袁陵香楞了一下,笑容在脸上僵了僵。她原想着话说到这一步后,李香儿就该让人去找孙氏过来拍板把这事儿定了的,怎么倒让自己出去了?她小心地看了李香儿一眼,倒是没看出什么来,当下只好稳了稳心神,告辞离开了。
林钰不知道李香儿想说什么,他知道李香儿的劲爆脾气,脑子里寻着怎么才能把这婚事推了的主意,却是越想脑子越空。他站在那看着地面,很想迅速的刨个坑土遁了去。
“林钰!”
林钰很少听见李香儿这样叫他的名字,抬头却见李香儿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座上,像个女山寨头子般地看着他,不禁心下纳闷。
同时也在纳闷的,还有远在曲阳城的张禾。
他敲了好几次范宅的门环,一次比一次用力,却始终没人应门。正当他觉得这宅子已经没人住的时候,门却开了。门内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借着门缝打量了张禾好一会儿,才问:“请问您找谁?”
张禾拱了拱手,“打扰了,请问范公子在不在?”
那人笑得有点发苦,“您要找哪位范公子?有的在,有的……不在。”
“哦,在下想找名字里有个泉字的范公子。”
那人疑惑地看着张禾,把门稍微打开了一些,“您找我?在下范仲泉,我们……认识吗?”
“哦,不认识。在下只是受人之托来送个东西的。”张禾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把那只红翡镯子摸了出来,递给了范仲泉。
范仲泉接过去,瞧着那符纸有点犹豫地捏了捏,忽然脸色就有点变了,二话不说就把那符纸给扯了去,将镯子拿了出来。
张禾欠了欠身,客气地问道:“范公子认识这只镯子吧?”
范仲泉小心地摩挲了几下那只镯子,表情似笑似哭地点了点头,“是琼枝让你来还给我的是吗?她……,她还好吗?”范仲泉眼眶泛了红,喉头动了几动,声音显得有点哽咽,“她一定是怨我了。这样也好,也好……”
看着范仲泉的这个反应,张禾浅浅地蹙了蹙眉,觉得眼前的状况与他所设想的不太一样,便没有回答范仲泉,转而问道:“正是杨小姐的镯子,至于她是否怨您我不知道。不过,恕在下冒昧,听说原本您今年要去下聘的,何故……”
范仲泉瞧着张禾,“您是她什么人?”
“下人而已。”
“她……,嫁人了是不是?”范仲泉苦笑一声,“是我食言在先,她怨我也是应该的。只要她能过的好就好了,您回去也不必提我现在这样子了。”
张禾越听越不对劲,不禁好奇起来,“范公子看上去好像有什么苦衷?”
范仲泉犹豫了一下,侧身让了让,“罢了,您进来坐坐吧,别嫌我家里乱。”
张禾跟着范仲泉进了院子,发现这范宅不光是门口一片萧索的模样,院里亦然。诺大的院子静悄悄的,一个下人的影子都看不见,空气里隐约飘着药味。青砖幔的地上野草蓬生,两边屋子的窗户上棉纸都已经破了,门框窗棂都是上好木头打的,如今却破败蒙尘,有不少都已经结了蜘蛛网。
“范公子,恕我多嘴问一句,您家里也算得上灵武郡数一数二的大药商,怎么会是这般景象?”
范仲泉停下脚步四下看了看,弯腰揪了一把杂草,捧在手里瞧了瞧,又翻手让它纷纷而落,“还什么大药商,我范家如今就剩下这些杂草了。没了,什么都没了,任什么金玉满仓,一夕大厦倾颓便是说没就没了。就剩下这条命了。”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四周破败的宅子,“你问我为什么没去下聘,你说,我该拿什么去下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