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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在家喝酒,都是那样精致菜肴,和我们这样小菜粗酒,只怕吃不惯!”容畦给曾之庆倒了一杯酒,曾之庆一口喝干,舔舔舌头说:“这酒有点辣,没那么醇厚,可又有别的味道。我说小石,你亏的和他们同居,若是个不好的人,这日子才不好过!”
说着小厮已经买东西回来:“店子都没开,找了许久才寻到一家卖五香花生的,秤了半斤花生回来!”曾之庆也不在意,打开纸包捏着花生就往嘴里放,自觉比起在家那样不少人服侍的喝酒要爽快多了。
容畦眼里闪过一抹黯然才道:“程大哥家,本来也是有产业的,从小程大哥也是奶娘丫鬟围着长大的,谁知五年前,程大哥的娘过世,他爹续娶了一房,这继母年轻,哄的程大哥的爹言听计从!”
“那就是被从家里赶出来?”曾之庆插嘴到,容畦摇头:“倒没赶出来,只说程大哥这个年纪,也该去书院了,就把程大哥送去书院,开头还好,月月都送银子过去,等到半年之后,身边的小厮逃走,银子也没有了,书院让人带着程大哥回到家里。谁知家里已经被拆成一片白地,问周围邻居才晓得。程大哥去了书院不到三个月,他爹有一日酒后失足,不到一天就死了。那继母说年轻寡妇,儿子又不晓得到哪里去了,匆匆办了丧事,把这宅子一卖,下人遣散,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了。程大哥听的邻居这话,魂都快飞到天边去了。去那继母娘家一瞧,早已人去楼空。都说只怕这是专门骗外人的京中骗子,或装寡妇或装妓女,骗的男人娶过门去,用不了三五个月,就把男人弄死,拿了银子卷包走了,再去寻别家!”
曾之庆活到这么大,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听说,不由哎呀一声:“那可有告官,还有总有几个亲戚!”
“告官又有什么用?名字假的,籍贯假的。原本还有几个亲戚,也没有收留的,程大哥也有岳家,想来只怕那家也另招了女婿!”容畦长长说完,叹了口气。
石安不由低头,原本以为自己遭遇,已是这世上最难以说出口的,谁知还有比自己更难以说出口的。曾之庆连叹数声。
“小容,你就是爱说这些,这些往事,说了又有什么用?我啊,还是早些把银子攒够,去寻我叔叔。今儿我出去又打听过了,我叔叔只怕在江西!”程瑞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靠在门边淡淡地说。
容畦笑了笑:“说到这,程大哥,我的路费已经攒的差不多了,再过上两三个月,我就要离开了!”
“什么,你们要走?”曾之庆听了一个故事,正想着怎么帮忙,就听到容畦说要走,不由喊出来。
容畦点头:“我和程大哥萍水相逢,多蒙他照顾,只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哪能一直在这小院里,做零碎小工养活自己?总也要出去闯闯,再则我虽也父母双亡,京中别无亲眷,可扬州还有堂叔经商,自然可以投奔。程大哥也有叔叔在外,总要寻个出路才是!”
曾之庆筷子上夹的鸭块都忘了放到嘴里:“好羡慕你们,我虽吃穿不愁,可比起你们,竟有如井底之蛙,什么都不知道,到哪里都有人管着,实在郁闷!”说着曾之庆把筷子放下,郁闷地长叹一声。
“世子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你是曾家世子,未来的定远侯,曾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若能,我们也愿昔日孩子,再不受我们受过的苦!”容畦的话让程瑞如拍一下他的肩:“怎的,才这么点点大,就担心以后的孩子了?”
容畦低头一笑,曾之庆已经给他们各自斟了一杯酒:“来来,人生难得的,就是能痛快说话,痛快喝酒。”一直没说话的石安也端起酒杯和程瑞如等人依次碰杯,人生在世,总有高峰低谷,高峰时不必那么得意,低谷时也不悲伤,这才是人之为人!
嫣然在家住了两日,到的初六也就回侯府,郑三婶照例收拾了大包小包让嫣然带回去,还有些东西,是要孝敬曾老夫人和曾之贤的,分门别类,打了个特别大的包袱。
嫣然把包袱背在身上,郑三婶瞧着女儿就道:“不成,还是让小丫头送你过去,不然累了你,我才心疼!”
“娘!”嫣然甜蜜蜜地叫了声,就挽住郑三婶的胳膊:“我进去里头,也是服侍人的,你还让小丫头送我过去,这要被人瞧见,该说我是何等的轻狂?”
“服侍人也要分几等,你是一等丫鬟,使唤小丫头也是平常的!”郑三婶心疼女儿,叫来小丫鬟就要小丫鬟送嫣然过去,小丫鬟应声就去拿嫣然身上的包袱,嫣然急忙阻止,就在拉拉扯扯时候,门被轻轻敲了几下,接着是程瑞如的声音响起:“婶子,在家吗?”
怎么又是他?嫣然的脸色登时不好看起来,郑三婶拍一下女儿的手,让她脸色好看些,这才哎了一声:“我在家!”小丫鬟已上前去开门,门口站的不光是程瑞如,还有容畦,瞧见嫣然站在院子里,程瑞如的脸色顿时不好起来。容畦用胳膊撞程瑞如一下,程瑞如这才开口:“婶子,我们多蒙你的照顾,再有两三个月,也就要离开京城了,特地来和婶子说一声!”
“怎的这么快?”郑三婶的眉一下皱紧,程瑞如已经道:“路费已经攒的差不多了,自然就要离开京城!”说着程瑞如顿一顿:“我们虽然穷,但也要自己攒路费,不用别人的金锞子!”
这话是明白说嫣然的,嫣然的眉不由竖起,郑三婶急忙拍女儿一下:“小孩子家,懂什么道理,赶紧进去吧!”嫣然狠狠瞪程瑞如一眼,抱着包袱离开。
经过容畦时,容畦对嫣然点头微笑,嫣然也颌首为礼,却看也不看程瑞如一眼。程瑞如瞪着嫣然的后背,接着就转身对郑三婶道:“婶子,您对我们的好,我们一直记得的!”
郑三婶不由叹一声,接着招呼他们进屋:“你们啊,也别这样悄悄走,等我给你们各自做几双鞋,路上也好穿!”程容两人忙道谢。
嫣然虽离开了家,可还想听听自己的娘和程容两人说什么,听到娘要给他们各自做几双鞋,嫣然的小鼻子不由皱起,对姓容的也就罢了,对那姓程的,就不该好好对待,连话都不会好生说。
“吆,我说嫣然,你在自己家门口站着听什么呢?难道是怕撞破了你娘的好事?”春花嫂正和一个小厮说说笑笑走过来,那小厮还和春花嫂拉手拉脚的十分亲热,见到嫣然在郑家大门口站着,春花嫂就撇了小厮,上前就问。
嫣然瞪春花嫂一眼:“怎的,我在家门口站站也不成啊?你想听,你尽管进去!”说着嫣然就要喊,春花嫂心里本就虚,忙道:“我才不听,我还有事呢!”就和小厮匆匆走了。
嫣然啐春花嫂一口,抱着包袱也匆匆离开。
春花嫂走了两步,不见小厮,回身见小厮站在那瞧着嫣然的背影,上前用手去拧那小厮的耳朵:“还在老娘身边呢,就瞧别的女人,想得美!”那小厮被拧了耳朵,也不敢叫唤,手顺势就往春花嫂手腕上摸去:“我这不是许久都没见嫣然了,这出落的越发好了,她今年也该十四了吧?”
“你想什么,我怎不知道?你啊,别想了,嫣然是大小姐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瞧这架势,只怕要跟着大小姐出阁,到时只怕会去伺候姑爷,到那时候,前程是别人拍马都赶不上的!你就别想摘这朵花了!”
春花嫂这话又妒又恨,小厮眼珠一转,就把春花嫂搂在怀里一带,到了个僻静角落,咬着春花嫂的耳朵道:“不能摘这朵花,沾一沾又怕什么?”
春花嫂的身子都快软下来,把手搭在小厮肩膀上:“你倒想吃这块天鹅肉?”小厮的声音更低:“这不也是给郑家一个教训?我的亲乖乖,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春花嫂面上绯红,拉住小厮的手道:“别在这,我们回我屋里细商量,只是,你要怎么报答我?”小厮呵呵一笑,在春花嫂耳边说了句什么,春花嫂瞥他一眼:“就会说笑话哄老娘高兴,快些吧!”
嫣然回到侯府,回自己屋里换了衣衫,又把那些该孝敬谁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先拿着去曾老夫人房里。曾老夫人正在那和曾三太太说话,见嫣然拿着东西过来,就对曾三太太笑道:“我晓得,有人怨恨我多疼了嫣然一些,可她们不知道,嫣然这家子,做事细心周到,样样比人强。你瞧,红玉都不在了快十年,还记得我爱吃这个,还年年给我送来,味还是那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