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花知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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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梦到东宫庭院中那个荡得老高的秋千,儿时的自己笑的像个没长整齐齐的向日葵,奶娘在身后面带微笑的推着秋千,阳光斜斜地照了下来,打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面目清晰而又明亮。

    梦到母后把自己抱在怀里,和父皇在含元殿前面的小道上散着步,一边聊着,一边伸手轻轻捏他的脸。

    梦见兰兰抿唇一笑,高高扬起手中的那一摞纸,问道。

    “背完了吗?”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亮而温柔,像是晨时吹来的温软清风。

    似乎是迫切的想要解释自己全都背过了,沈寻眼皮微微动了动,然后轻轻睁开了眼,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熟悉的金色帷帐,而是很多陌生的东西。

    陌生的房梁,陌生的纱帐,陌生的……人。

    面容恬静的陌生姑娘兴奋地看了过来,语气里明显很是惊喜:“哎呀,你醒啦?”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除了疑惑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说话的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可在当时已然是到了出嫁的年龄。皮肤虽然说不上有多好,一双翦水秋瞳却眨来眨去,看起来很是灵动漂亮。穿着打扮有些土里土气,与他平日里见过的人都有些不同,却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沈寻活了快半辈子,对容貌却一向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没有说话。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东宫的那段日子,表情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对方没有理她,像是吃了个无形的闭门羹,那姑娘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缩回了头,表情有些讪讪,道:“对不起啊,是我唐突了,你现在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想什么时候说话就什么时候说话吧。”说罢,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俊美如天神的面容,脸色竟然微微有些发红。

    天呐……真是好看死了,她江水闲活这么大就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男人!

    飞扬的剑眉,挺拔而光滑的鼻梁,深邃的眼眸斜斜睇着她,像是在探寻什么,又像是在透过她而看着别人。

    沈寻毫无征兆地开了口,虽然就两个字,音色也是清朗的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这哪。”

    姑娘很是有些委屈他第一句话居然不是问自己是谁,但也还是为他解释道:“这是我家呀!”

    这样毫无意义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沈寻很是不耐烦地皱起了眉,终于问道:“你又是谁。”

    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不耐,姑娘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只默默地低下了头,在心中犹豫了片刻,方照着那些人教的话说道:“你之前昏迷在城外的树林里,是我和我爹救你回来的……你暂且就在这里住着吧,放宽心,我家吃的喝的都不缺呢。那个……我闺名叫做江水闲,你也可以叫我小闲……”

    多年封闭的经历导致沈寻明显只听见了第一句话,脑子里很快回想起之前的场景,天牢,母后,毒药,事情串在了一起,就那么清晰的重现在了眼前。

    既然自己是被下令毒死的,又怎么会出现在什么城外的树林里?

    她的解释实在太不合乎情理,沈寻飞扬的眉毛越皱越深。

    还没等他问出心中的疑惑,江水闲似乎是有些心虚,忽然慌乱地站了起来:“啊……你还没吃饭呢,还没喝药,我去给你拿,马上就好,我马上就拿过来了。”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但总算还是表达清楚了,刚一说完就立马朝外面跑了出去。

    何牡丹正在院子里面晒棉花,见女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了上去,小心翼翼朝里屋看了一眼,便问道:“里头那个醒了?”

    江水闲肯定地点了点头,复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他看起来好凶好冷淡啊……”

    何牡丹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小声道:“凶也得给老娘好好伺候着,人家送过来的时候可嘱咐过了,这人原先可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呢,不过是家道中落罢了,指不定哪一天就东山再起了,还是得小心别怠慢他。你看看,那些人给了咱们这么多银子,不好好照顾可对不起人家!”

    江水闲瘪了瘪嘴,小声埋汰道:“你就喜欢钱。”

    何牡丹听罢顿时拎起了她的耳朵,骂道:“臭丫头,敢嫌弃你老娘了?我一泡屎一泡尿的把你喂大,就养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闺女?”

    “……”江水闲脸色一红,忍不住道,“娘……你怎么老是说这些粗鄙的话,让人听见了多不好,就当给我留点面子嘛……”

    何牡丹白了她一眼,好歹没继续骂她了,只道:“没办法,你就摊手这么个粗鄙的娘!咱们又不是城里的大户人家,平时种种田,养养猪,能过日子就成了,还装什么优雅!”

    江水闲脸色一晒,刚想开溜,被母亲一把拎了回去。

    何牡丹从衣襟里摸出一张崭新的银票,递到了她的手上,嘴里道:“那些人也真是阔气,我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呢,你今年也一直没添置新的衣服,拿去集市上好好挑选挑选,别整天穿着旧衣服在我面前晃悠。”

    江水闲接过那张银票,心中默默咽了咽口水,仍旧道:“明天再去吧……我还得给里头那位公子煎药呢。”

    “也成,不过还是早点去为好,尽量在他面前留个体面的印象……也省得你这么大人了还嫁不出去!”

    “娘……”江水闲尴尬地唤了一声,便再没理她了,只红着脸朝厨房去了。

    昨夜下了雨,今天就已经彻底晴了,何牡丹抖了抖手中的被子,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已经年过四十,却因为常年劳作而像是五十多岁的人,掌心粗糙生茧,脸颊两处带着乡下人特有的酡红,倒有一种别样的憨实感。

    说实话,她觉得昨天的事情着实有些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她们一家虽说是在乡下,离皇都广陵城也隔不了多远,可偏偏离普通村镇有些远,因为没什么街坊邻居,平日里也很少跟别人打交道。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偏安一隅的环境,才让那些人找上了门。

    当时正是半夜时分,有人在被窝里坐着升官发财死老婆的美梦,有人起夜从茅房里回来,他们家里偏偏摊上一堆不速之客,几个黑衣夜行人将一个半死不活的少年抬了进来,留下一大笔钱和几包药,交代了几句话就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

    说是意外之财也再不为过,因为那数额实在是大到他们难以想象,出于对那群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的畏惧,交代的话自然都是要照做的,何况只是照顾一个人罢了,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理由不答应。

    虽说这样的事情委实是有些奇怪,既然有这么多的钱,又何必拜托别人去照顾呢,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事实上,慕子川只是想让他自生自灭罢了。

    何牡丹悠闲地哼着歌,脑子里想着那些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觉得今天的天气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这是一处偏僻的农户人家,即便是土墙也很是坚硬,刚一进门就能看到围得严严实实的猪圈,鸡鸣犬吠都在其次,虽说味道不是很好闻,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都已经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江水闲怀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少女之心在厨房里煎药,其实她昨天就已经煎过一次了,还记得她将碗沿轻轻搁在他的唇边喂药,睡梦中的男子却只喝了一点,便再也不愿意张口了,不知是觉得药太苦,还是嫌这不够档次的碗沿太过硌嘴。

    药仍旧在煎,饭却已经熟了,她夹好一碗满满的饭菜,一脸紧张地端进了里屋,却发现沈寻已经下了床,站在某张桌子面前发着呆。

    江水闲本来有些疑惑他怎么这么快就下了床,可转眼看了看他面前的东西,愈发的不解了,那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桌子,用来搁置杂物和烛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他就是那么怔怔地站在那里,盯着一张桌子发呆。

    那样的表情,说不出是怅然,还是怀念。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不敢打破这样的气氛,只稍稍往前走了两步,端着饭站在原地,一脸尴尬和不安。

    沈寻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低下头看了看她手中的饭菜,没说话。

    “昏迷了这么久都没有吃饭,你一定饿了吧。”江水闲终于打破了这安静的气氛,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尝尝我做的菜。”

    沈寻没有拒绝,伸手接了过去,很是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

    哪怕他曾经挑食到一种境界,可自从吃了好几日的牢饭,对比之下,是不是山珍海味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江水闲愣愣地看着他就站在那里开始吃饭,一口又一口,似乎很是不习惯这种饭菜混在一起的吃法,动作稍显笨拙。

    “你的亲人呢?”她出声问道。

    沈寻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怔了许久许久才道:“没有亲人了。”

    江水闲一愣,语气很是惊讶:“一个也没有吗……”

    似乎感受到对方语气中满满的不可思议,沈寻觉得自己被深深地鄙视了,忍不住把头偏了过去,手上依旧端着饭菜,语气有些别扭的解释道:“有……有一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