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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安王府中,言止义正看着眼前已成死局的棋盘,敲击着手中的黑色棋子。
“今日心中焦躁,可是发生了大事?”
棋局正对面的青衣男子双手紧握,脑门上溢出细如牛毫的汗渍,磕磕巴巴道:“荷园……荷园……着火了……”
“砰”!言止义将手中的棋子重重的砸在棋盘上,搅乱了棋盘,黑白棋子毫无规则撒落在地上彷佛玉珠叩地,零乱地滚落在一边。
“谁干得?”
青衣男子颤抖着跪在地上,“不……不知……”
言止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白色的烟圈晕染开来,宛若滴在静水上的光圈,一层一层的褶皱,又归于平静。
“是他?”言止义随手抓住一个遗落在桌上的棋子,用力一捏,那原本饱满的棋成了一堆粉末,指尖流水,掌心沙漏。
随即他又问道,“我让你查得人呢?”
青衣男子低下头,思索片刻,方才答道:“在他府里!”
青衣男子低下头,思索片刻,方才答道:“在他府里!”
言止义展眉舒了口气,“老三从居忧关回来之后我就没见过他,看来,也是该拜访一下他了!”
青衣男子惊讶地看着言止息,从来他二人只是偶尔碰见时寒暄几句,话语中也尽是硝烟弥漫,如今言止义居然要亲自去睿宁王府,是为了荷园的事,还是为了他匆匆赶来命他寻找的那个男子?
荷园的事虽来得蹊跷,但说来那些重要的东西却早已转移至了其他地方,言止义突然关心起荷园来,又是为了什么?
青衣男子不敢违抗,只得听命随着言止义前去睿宁王府。
此时天色迷蒙,风吹得空气干燥,打在脸上如刀割剑舞,彷佛要硬生生撕裂出一道口子。娇贵的言止义是不会受这寒气之冻,华丽的轿子里铺了一层厚厚的裘毯,他捧了一只古柏色方形镂刻君子兰的袖炉,带着假面的微笑端坐着。
青衣男子骑在高头骏马之上,迎着刺骨北风,时不时哆嗦着,若不是眼前之人是言止义,他叶家独子身负众人景仰身份的叶驹又怎甘于做个马前卒?
他奇怪于一直没搞明白言止义的意思,似乎这言止义去睿宁王府是因为那个人?冲冠一怒为蓝颜,这佻褚国上上下下,敢如此肆无忌惮的,也不过言止义一人。
若不是因为他母妃是继皇后,而皇后诸氏的娘家势力在朝中首屈一指无人可及,皇帝对他的宠爱岂会如此?
无论如何,攀炎附势乃是人的本性,那些所谓清高的,若不是没这个能耐,便是入不了上位者的眼。于是自命清高地颂扬自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那实质不过就是给自己找一个没本事的借口罢了。
胯下是心爱的飞龙马,原本在这佻褚国是独一无二的,也正是因为得到了言止义的指点。
叶驹心里虽不满言止义,却因着双方的利益关系不得不隐忍。
埋藏在心底的怨气是一座休眠火山,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它会将吞吐的一切喷涌而出,熔化山林方泽,毁天灭地。
“安王爷,睿宁王府到了!”
叶驹下马后便掀开言止义所乘坐的轿子轿帘,扶着他下了马。
言氏一组的血脉相当好,虽同父异母,可言止义隐隐间透露出来的深沉尽与言止息有四五分相像。而大异莫过于言止息因为没有母亲的庇护和当年被送到玄齐国做质子的经历使得他做事更为深虑不可捉摸。言止义则顺风顺水惯了,免不了顺着自己的性子做事。
金玉满堂的华美宫阙上方,言止息闭着眼听江进九报告说言止义和叶驹到了王府门口。蓦地,他睁开眼,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刨着透明的甲片,“他果然来了!”
江进九忽觉一阵冷风从门外吹入刮过他的心口,主子这么笑,便是阴谋开始的前兆。
他默默的在心中为言止义和叶驹点了一根蜡烛……
言止息起身掸了掸原本就整洁平滑的衣服,轻轻咳了两声便悠悠地走下迤逦铺开的台阶,经过江进九身边时,驻足拍一下他的肩膀,“梧桐现在换回女装了吧,莫要让言止义发现才好。”
他转瞬即逝的笑意落在江进九的眼里,江进九立刻反身去了君阡和梧桐住的晚裳阁。
言止义和叶驹早已在睿宁王府的堂厅之中,有丫鬟奉了茶,言止义轻轻一瞄,那是佻褚国最名贵的茶叶赤枫,千金难求。它处在佻褚国国界线上的赤枫山上,只在山顶有两颗赤枫树。
即便是言止义平日里也只藏着偶尔品尝,他居然舍得拿出来待客。
堂厅金碧荧煌,丝毫不逊于他这个得宠的皇子。
一切都那么美妙,唯独煞风景的便是迟迟不出现的言止息。
言止义对着叶驹扣动了手指,低声吩咐:“撬开他的嘴可是件难事,即便荷园一事不是他做的,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叶驹颔首示意自己得令。
蓦地,言止义突然又问道:“我说得那个人,可是真得在这里?”
“手下来报,亲眼看着那俊俏公子跟着睿宁王进来,同行的还有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言止义只是端着茶盏,再好的茶,都没有品尝的心思。原本国疆的战场上风向逆转,一度被召回京的言止息在回战场的途中便运筹帷幄打败了玄齐军。彼时龙颜大悦,言坤立不断地赞赏言止义,就连白灵城的事都作罢了。
当他绝望到底的时候,传来的确是言止息将功劳推给了他的手下寥斐清,并以旧疾复发为由请求回京修养。
那是十万的兵马,那是言止义、言太宜还有言止顺等人梦寐以求的兵权,他居然那么轻飘飘一句话便推给了他人。
即便他平日装作一副毫不关心政治的样子,但言止义从未放下过戒心,毕竟……
他不得不怀疑言止息回来的目的。
况且听闻言止息并未踏进过汶城一步,而是去了两河之战的战场,寻找了些什么东西——又或者是人。
言止义是循着梧桐的踪迹而来,最终的目的却不止是梧桐一个。
言止息默不作声地进入堂厅时,看见的是皱眉深思的言止义和偏头打量睿宁王府的叶驹。
他勾起嘴角,落地无声,正当叶驹看见言止息想要提醒言止义时,言止息的手指附上唇,暗示他别出声。
莫要打扰了言止义的思考。他笑得如此无害,叶驹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到底还是天太冷了,叶驹搓了搓手背上竖起的汗毛暗想。
转眼看言止义时,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这人最难做的事啊,便是夹在两个身份比你高的人中间,你偏向哪边都不行。况且这两边一个是狼一个是狐狸。
叶驹闭上眼假寐,眼不见为净!
言止义冥想了很久,直到端着茶盏的手臂又酸又麻,才忽然反映过来自己失神了许久。
他抬头看时,叶驹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而言止息正侧靠在对面的梨花木四方扶手椅上卷着一本古籍看得投入。
言止义变得有些尴尬局促,愤愤地踹了一脚叶驹,叶驹本就是假装,此刻腿上一阵疼痛,便睁开眼倒吸了一口气。
言止息移开挡住脸的书,似笑非笑,“想必是这段日子四弟帮父皇排忧解难累着了,反应竟不似从前那么灵敏。不知你可想好要问我什么?”
言止义一愣,看来对方早就知道他此来目的,便答道:“三皇兄说笑了,听闻你旧疾复发,所以前来探望。只是小弟从未听闻你有什么旧疾,想来是平日里不够关心。不过看皇兄这精神奕奕,倒是一点不像生病。”
“这不,”言止息毫不介意道:“四弟这探望病人也一点不像探望的样子。”
两人相视而笑,各自拿捏着自己的心思。
叶驹授意开口道:“王爷可曾听闻今早荷园失火一事?”
“这么大的事,本王还不至于耳目闭塞。”
“三皇兄有什么看法?”
言止息放下书,又开始欣赏起他的指甲来,“荷园这种接待官僚之地,免不了落下众多大员的**,有人想要毁掉它,也在合理之中。”
言止义看着言止息并不忌口,心中自然也是赞同的,皇族人平日里并不去荷园,不过手下党派林立,若是有些个愚钝的下属在荷园中透露了些秘密,倒也是正常。但莫说是言止息,即便是自己,选择解决的方式一定是偷偷的潜入荷园销毁,而不是如此明目张胆地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