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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压抑的抽泣声溢满了整个房间,痛在无边无际地蔓延。www.Pinwenba.com门外一个伟岸的身影悄然伫立着,冷月看了看眼泛泪光的人,道:“我先去准备,能不能把人带走就看你了。”
“谢谢。”轻轻推开房门,云儿悲恸的脸庞随即映入眼帘,不及细述半句,那染血的白衫已经刺红了眼睛,那一瞬间,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芸娘…
云儿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那低沉的声音很是熟悉,好不容易才睁开了眼眸,那憔悴的侧脸满是沧桑。
“容若…”
那只冰凉的手轻触脸庞,纳兰容若一边手忙脚乱地帮她止血,一边心痛不已地回道:“芸娘,我在这里,我来接你了,你怎么可以做傻事?”
“这样我就能见到你了,你说的,我们永不分离。”
黑暗在一瞬间袭来,再醒来时,人却‘嘀嗒’前行的马车上。云儿闻到那萦绕在身旁的熟悉气息,却不敢抬头去看,生怕映入眼帘的不是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芸娘,醒了吗?再坚持一下,等离京城远一些,我们再找地方休息。”纳兰容若非常自然地在云儿额上落下一吻。泪霎时间汹涌而出,云儿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没死,还是我已经死了?”
“傻瓜,我们都还活着,你摸摸看,我的脸是热的,我的心脏还在跳动。”
云儿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摸到脸上,触感是热的,不是冰凉,再移到心脏的位置,那里充满生命力的跳动不必触摸,早已传到了耳边。
云儿立马坐直了身子,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又哭又笑地问道:“可是为什么?你明明…”
“我明明已经下葬了是吗?”纳兰容若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重新把她拥入怀里,回道:“死的人不是我,他只是戴了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
纳兰容若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直至黑衣人的剑赫然抵在咽喉前,才淡定地问道:“冷太医不觉得自己的话相互矛盾吗?直接说吧,宸妃娘娘找我一个戴罪之人,到底何事?”
“聪明。”冷月利剑一转,纳兰容若手上的锁链随即断开了。冷月接着摘下面纱,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为了云儿舍弃这条性命?”
说到云儿,纳兰容若本来不在乎的神情立马紧张起来了,拧眉问道:“娘娘到底想怎么样?”
“你只管回答,如果你愿意,那么执手天涯,没人再能阻拦你们。”
“我必须死一次,又是什么意思?”
“舍弃纳兰容若的身份,舍弃眼前所有的荣华富贵,做一个隐姓埋名的普通人,而我们会利用你的死,把索少伦推入地狱。”冷月没有一丝温度的双眸里透着怨恨,那是纳兰容若未能明白的。
眼角撇到那被冷月扔在一旁的麻包袋,纳兰容若立马翻了开来,赫然入目的竟是一张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冷月看到他把手伸过去,随即猜到了他的用意,优哉游哉地提醒道:“不用掀了,那人皮面具你掀不下来。”
“他是什么人?这就是你说的,我必须死一次吗?”
“是,不过你不必替他惋惜,他只是一个犯案累累的死囚,让他以你纳兰容若的身份风光大葬,便宜他了,我再问一句,这事你干还是不干?你再磨蹭下去,可就没时间了,到时候云儿要跟着你殉情,我们也没办法。”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地置索少伦于死地?”索少伦这种人渣死一百次都不必可怜,可是要杀他的人是千若羽,是玄烨心上的人,他不得不谨慎。
“等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的。”
早晨的凉风透过车窗吹了进来,纳兰容若紧了紧拥住爱人的手,倾述道:“从今往后,再也没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芸娘,你愿意再爱我一次吗?再给我一个履行诺言,照顾你的机会。”
“我愿意。”泪模糊了视线,可是却不再是苦的,短短三个字再一次连接了两人的心房。纳兰容若开心得恨不得立马跳下马车,重新把她拥入怀里疼爱,此情此景都已经等了多少个日月了?
车帘外驱车的秦熙听得两人的对话,也是十分欣喜,他们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熬心的事,终于能在一起了。
“吁……”秦熙拉停马车,将一块小小的银牌交到云儿手中,交代道:“云儿姑娘,这是小姐让我交给你的,我就送到这里了,你们万事小心。”
“替我跟小姐说声谢谢,她对云儿的恩惠,怕是要来生再还了。”
“小姐说了,你能幸福便是对她最好的报答。”秦熙拱手一礼,解了驱车的其中一匹马便策马离开了。纳兰容若看了看云儿手中的银牌,问道:“这是什么?像是令牌。”
“是曦雨阁的令牌,小姐乐善好施,为那些孤苦无依的老幼妇孺建了一个家,取名曦雨阁,取和曦细雨之意,容若,小姐不是坏人,她只是一个可怜人。”
“我不是不相信她,只是她隐藏的秘密太多,事实上,她已经伤害了皇上,我左思右想都不明白。”
“小姐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可是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小姐深爱着皇上,她情愿伤害最爱的人都要去做的事,一定有她迫不得已的理由,其实她心里比谁都要苦。”
皓月当空,繁星点缀,如此良辰美景,毓庆宫中却是孤寂无声,落寞撩人。千若羽身着一身素白的衣裳,独坐窗前,随风弹唱。
夜色拢天边,深更人安眠
沉寂谁堪怜,雷雨飞溅,觉今是昨非如烟
痴傻嗔枉念,花容清消减
壮志何处掩,名利万变,叹痴心错付人间
为何惊才绝艳情丝空缱绻,机关算尽天不垂怜
为谁牵绊一生难步青云间,血泪染尽千山红叶
临风往事如烟依依重浮现,奈何只今空叹流年
顾影望断天涯魂归离恨天,徒留悠悠一曲缠绵
千若羽顾影自怜,却不知窗外站着一个同样孤寂的人。玄烨注视着那抹映在墙纸上的倩影,几日不见,似乎又消瘦了不少,拧眉问道:“娘娘每夜都这样坐在窗前吹风吗?”
“是的,娘娘总说吹吹风,人比较清醒,不管奴才们如何劝谏,娘娘都不听。”小太监谨慎地回着,生怕玄烨会因此怪责。
余靖看了看玄烨拧紧的眉头,苦口婆心地劝道:“皇上不如进去看看娘娘?”
“你们好生照料着,下次再来若是看到娘娘又消瘦了,朕为你们是问。”玄烨对余靖的话充耳不闻,吩咐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钟粹宫中此刻灯火通明,宸妃和靳妃相继失宠,盈妃自是把握这最好的良机,迅速崛起。
昏暗的灯光下,盈妃使尽妩媚地跳着艳舞,让人迷醉的容颜,凹凸有致的身段,如柳枝般扭动的纤腰,配合着舞衣上叮铃作响的铃铛,无一不在挑逗着玄烨最原始的欲望。
看着玄烨逐渐迷离的神色,盈妃旋身一转坐到他腿上,凑近他耳边挑逗着问道:“皇上可还满意臣妾的表现?”
“满意,很美。”玄烨轻抚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庞,心想道:如果是她,那该有多好?临风往事如烟依依重浮现,奈何只今空叹流年,羽儿,你到底想唱什么?
熏香袅袅的寝殿内正当一片撩人的暧昧,毓庆宫的小太监神色匆匆地赶来,在门外禀道:“皇上,宸妃娘娘突然昏厥,原因不明。”
心弦在一瞬间绷紧,玄烨‘刷’的一声站起,愣是把盈妃摔到地上去了,前一刻刚升起的兴致顿时飞到九霄云外,被残云侵蚀殆尽了。
“啊!”盈妃惊呼一声,美艳的脸上满是委屈,玄烨却只顾快步走到门边开门,焦急地问道:“什么叫突然昏厥,原因不明?你们是怎么侍候的?太医呢?”
“已经请过了,但仍未见起色。”小太监低垂着头颅,瑟瑟地回着,面对玄烨的勃然大怒早已吓得腿软了。
“真是废物,摆驾!”玄烨脸色铁黑地疾步而去,不看一眼本该共度良宵的人。
“皇上!”盈妃大喊一声,玄烨依旧不为她作半步停留,恨恨地咬牙道:“宸妃,好你的,居然耍这些小花招。”
毓庆宫内,满殿的人都乱作一团,只因床上的人已经昏阙很久了,唤了好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
“皇上驾到!”余靖尾音未了,玄烨已经两步并作一步地奔到了床边,心疼地抚着千若羽苍白的脸,柔声唤道:“羽儿,朕来了,快醒醒。”
千若羽依然紧闭着双眼,拧紧的眉头似乎透着不适。玄烨转而看向伏地而跪的人,压抑着怒火问道:“娘娘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昏阙?”
“回皇上,娘娘的脉象非常虚弱,臣不清楚根由,不好对症下药。”其中一位太医颤巍巍地回着,只因玄烨的脸色真不是一般地黑,本来猜测的话语更是不敢出口了。
“冷月呢?”
“冷太医今早便出宫办事去了,暂时不在宫中。”
“真是废物!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都查不出根由吗?”玄烨急怒攻心,震慑的怒吼吓得几位太医纷纷下跪:“皇上息怒,娘娘的脉象十分奇怪,时缓时急,臣等实在查不出原因。”
“那还留着你们做什么?”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太医们连声求饶,玄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里听得进去?余靖伫立在门口附近,看见周紫云带着佟乐衡急急地赶来,立马禀道:“皇上,紫云带着佟太医来了。”
“快宣。”
“皇上…”
“不用行礼了,快去看看。”
佟乐衡礼未行完就被玄烨打断了,了然情况危急,一刻也不敢迟缓。玄烨焦虑不安地注视着佟乐衡为千若羽把脉的手,还跪在地上的几位太医更是把心肝都提到嗓子里了。
佟乐衡的眉头拧得死紧,起身回道:“皇上,臣只能给娘娘用药,稳住当下的情况,一切还得等冷太医回来定夺。”
“你这是什么意思?”玄烨如晴天霹雳般呆愣着,向来睿智的脑袋久久未能反应过来。稳住当下的情况,也就是说…这已经是最乐观的情况了吗?
“娘娘积病已久,臣实在无能为力,冷太医医术超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佟乐衡无力地宣布着病人渺茫的希望,那一瞬间,玄烨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抽干了,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床上,看着千若羽毫无血色的脸庞,问道:“你是说她危在旦夕了吗?”
“不会的,怎么可能?”周紫云不敢置信地抓住佟乐衡胸前的衣服,情绪失控地说道:“小姐的身体虽然弱,可是在公子的调养下,病情一直很稳定的,一定是你诊错了,是你诊错了对不对?”
“紫云,冷静点!”善姨抱着她拉到一边,嘶哑着声音哀求道:“别这样,别这样。”
偌大的寝宫内只能听到周紫云撕心痛哭的声音,玄烨窒息般沉默良久,才再度开口问道:“积病已久是多久?积的是什么病?”
佟乐衡自知此事不能再瞒了,随即跪下请罪:“请皇上治罪,娘娘刚入宫之时,臣已察觉娘娘身患绝症,可是娘娘苦苦哀求臣隐瞒,臣深知不可却应允了娘娘。”
“什么绝症?”玄烨的反应异常地平静,只是轻柔地抚着千若羽不太安稳的睡颜,有些事情似乎想通了。
佟乐衡照实回道:“娘娘曾经身中剧毒,五脏六腑皆有衰竭之迹。”
“中毒,衰竭…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朕?为什么要独自承受一切?”玄烨掩住满脸的忧伤,也掩住了无声滴落的泪水,心力交瘁地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臣等告退。”
一室的人转瞬退去,玄烨挨着千若羽躺下,把她纤瘦的身子拥入怀里,低喃着问道:“羽儿,睁开眼睛好不好?我们再也不吵架了,朕那时候说的都是气话,朕依然是爱你爱得快发疯了。”
泪模糊了视线,帝王的尊严在心爱之人面前显得无比脆弱,亲吻着千若羽的额角,声音嘶哑地说道:“你说过不管前面的路再难走,也会和朕携手走下去的,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朕已经失去了雅雅,那种撕心般的痛苦已经尝过一次了,朕承受不了第二次。”
“朕喜欢听你唱歌,喜欢看你跳舞,喜欢看你笑,喜欢你呆在身边的感觉,喜欢跟你一起作画、下棋、谈诗论赋,你在这里睡懒觉,还有谁能陪朕做这些事情?”
“那天你像凤凰一样向朕飞来,那一瞬间,朕以为我们会这样天长地久…”
夜色渐深,玄烨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回忆仿佛费尽了全部力气,心在颤抖。余靖的话萦绕耳边,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无法弥补了,所以他后悔了。
殿外的小楼里,后宫众人纷纷聚首,只因玄烨已经三天三夜没有踏出千若羽的寝殿半步,并且下令谁也不得内进打扰。
皇贵妃翻查着小太监端出来的御膳,又是丝毫未动,拧眉道:“都已经三天了,皇上不吃东西,龙体怎么受得了?”
“这宸妃怎么说病就病,还连累着皇上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边。”李常在满是妒忌地嘀咕着,怜儿瞥了她一眼,不屑道:“你有这本事,也病上一场,看留不留得住皇上?”
“哟,难道敏贵人留得住皇上?又是唱歌,又是跳舞,费了这么大的劲,还不是只搏了个贵人的名头?想要东施效颦也不知道照照镜子。”李常在揶揄的话里尽是讽刺,怜儿深呼吸再深呼吸,才把这口气咽下了。
“有时间吵这有的没的事,还不如想想办法劝服皇上。”皇贵妃不悦地打断两人的吵闹,宜嫔漠不关心地说道:“皇上整个心思都放在宸妃身上,宸妃一日不醒,只怕是劝不服了,倒是宸妃为何会突然病重?太医院又为何讳莫如深?皇贵妃不认为这里面必有玄机?”
“该不会是有人心里不甘,先下手为强吧?”婉嫔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盈妃,盈妃款款一笑,反击道:“是也说不定呢!你们有一句话说得不错,集宠于一身,同时也是集恨于一身,这后宫里怨恨着宸妃的人应该不少吧!”
“那就要看看这‘不少’中都包括谁了?”
大家单单打打,你一言我一句的,皇贵妃听着烦躁,厉声责问:“好了,吵够了没有?宸妃的身体本来就弱,病上一场有什么奇怪的?后宫中切忌搬弄是非,盈妃初入宫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吗?”
大家都怏怏地闭了嘴,院子里复又恢复宁静。
德嫔一直注视着紧闭的寝殿,心里乱糟糟的,担心久未进食的玄烨,更担心昏迷未醒的千若羽,那个总是苍白着脸,让人感觉虚浮,却对她温柔的女人;那个虽然看不透,想不明,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是真心待她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