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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供状里面,牵涉到我们家的事不少,我……”不等嫣然说完,容畦就道:“这你放心,我已经给衙门里的文书使了银子,凡牵涉到我们家里的那些,都被抹掉!”
即便容畦不使银子,因着容玉致现在的身份,牵涉到她的那些,都不会见人的。嫣然长舒一口气:“叔父在地下,此刻也会心安了!”容畦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此事因牵涉甚广,直到次年三月方才彻底结案。章姑姑判了剐刑,玫庄和那卖鱼的,都被判斩。只有少女因年纪尚小,牵涉不多,被判流放三千里。
结案之时,嫣然还在月子里,等出了月子听说了这事,也不过叹息一声。容玉致已经知晓了这事,专门因了这个写来一封信,说早在数月之前,就已合盘托出。杨大爷说人在世上,因了年幼无知时候,难免会做出一些错事,况且当时也是对方有意引诱。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夫妻之间,既已坦诚相待,以后好好过日子就可,再不用提起。
接到这封信,嫣然对容畦念完才笑着道:“当日大妹妹择婿之时那番见识,我就晓得,人准错不了,现在瞧来,果真不错!”
“杨妹夫的心胸的确宽广,这样的人,也才配做我的妹夫!”容畦的话让嫣然白他一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前几日你不是说你要去广州吗?怎么还不动身?”
“我在想,不如你也跟我去!”容畦的要求让嫣然的眉头无法松开:“我也去,我去广州做什么?再说这家里,也许多事情!”
容畦并没回答,只是瞧着自己妻子。嫣然用手摸一下脸,觉得自己和原来没有多少区别,顶多就是刚出了月子,还有些发胖,不过这等年纪,发胖也是常见的。没见容畦这一年多来,腰渐渐开始圆起来?
“快说,若说不出一个道理,那我就认为,你是嫌弃我了,才想要我去广州!”嫣然的话让容畦哈哈笑出声,接着容畦伸开胳膊把嫣然抱了个满怀:“我怎么会嫌弃你。是这样的,你晓得我在广州常和一些外洋人打交道,有时应酬起来,没有一个家不方便……”
容畦话还没说完,嫣然已经抓住他胳膊里面的肉狠狠地掐起来。容畦啊地叫了一声才把妻子的手握住:“生了三个孩子,脾气也长了。我的意思,你跟我去一趟广州,免得有人总和我说,在那边也置办一个家!”
嫣然的气尚未消:“那边不是有二哥吗?”
容畦抱着妻子的腰在那里摇:“你是晓得的,总有人……”嫣然不由抿唇一笑:“原来你也不老实!”
“我是最老实的一个。”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哄好妻子,容畦的声音都有些含糊:“况且还有另一件事,二哥想了半天,说岳父母在这边总这样不好,想着把他们接去广州。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做这件事!”
“原来是要我做一个和事老,可你也晓得爹娘的脾气。”一提到这件事,嫣然也觉头疼。容畦搂住妻子的肩:“所以才要你这个在岳父母心中,最能干的女儿,去做这件事!”
嫣然白丈夫一眼,想了想就道:“不如我们把孩子也带上,小儿子还小,那就不用带了。这里有奶娘丫鬟们照管,还有我娘帮忙。我也不用担心这家里的事。根哥儿都八岁了,馨姐儿六岁,身子骨一向都不错,就带了去,也让他们见识见识!”
“这主意好,我也想带儿子出去见识见识,就怕你说他经不得风雨!”既一定下,嫣然也笑了:“经风着雨才会好些,这孩子养的太精细了,总归不好!”两人商量了一夜,算好五月动身,十月回来,路上两个半月,在广州待上两个半月,也算出去见识过了。
“你们,要带了孩子们去广州?”郑三婶听的女儿的话,眉就皱的很紧。嫣然笑着喊一声娘才道:“我晓得,您肯定要说,孩子还小,怎能丢了他出去?五月时候你小孙子也三个月了,有奶娘丫鬟照管着,还有您在一边照顾。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啊,心还真大,儿子才几个月呢,就丢下他带大孩子出去?”郑三婶的抱怨让嫣然嘻嘻一笑就搂住郑三婶的胳膊撒娇地说:“娘,我这不是让您多和您小孙子亲近亲近?”郑三婶不理女儿。
郑三叔已经在门外道:“嫣然,你老实和我说吧,是不是你二哥要你去的。这孩子,怎么什么事都不懂,你才生下孩子没多久,哪能跑那么远?”
因着郑三婶执意不肯要丫鬟服侍,因为这院子里也没人来打帘子,嫣然走到门前打起帘子笑吟吟地对郑三叔说:“爹爹这话,说对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郑三叔走进屋,从老伴手中接过茶就问女儿。
“这另一半呢,就是我想着出去走走,瞧瞧这天下到底有多大!”嫣然的话让郑三叔的茶都喷出来了:“这话说的,我都不信!”
“爹你为什么不信?”郑三叔没搭理女儿,重新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
郑三婶推自己老伴一下:“别理你爹,他就这脾气,其实你二哥想要你去的目的,我们也晓得了。不过嫣然,你爹和我说过了,当初都没好好地疼过你二哥,你二哥现在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挣来的,怎么还会因为你弟弟,就要你二哥的银子呢?”
这原因嫣然隐约猜到过,但没想到的确如此,听了这话眼里就有些酸,强忍住泪抱住郑三婶的胳膊:“那二哥的银子你们不肯要,那我的呢?你们可没对不住我!”
“你是嫁出去的闺女了。难道没听过一句,闺女一落地就是别人家的人。再说你因了我们,也曾吃过一些言语,难道我们还好意思要你的银子?嫣然,你是好孩子,孝敬着呢,可我们也要晓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该拿的要拿,不该拿的,哪能去伸手?”郑三婶的话让嫣然眼里的泪又滴落。
一直沉默的郑三叔见女儿如此就道:“哭什么呢?这条路是我自己……”接着郑三叔就转口:“嫣然,我没后悔过,真的,爹从没后悔过!”
嫣然强忍泪水,点头应是。郑三叔拍拍女儿的手,也许,等到能越过心上那道坎的时候,就能去见儿子了。
嫣然又和爹娘说了几句闲话,也就出门往自己房里去,走了几步就见郑小弟蹲在路边,满脸心事重重。
嫣然走到弟弟身边,拍拍他的肩:“有心事啊?听到爹娘说的话了?”郑小弟点头,他小孩子时候,是个无忧无虑的性子,等再大些,郑家已经全家出府,性格更为开朗。只是这两年,在嫣然不知不觉间,发现弟弟已经变的沉稳起来。
这种变化让嫣然欣喜也让嫣然心酸,此刻见弟弟点头嫣然就轻声道:“爹娘也是为了我们。”
“我知道,姐姐,我晓得,可我一想到……”郑小弟的话被嫣然打断:“阿弟,你以为爹娘把产业全都献出,只是为了你吗?”郑小弟脸色一红,嫣然摇头:“不止是为了你啊,阿弟,其实,还为了我们家的老祖宗!”
老祖宗曾卖身为奴,就算后辈已经赎身出来,但总会有人提起。郑小弟又嗯了一声,嫣然站起身:“阿弟,不如此,不足以完全洗清我们家。献产于旧主,别人提起,只会用义仆二字。阿弟,你读书知理,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郑小弟也站起身:“可是,这不过是用……”
“用钱去买名吗?”嫣然的问题让郑小弟点一下头,嫣然又笑了:“那又何妨呢?只要这钱来的正大光明,这名来的清清白白,用钱买来名声,哪又何妨?阿弟,乐善好施这个词,没有钱怎么施?”
这个道理,郑小弟一直没听过,眉不由皱紧。嫣然又笑了:“读书知理固然好,可若只是死读书,那就变成书呆子了。甚至不懂变通狂妄自大。如……”
“如卢马二人?”卢举人那日虽早早逃走,可事情还是很快传开,至于马秀才被人讥笑的就更多了。卢举人只得收拾行装,诡言出门游历去了。马秀才被马老爷痛骂一顿,让他在庄里读书,不中举人不许回城。
嫣然听到小弟举这两个例子就笑了:“对,书上的道理能为我用才是最好的,而非只死死记得书上道理,不懂变通,那就不成。”
郑小弟又笑了:“姐姐,我明白了,你安心地往广州去,这边的事,我会照管!”嫣然很想像小时候一样,拍拍弟弟的头,可是他已长的那样高,再拍不到了,只有对他一笑,再没说别的。
家里安排已定,过了端午,嫣然全家也上了船,往广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