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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玄烨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将就我,那就我来将就他。”洛舒雅不带任何迟疑的回答让福全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满是纠结地问道:“可是宫里尔虞我诈,规矩多而繁杂,不像宫外自由,你不会后悔?”
“可是没有玄烨,宫外的自由再多我也不会快乐的。”
洛舒雅烙印着幸福的侧脸,福全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候他衷心地祝福着她,只要她快乐,那就足够了,可是事情为什么会走到今日的局面?福全触碰着洛舒雅曾经留下的痕迹,悔恨溢满心间,含泪道:“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踌躇在门外的玄烨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又会如何抉择呢?
蹬……蹬……
突然传来的琴声打断了福全的思绪,也止住了玄烨离开的步伐,呼吸仿佛在这一瞬间凝结。两人停顿片刻后,先后奔向那道大门。
“舒雅!”
“雅雅!”
厚重的大门推开后依旧是空无一人,琴声也停止了,只余一室寂寥。
“二哥,你相信吗?”玄烨呼吸不稳地问着,眼光愣愣地定格在那一幅飘落到古琴上的画上,那是他为洛舒雅描绘的丹青。福全慢慢踱步到舞台上,情深款款地抚着画上的人,回道:“如果相信能让她回来的话,我愿意相信。”
“是啊,只怕她回来也不愿意见我一眼。”玄烨颓丧地坐在台阶上,丝毫没有一国之君的威严,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失去了爱人的伤心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自由自在,本就不属于这里,圈禁她的不是这四堵高墙,而是你的爱。”
对于福全的指控,玄烨无言以对,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会放她自由吗?
纳兰性德看两人都堕入其中,劝谏道:“皇上,鬼怪之事实属荒诞,属下认为此事理应彻查。”
“不用了,就当是留个念想,何尝不好?”
“念了又如何?想了又如何?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呵呵…”福全放下画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凄凉的笑声回荡在云裳宫里,也回荡在玄烨心里。
夜很凉,雨一直‘滴滴答答’地下着,福全独立窗前观看朦朦胧胧的雨景,手习惯性地伸出窗外感受着夜雨的沁凉,记忆中,这是洛舒雅喜欢做的事情,她说夜雨是最能洗涤心灵的甘露。
碰巧来此相聚的两人都看得一阵摇头,纳兰容若叹气道:“难道真要洛妃娘娘复活,才能解开皇上和王爷的心结吗?”
“总之一个字,难!”君少卿也叹了一口气,两人惺惺相惜地干了一杯,又各自喝了起来。被他们晾在一旁的卓之恒终于忍不住了,双手并用地抢了他们的酒,不悦道:“你们这样酒能好喝吗?你们要喝苦酒,干脆别叫我出来好了。”
“兄弟,我们是有苦说不出啊!”
“你不明白的。”
两人说着又抢回了酒,脸上满是沮丧和挥之不散的烦恼。卓之恒感觉自己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也懒得管他们了,大家自己喝自己的。
“雨越下越大了,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对面的角落里走出了一位容颜绝美的女子,三人抬眼望去,只见她也像福全一样,缓缓伸出一只手到雨中。福全稍愣一会,深沉的视线再度没入雨中。君少卿不禁叹道:“好一幅美人听雨图,京师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位大美人?”
“你想知道的话可以走两条街问问,那里无人不知。”
“走两条街?”君少卿从纳兰容若异样的神色里已猜出了答案:“八大胡同?”
“近年来八大胡同繁荣了不少,功劳都得归结于一家叫蝶舞云裳的乐坊,盛传那里的姑娘个个才艺双绝,艳绝京师,其中最为出色的就是她们的老板,千若羽。”卓之恒仰头指了指素衣女子的方向,‘千若羽’三个字早已名动京市,尽管他从不踏足烟花之地,也是如雷贯耳。
“艳绝京师,她确实担得起这名儿。”君少卿甚为欣赏地往千若羽的方向敬了一杯酒,纳兰容若纳闷道:“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做牡丹花下鬼了?”
“错了,我只是乐于欣赏美的事物。”
门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冒着大雨进来,走到千若羽身边,道:“小姐,雨太大了,轿夫都在前面的小摊里躲着呢。”
“也罢,反正时间还早,夜间赏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千若羽回到座位上,继而取出已经包好的琵琶,一段跌宕缠绵的前奏后,一把深情伤感的声音穿过夜雨,划破天际。
是谁在心头流连,一转身缘就在眼前相逢的季节,落英缤纷几回,模糊的记忆浮现是谁在梦中留恋,一回眸你就在面前难解的红线,缠绕几段姻缘,蝶与花不变诺言像回到昨天,你一直在心间,多少时间从未走远前世的相约,又遇见了今天,水月镜花朦胧,笑颜却依旧小楼一梦,恍如昨日长风,再续前缘剪不断在心中故事里纵有离别,命运的灯火不熄灭那年的诗篇,积成厚厚一叠,等有天你会发现岁月翻过一页页,玲珑心就当作书签
再见的瞬间,也许路途遥远,有些手注定相牵像回到昨天,你一直在心间,多少时间从未走远前世的相约,又遇见了今天,水月镜花朦胧,笑颜却依旧像回到昨天,你一直在心间,多少时间从未走远前世的相约,又遇见了今天,水月镜花朦胧,笑颜却依旧小楼一梦,恍如昨日长风,再续前缘剪不断在心中
一曲唱罢,在场的所有人仍然沉醉其中,不能自拔,福全更是忧伤满面,思绪不知不觉中飞回到了昔日的扬州,回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那是他和她认识的地方,也是他爱上她的地方,过去的快乐、伤心与无奈,仿佛都在眼前,让福全黯然神伤。
犹记初见时,那个烟火从中起舞,耀眼夺目的蒙面少女;
追忆乐坊中,那个珠帘下与他琴瑟和鸣,胆大妄为的冒牌舞女;
难忘山洞里,那个与他畅谈天下,无一不精的绝世才女;
太多太多的过去,太美太美的念想,这就是他倾尽一切去爱的女人,一个另类的大家闺秀。她曾经是如此的七彩绚丽,现在却只能冷冰冰地躺在那个幽暗的地方;她曾经是如此的追求自由,却甘愿把自己拘禁在那堵高墙内;她曾经是如此的快乐无忧,最后却只能泪流满面。
君少卿不知何时问老板取来了笔墨,琵琶声断的一刻,一幅犹抱琵琶半遮脸的美人图赫然躺在桌上,飞扬的笔触把千若羽绝美的神态描绘得淋漓尽致,此乃京师第一才子也!
“好!好曲!好琴!”通晓音律的君少卿首先打破宁静,连甚少接触音律的卓之恒也拍手称赞:“传闻千老板词曲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了,兴之所至,希望没有打扰到几位的雅兴。”千若羽颔首谢过,君少卿拱手一礼,道:“千老板谦虚了,夜间赏雨,美人天籁,这是难得的美事,岂会是打扰?”
“天籁不敢当,就怕配不上公子的神来之笔。”千若羽赞赏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画像,君少卿朗笑两声,道:“千老板当之无愧,如若不弃,这幅画就当是见面礼,不知千老板可愿相交?”
“京师第一才子纡尊相交,若羽自然是求之不得。”千若羽巧笑倩倩,君少卿疑惑地看了看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询问,一旁的福全就先发话了:“你如何猜得少卿的身份?”
“京师的俊才我多半知道,能有这般造诣的,应该就只有传闻中的君公子了。”
“千老板聪慧过人,希望这样的才情能用在正确的地方。”福全言语间透露着些许厌恶,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不等千若羽回答便大步流星地离去了,只感觉心里莫名地烦躁不已。
君少卿看了看千若羽的脸色,对方好像没多大在意,反倒是她身旁的丫鬟似乎心有不甘。君少卿继而抱拳道歉:“艾公子并无恶意,千老板别往心里去。”
“这个自然。”千若羽往窗外看了看,外面夜幕渐深,雨也停了,施礼道:“时候不早了,告辞。”
“不送。”
蝶舞云裳内宾客满堂,丝竹不断,到处都是耀眼的灯饰和精美的壁画。乐坊内由一个大堂和两层环绕的厢房组成,互相碰撞的歌声琴声,配合着七彩珠帘的跳跃传遍每一个角落。
台上忘情起舞的是蝶舞云裳的四大头牌之首,舞衣姑娘。未免造成宾客的哄闹,千若羽习惯性地从后门进入。善姨见她回来了,立马过来询问:“可算回来了,怎么晚了这么多?”
“雨下大了,在酒馆留了一会,有事吗?”
“秦将军来了,在右边第一间厢房,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呢!”
“我知道了。”说话间,人已经来到了门前,千若羽推门而入,款款一笑,道:“路逢夜雨,让将军久候了。”
“少说这些场面话,明知道我不把你当外人看,我就等着你那声义父呢!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点头?”秦双摆出一副逼问的架势,千若羽为他添了一杯酒,道:“承蒙将军不弃是若羽的福气,只是堂堂征西大将军岂可认一个风尘女子为义女?将军要是喜欢,多来坐坐就好了。”
“有何不可?仗义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我才不管那些名门望族的狗屁道理,他们说得这么响亮,还不是哈巴哈吧地跟在你的屁股后面。”
“那是大家赏脸而已,将军莫气,若羽为将军弹奏一曲赔罪可好?”千若羽不等秦双回答,人已经抱着琵琶准备弹奏了。秦双万般无奈地坐下,念叨着说道:“你每次都扯开话题,反正我一个大老粗说不过你,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就告诉我。”
“将军待若羽好,若羽知道的,何必拘谨在这些礼节之上?”
秦双紧绷着一张脸,没有回答,可是千若羽柔和的弹唱很快就让他脸上的愠色缓和下来了。
大堂里,舞衣姑娘的表演已经结束,台下宾客纷纷鼓掌称赞:“好!”
“舞衣姑娘好舞技,果然不负头牌之名,哈哈哈…”
“谢齐员外赞赏。”舞衣姑娘稍稍欠身致谢转身走入后台,抬眸低笑间,又惹得台下欢呼一片。齐员外更是乐呵得很,兴致满满地欢呼道:“今晚大爷我就点舞衣姑娘了。”
“我也点舞衣姑娘。”
其他宾客也纷纷叫嚣起来,还有人闹酒疯,大喊道:“怎么不见千千若羽?我们可都是冲着她来的,总要让她出来露露面啊!要不然老子花这么多银子可不值了,你们说是不是?”
“谁说蝶舞云裳的姑娘艳绝京师的?是你说的吗?还是你说的?”醉汉不停地骚扰其他客人,大家都厌厌地甩开他,对他的疯言疯语不作回应。醉汉继而跳到桌子上,指着姑娘们大喊道:“照我看这些都是三流货色,今晚如果不让千若羽亲自出来侍候本大爷,大爷我没完!”
八大胡同里总少不了这种情况,只是从来没人敢在这里闹,更没人敢直呼千若羽的名字,即使是达官贵人、帮派老大也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千老板。
善姨听到大堂里的喧闹,赶紧过来调解:“客官,真不好意思,我们老板是秦将军包下的,不挂牌子。”
“老子管他秦将军还是赵将军,识相的马上叫千若羽下来!”
“好大的口气,居然连秦将军的帐都不买,还敢在这里闹事,我看你是活腻了。”索少伦从二楼的厢房里出来,把手一扬,醉汉立马被几人擒住压倒在桌上。
另一边,千若羽和秦双也出来了,索少伦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道:“秦将军,千老板,这么不知好歹的东西,我替你们教训一下好了。”
众所周知索少伦仗势欺人,出手狠辣,对方也不像是什么达官贵人,把人交给他,不打死也该打残了。千若羽淡淡一笑,婉拒道:“区区一名醉汉交给护院处理就可以了,哪敢脏了公子的手。”
“我非常乐意为千老板效劳,只求千老板能记着我一点就是我的荣幸了。”
“公子说笑了,蝶舞云裳的每一位客人我可都记着呢!”
索少伦凑近千若羽颈间嗅了嗅,吐气如丝般挑逗着,低喃道:“可是我希望对千老板而言我是特别的,就好像秦将军一样,不是普通的恩客。”
千若羽缓缓后退一步,镇定自恃地回道:“公子是蝶舞云裳的上宾,当然是特别的。”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没关系,我可以等,总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地跟了我。”索少伦蹲下身,捡起千若羽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锦帕,道:“这个就当作帮千老板处理垃圾的酬劳吧!”
索少伦带着一群狐朋狗友离去,当然不忘架走他口中的‘垃圾’,蝶舞云裳又恢复了喧闹。秦双凝望他的背影良久,拧眉道:“这人不安好心,而且跟他老爹一样阴险狡猾,如无必要,还是少跟他打交道的好。”
“若羽明白将军的好意,只是蝶舞云裳打开门做生意,总不能闭门谢客啊!”
“你这么聪明,要真不想让他进来会没办法吗?”秦双不答反问,千若羽挽着他的手臂,微笑道:“将军过誉了,若羽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最多也就耍些小把戏,哪里比得上将军办的都是国家大事,瞧,这会不就有人找到这里来了吗?”
秦双循着千若羽的目光望向门口,福全的眼神里满是不屑,似乎看着自己,又似乎在看千若羽。
“艾公子,又见面了。”千若羽巧笑妩媚地和福全打招呼,美目盼兮,迷醉众生。福全顿感一阵无名火冒起,冷哼着甩开脸,既不进去,也不回答。
君少卿尴尬地笑了笑,回道:“千老板,又见面了。”
“看来艾公子有事要找秦将军,那么若羽不打扰了。”千若羽了然地离场,顺便帮他们带上了门。秦双懒洋洋地倚在软椅上,不紧不慢地招呼着:“王爷请坐。”
福全黑着一张脸干杵着,君少卿不着痕迹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他的脸色才勉为其难地缓和下来,待他坐下后,秦双才说道:“王爷好像不大喜欢这里,那就有话请说。”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拐弯抹角,先下奸臣当道,本王希望将军能与本王联手扶正朝纲。”福全说得慷慨就义,秦双则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低笑着问道:“扶正朝纲?那么敢问王爷何为正?”
“奸臣得诛,国策能行。”
“王爷肯定,诛了奸臣后国策就一定能行吗?”秦双话中有话,要是听在有心人耳里定然会惹出一场风波。福全邹眉问道:“本王不甚明白将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