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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楼知道，她并没有多悲伤。www.Pinwenba.com或许是，悲伤得太过，以至于悲伤不起来了。或许，一切的本来面目，就是现在这种局面。
苦涩一笑，明心楼想起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此时正翻过窗户，一脸嬉笑的冲她打招呼。
一个毒舌，却很关心她的人。
在她生命最低谷的时候，她一直安静的陪伴在她的身边。纵然话语依然难免尖酸，可其中关切之意，不言而喻。
四年前，在那片她躲藏疗伤的竹林里，栖月前来看望她。她永远无法忘记，那时候栖月说过的话。
栖月一再提醒她，她的孩子，死了。
沉默片刻，明心楼又恢复淡然。她举起手，五指微微蜷曲，“是阿，死了。死了……我以为我聪明一世，自问无论心计还是手段，都不逊色于他人。唯一输给的人，只有那个人。但是，神兽山庄的庄主智谋无双，普天之下能出其右的人，少之又少。输在他的手上，我心服口服。可是……”
“我这辈子，栽得最狠的，就是这一次。我何曾想过，我明心楼也会有这样的下场。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我明知他不是我的良人，却奢望贪念，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是……为什么，北月，为什么连孩子都不给我留下？我只是想要个纪念而已，想要留下他给我的最后一点东西而已！我要的，多吗？”
你要的，一点都不多。也因此，太多了。
看着明心楼如同迷路的孩子一般，想要寻一个给自己救赎的答案。可唯一能够给她答案的，不是自己。所以，栖月无法回答。
只能沉默的看着她。
窗外，风声萧瑟。
“天下之大，你自问聪明一世，但也不过是自问。而你的糊涂一时，却殒了两条性命。”栖月依旧漫不经心的笑着，敛去素日的张狂，“从认识你开始，我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可惜，你甘愿做这池中之物。”栖月只能如此回答。
“你真是残酷啊。”明心楼轻声呢喃，撇开视线，看向窗外。
她当初选择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清静，适合养伤。可是，这么久了，她的心，虽然平静下来，却还是在隐隐作疼。
爱，如此伤人。当初自己要去爱？但可笑的是，她竟然没有丝毫后悔之意。甚至是，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明知如此，还是会去爱上那个不该爱的人。
“不论你到底是谁，有着怎样的身份，但是，都不是什么平凡人家。可你，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爱上那个不该爱的人，又为他孕育孩子，而不告诉他。”
稍顿，“你所谓的‘平常的幸福’，不过是端着玉碗金米，吃着燕窝鲍鱼，羡慕穷苦人家的豆腐白菜汤。真是可笑至极、愚蠢至极。”稍顿，“在命都快没了的时候，你还有那个力气去羡慕吗？”
明心楼沉默的看着栖月，淡而苦涩道：“北月，你是在说我活该吗？”
“对，你活该。不管那个女子是不是他的未婚妻，与他有没有肌肤之亲。她对你说的话，都不过是挑衅。”栖月将酒壶扔到窗外，拍拍手，张狂的笑了几声，“关心则乱，爱极生妒。”
栖月是真的以为，明心楼是能够置身事外的人。至少，不会为了七情六欲、俗世红尘的纷纷扰扰，而折损了自己。
谁知道，嗤，还真是……
栖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勾起唇，冷笑几声，“要不要本小姐将她绑来，给你的儿女赎罪？”
“绑来做什么？鞭尸？剥皮？刮骨？还是凌迟？”
“那不如，让她也怀上孩子，再让她尝尝流产之苦。”栖月邪恶一笑。
明心楼眼神微动，用奇妙的眼神看向栖月，淡淡一笑，道：“你说得，还真是容易。”
“事情容不容易，但看做与不做，又如何去做。本小姐自认为有这能力做到这事，自然说得轻易。”栖月轻描淡写道。可话语却冰冷刺骨，充斥着让人听之心寒的冷酷。
明心楼垂眸，看着锦被上的繁复花纹，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必了。这一次殒了孩子性命，说到底是我的过失。而她……她是他的底线，纵使他有万般不是，千般不对，若因为我伤了她，恐怕……”
栖月愣了下，随即大笑了起来。
她看着明心楼，眼里刻着深邃的讽刺，“你……终究不能免俗。”
本以为，她这样的女子，杀伐果断，计谋策略，步步为营。对于这般儿女情长，女子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情，也一定会以她的风格处理。
可谁知，在感情里，她，竟然如此懦弱。
讽刺之后，是无限的失望。以及，微微的可笑。
可笑什么呢？是自己无法彻彻底底的对明心楼失望么？可为何会是如此？想来想去，终究还是那莫名其妙的想法。
方才明心楼的那个眼神，深深的烙印在她脑海里，虽然忘却了一段时间，却在某段时间里，回想起来的频率，格外高。
如明心楼这般的女子，都躲不过世间百情。那么，她呢？
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一张烨烨笑容，心忽然一颤，一种危险预感涌上，并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似苦似甜，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蹙着眉头，望着窗外翠竹茵茵。
明心楼看向栖月，微微勾起唇，眼里泛起淡淡暖意。“北月，你不也一样吗？我知道你经历了些什么，也尝尽了人情冷暖。可你的心呢？”
栖月怔忡。
“北月……我只是，在为自己的愚蠢祭奠而已。”
栖月冷笑，“祭奠么？我看你根本就是懦弱！”顿声，“我承认，我的确被过去所纠缠，但是，我绝对不会让那些人伤害我分毫。不论错对是非。”
“这一次，怎么不自称‘本小姐’了？”栖月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本小姐爱怎么就怎么，你管得着么你？”顿声，“别这幅鬼样子了，多看看你身边的人。那时，你会发现，你有多么的蠢。蠢得本小姐恨不得将你捏死。”
“嗯，我知道。”
栖月一直说，她付出了很多，却从未想过，她自己的付出。一个自诩冷漠的人，却对走入她心扉的人释放出毕生的温柔。
从明心月那里，得知栖月为了救自己而受的苦难，又得知在影棋时，她的杀伐果断，那冷漠残忍，连一向心冷的明心月都觉得胆寒。
或许，生死关头，以前认为无论如何都想不开、解不了的事情，会轻而易举的被消解。
人生得此知己，夫复何求。
相同了的明心楼，心开阔了起开。原本郁结在心头的事情，也渐渐化解。只要给她时间，她就能从一只困扰着她的劫里，走出来。
“……北月。”
当初，明心楼在决意离开明城时，许下了誓言。她会坚持自己的路，一直走下去。哪怕到了最后，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明安城的风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的变化。江山依旧，可人面全非。但不管怎么变化，一些人，一些事，是不会变化的。
栖月吁了口气，嘿嘿笑了一声，抬手，给了看到她狼狈姿态而笑得咳嗽的明心楼一巴掌。然后，将她抓住，拉回被窝。
“明楼主你这是打算跳床自尽吗？想死的话就直接拿刀抹脖子，免得摔下去摔不死还连累人！”
听见栖月的戏谑的声音，明心楼不仅没有生气。还淡淡的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看着明心楼的笑，听着她略带惊诧的欣喜话语，栖月准备好的一肚子用来骂她的话都杯哽在咽喉。她只好冷着脸，没好气的道。
认真的看着她，明心楼，似乎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我们来明城已经半个多月了，可没见你来过一次。”
“有点事，来不了。”栖月淡淡道：“最近身体可好？”
“还行吧。这一次，辛苦你了。”
栖月白了她一眼，淡淡道：“既然知道我辛苦，就赶快好起来，好好的给我打理手中产业。我可不想那么累。”
明心楼没有说话，只是含着淡淡的笑容，轻轻的笑了笑。
“噢，我可能要走了。”二人静静的相处了一会儿，栖月忽然道。
“你打算独自离开？”明心楼微微蹙眉，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难看了一分。
“你这什么表情？你很想我死？还是你很想死？如果你想死，我不介意成全你。”
“北月，我没有这个意思！”明心楼解释道：“我只是以为，你会与我一同离开。之前我问了心月，他说，你赢了。”
“是吗？他们还说了什么？”提起明心月，栖月就有种想骂人的冲动，可还是忍了忍，毕竟，比起其他人，明心月还算好的了。
“也没说什么。心月只是让我安心的养着，好准备治疗。治疗很消耗体力，若是届时我扛不住，可能会有……”
其实，之于明心楼而言，生与死，并不重要。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在意和栖月的约定。栖月哪怕再不愿，也会尊重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