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剪影描,宫墙多纷扰

千帆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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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看着她不讨喜的样子,心里凉透了。德贵人不明白地看了看千若羽一成未变的脸色,她到底是脾气太好,还是掩饰得太好?这个突然出现,这么轻易就占据玄烨一颗心的女人,到底该不该相信?人人都说她和洛舒雅很像,所以玄烨对她宠爱有加,可是真是这样吗?德贵人回想起玄烨凝望千若羽的眼神,那其中的痴迷绝不仅仅是‘像’那么简单,而是比当年更深一层次的眷恋。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了太监的传唤声,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玄烨参见皇祖母。”

    “都起来吧!”孝庄示意众人起身,拍了拍玄烨的手,嘱咐道:“舒贵人的身子还很虚弱,皇上快进去看看她。”

    “是。”玄烨目光担忧地往千若羽的方向看了看,孝庄刚才说话的语气甚重,他在外面都听到了。千若羽淡淡一笑,并未在意,玄烨这才放心地进去了,那眉目传情的关怀,看得众人一阵妒忌。

    “太皇太后。”卫公公查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回来了,神色有些匆忙。孝庄拧眉问道:“查清楚了没有?舒贵人为什么会无故摔倒?”

    “回太皇太后,奴才在舒贵人摔倒的地方查看过了,发现地上洒了一些香凝露,虽然被擦过了,可是还残留着香味。”

    “香凝露?”

    “是一种香液,涂抹在身上又香又滑的。”卫公公把一瓶香凝露呈上,孝庄倒了些出来,摸了摸,确实是滑不留手,拧眉道:“这么滑的东西,舒贵人踩到了怪不得会摔倒。”

    卫公公看了看她的脸色,接着回禀道:“据闻这东西里面含有春药成分,所以青楼女子经常会使用,奴才已经找太医确认过了。”

    “春药!宫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孝庄近乎弹跳地站起,利目一下就锁定了千若羽,其他人也猜测纷纷,不少人都秉着看好戏的态度观看着。

    “臣妾宫里绝对没这东西,太皇太后若然不信,可以搜宫。”千若羽镇定自若地应对着,皇贵妃冷笑一声,道:“你自知闯下大祸,地面都擦干净了,怎么还会留着那东西?”

    “宸妃也太急了点,怪不得把皇上迷得晕乎乎的。”婉嫔说得好像已经定了千若羽的罪一样,玄烨刚好从里面出来,怒喝道:“够了!”

    众人这才怏怏地闭了嘴,殿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玄烨转向太后,道:“皇祖母,羽儿没这东西,用药的一定另有其人。”

    孝庄拧眉看了看一味护着千若羽的孙子,转向卫公公,问道:“小卫子,还查到什么了?”

    “回太皇太后,奴才向附近当值的人问了问,他们说今早除了舒贵人之外,只有宸妃娘娘去过那里,还说看到宸妃娘娘和舒贵人吵了一会,没多久之后舒贵人就摔倒了。”

    所有证据都指向千若羽,孝庄看向她,不含任何情绪地问道:“你怎么说?”

    “臣妾今早确实去过那里,也确实和舒贵人争吵了几句,可是之后臣妾就去了颐和轩,一直和德贵人在一起,德贵人可以为臣妾作证。”

    德贵人躬身一礼,回道:“回太皇太后,宸妃整个早上都在颐和轩和臣妾弈棋,一直到舒贵人滑胎的消息传来都并未离开半步,臣妾相信此事与宸妃无关。”

    “她堂堂一宫之主,当然不会自己动手,德贵人心无城府,可别让人家的巧言令色给骗了。”皇贵妃半是关怀,半是不悦地劝告着。

    玄烨对她那单单打打的话十分不满,压抑着怒火,道:“皇贵妃还是先管好自己,说到巧言令色,谁能比得上皇贵妃?”

    皇贵妃被玄烨满是讽刺的话激得语塞,年幼时的能说会辩,如今却成了巧言令色,孝庄不悦地斥责道:“皇上这是什么话?”

    “皇贵妃说的是什么话,那么朕说的就是什么话。”玄烨毫不退让地反驳着,千若羽上前一步,禀道:“太皇太后,皇上,卫公公刚才说今早只有臣妾去过舒贵人摔倒的地方,可是臣妾离开的时候清楚地看到襄嫔也去过那里,远远地看她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臣妾当时不为意,所以并未过问。”

    千若羽提出了新的疑犯,玄烨立马下令:“传襄嫔。”

    “喳。”余靖看千若羽成了众矢之的,一刻也不敢迟缓,急急地往储秀宫的方向去了。

    “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上。”襄嫔那飘忽的眼神明显是做贼心虚,孝庄猜疑着问道:“襄嫔可知舒贵人滑胎的事?”

    “是。”襄嫔强作镇定地回着,可是手上搅弄丝绢的动作已经露出了她此刻的紧张。孝庄往她手上瞄了一眼,接着问道:“宸妃说你今早去过舒贵人摔倒的地方,可有此事?”

    “没有。”襄嫔反射性地抬起头,那过激的反应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复又把头低下,道:“臣妾今天一直在储秀宫,并未外出。”

    “你说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众人纷纷往门口处望去,只见周紫云押了一名侍卫进来,襄嫔顿时脸色煞白地跌坐在地上。

    周紫云行了一礼,回禀道:“回太皇太后,皇上,这是今早和襄嫔娘娘见面的侍卫,奴婢亲眼看到他偷偷摸摸地把一个小瓶给了襄嫔娘娘的。”

    周紫云把人推向前,侍卫重重地跌在地上,紧接着迅速爬起来,招供道:“皇上饶命!太皇太后饶命!瓶子里的东西是襄嫔娘娘花重金让奴才买的,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才会犯下大错,奴才知错了,皇上饶命,太皇太后饶命。”

    襄嫔自知大难难逃,也哆嗦着招供了:“臣妾不是有意要害舒贵人的,只是不小心把瓶子打破了,臣妾想不到舒贵人会这么巧走过…皇上饶命!太皇太后饶命啊!”

    孝庄拍案而起,厉声问道:“那你买那些东西要做什么?是想谋害皇上吗?”

    “不是,不是,臣妾只是想挽回皇上的恩宠,不想就这样老死宫中,臣妾就打算用这么一回而已。”

    “皇上的圣体岂容你胡来?如果每个失宠的妃嫔都像你这样用这些下作的手段,这宫里还要不要管制了?来人啊!襄嫔**宫闱,害得龙裔无辜流失,即日打入冷宫。”

    “慢。”舒贵人从里间出来,泪眼模糊地走到襄嫔身前。襄嫔不敢直视她含恨的眼眸,慌乱地往后挪了挪,不知是内疚,还是害怕。

    舒贵人直直地盯着她看了一会,一巴掌使劲地打在她脸上,襄嫔顿时被打得往旁边倒去。

    “为什么要害我的皇儿?我的皇儿才两个月,他还没来得及看这世界一眼,你就这样剥夺了他的生命,为什么?为什么?”舒贵人跨坐在襄嫔身上,情绪激动地摇着、捶打着,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凄惨万分。

    “都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拉开舒贵人!”孝庄身体力行地去拉人,安慰道:“好孩子,别哭了,你现在的身子必须好好调养,凡事别太伤心,也不能激动,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为什么要害我的皇儿?为什么这么狠心?”舒贵人直到被宫女扶进寝宫,还在重复地问着这两句话,那风光无比的日子短短几天就结束了,而襄嫔也因此开始了冷宫中那不见天日的日子。

    玄烨随意安慰了舒贵人两句,便陪着千若羽回毓庆宫了。

    两人安静地走着,玄烨忽然抓紧了千若羽的手,把她拥入怀里,忐忑地问道:“羽儿,太皇太后和那些人的话不用在意的,在朕的心里,你比谁都要重要,所以你不开心的话,朕也会不开心的。”

    “臣妾有说在意了吗?好像只有皇上在在意而已。”千若羽调皮地反问着,对于一些无谓人,她从不会在意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因为不值得。

    玄烨还是不放心,十分抱歉地问道:“真的没有不开心?”

    千若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一字一顿地答道:“真,的,没,有,这些事情,进宫前不就已经料想到的吗?这条路本来就是铺满荆棘的。”

    “羽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玄烨紧紧地抱着她,有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在身边,夫复何求?千若羽也回抱住他,欣然回道:“臣妾不觉得委屈啊,臣妾在意的从来都只有皇上而已,只要皇上爱着臣妾就够了。”

    玄烨俯身在千若羽额上落下一吻,宣誓着说道:“朕会爱你到天荒地老,永不相负。”

    “皇上可要记住今天的誓言了。”千若羽情不自禁地回吻着,蜻蜓点水的吻逐渐变得激烈、缠绵,让两人忘记了现在还是大白天,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回廊。

    过往的奴才不敢打扰两人亲热,纷纷脸红耳臊地低着头绕路而行。两人天昏地暗地吻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这才留意到这地方不适合亲热。

    “咳。”玄烨轻咳一声,试图掩盖此刻的尴尬。千若羽看着他脸上若隐若现的两朵红云,可爱极了,突然起了玩闹之心,假装发软地靠到他怀里,娇滴滴地唤道:“皇上。”

    “怎么了?不舒服?”

    “胸口有点闷闷的,要不皇上替臣妾揉揉?”千若羽娇媚地瞥了他一眼,一只小手在矫健的胸前画着圈圈。

    玄烨这才看明白了千若羽在耍着他玩,斥责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问道:“羽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调皮的?身体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那皇上别摆出这种可爱的样子啊!”千若羽抚摸着玄烨脸上的红云,取笑道:“这两朵红云可要臣妾帮皇上画下来?”

    玄烨的脸更红了,把千若羽的身子扶正了,正色道:“不闹了,朕要回乾清宫,你自己回去可以吗?还是一起去乾清宫?”

    “乾清宫始终是皇上办公的地方,臣妾总是在那里不好,政务要紧,皇上快走吧,臣妾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好,朕晚上陪你用膳。”玄烨飞快地在千若羽脸上落下一吻,头也不回地走了。千若羽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反倒是不舍得离开了。

    宜贵人回到咸福宫不久,靳妃就来了。

    “参见娘娘。”宜贵人躬身行礼,靳妃打量着盯着她看了很久才说道:“免。”

    靳妃挥了挥衣袖,绕过宜贵人径自入座,脸色极为不善。宜贵人早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和那深沉的猜疑心,僵硬地笑了笑,问道:“娘娘这时候怎么有空过来?”

    “本宫不过来看看,哪知道你有没有与千若羽那贱人狼狈为奸啊?”靳妃语气虽是淡淡的,可是眼中却满含恨意,宜贵人跟在她身边多年,靳妃的每一个神情她都了如指掌。

    “娘娘的消息真灵通,臣妾才刚和那女人碰面,娘娘后脚就来了,那么娘娘应该也知道臣妾和她没谈成。”

    “宜贵人心思敏捷,本宫哪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做戏?”靳妃危险地眯起双眼,似要看穿一切。宜贵人镇定自若地笑了笑,亲自为她奉茶,道:“那娘娘真是太看得起臣妾了呢,千若羽的风光可都是虚的,太皇太后不承认她,您和皇贵妃容不下她,朝臣也不推崇她,臣妾可没那个胆量上这条随时都会沉没的危船。”

    “本宫量你也不敢,好好为本宫办事,本宫不会亏待你的,倘若让本宫知道你有一丝异心,别怪本宫容不下你。”

    “是,臣妾明白了。”宜贵人颔首回着,靳妃的狠戾,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这条船上来难,要想下去更难。

    “舒贵人的身子怎么样了?好些了吗?”宜贵人随口问着,提起这事靳妃的气就来了,狠狠地放下杯子,道:“襄嫔那蠢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来等舒贵人把孩子生下来,再施点小计拿过来养就好了,她偏偏这时候跑出来,把整盘计划都搅糊了。”

    “事情不发生都已经发生,娘娘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再说了,娘娘还风华正茂,自个给皇上怀一个不更好吗?”

    宜贵人这话说到了靳妃心坎里,靳妃入宫六年多了,可说是龙恩不断,可是却一直没能怀上龙裔,要是她能早日诞下小皇子,现在站在后宫之巅的就不是佟蕴锦,而应该是她索月乔了。

    “这事本宫自会打算,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是。”

    舒贵人自从失了孩子以后,精神变得十分恍惚,服侍的人经常看到她一个人坐着发呆,有时候还会哭上一阵子,那凄凉的低泣声听得人一阵心酸。

    这会又独自站在阶梯前,愣愣地看着天空发呆了,大概是为未能出生的孩子祈祷吧!

    宜贵人从后走来,细心地脱下外衣给她披上,安慰道:“孩子已经走了,舒贵人也别太伤心了,好好调养身子,要替皇上开枝散叶以后还多的是机会呢!”

    “宜姐姐有心了,可是我怎能不伤心,我的皇儿才两个月大啊!老天怎么这么狠心把他带走?”舒贵人说起孩子又是一阵伤心,仰头看向无尽的天边,一抹泪一抹泪地流着。宜贵人慢慢抬起手,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挣扎与矛盾,仿佛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手缩了缩,轻轻地落到舒贵人肩上:“别想这么多了,这儿风大,你的身子刚好起来,受不了寒,我陪你回去吧!”

    “不用劳烦姐姐了,我自个儿回去可以的。”舒贵人脱下外衣还给她就往阶梯下走了,宜贵人在原地踌躇了一会,还是疾步追上去了,可能是因为脚步太急,下阶梯时竟不慎落了空,整个人往下栽去,恰巧撞到了还在下着阶梯的舒贵人,两个人都像滚地葫芦一样,滚了好长一段阶梯。

    舒贵人的身子本就虚弱,这么滚下来顿时就昏了过去,后经太医诊断,竟是以后都不能再孕了。宜贵人对此愧疚不已,悲痛万分,可是谁也没有留意到她嘴角处那抹轻轻勾起的微笑。

    “唉。”习欣妍独自坐在窗前叹气,夏末秋至的天气非常舒适,清风飒爽,窗外的树叶婆娑作响,偶尔应景地飘下一两片,更添忧愁。

    青鸾端着果盘过来,看着她一副思春的模样,不禁揶揄道:“格格想去就去呗,何必在这里遥望长叹?”

    习欣妍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心不在焉地问道:“啊?我想去哪里?”

    “格格一直看着的地方啊!”青鸾往广西的方向仰了仰头,习欣妍随即反应过来,俏脸霎时变得殷红,眼神闪烁地说道:“我哪有一直看着什么地方,我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没有吗?”青鸾拖长音反问着,习欣妍窘迫地扭过头,硬撑道:“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是,格格说没有就没有。”青鸾好笑地挨着她坐下,故作深沉地撑着脑袋,叹道:“不知道月公子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