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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夏筱筱盘算着,再有几月,便真的是她入宫三年了。
手里拿着令牌,上面镶着的白玉剔透,看着上面刻着的煜字,心里又是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她盘算好了,近日北宫煜兵权被削,一是皇上为难,二有皇后和北宫雉离一伙人虎视眈眈,再加上一直以来便对她不上心,倘若此时离开,北宫煜那边定不会那么快察觉,反正她平时也常出宫,倒能拖点时间。
可倘若自己真要走了,留下的清月和姑姑该怎么办?
她去找过姑姑,姑姑便又不愿意背上骂名同她出逃,至于清月,北宫煜的令牌是只给她用的,侍卫们能识得她,却并不允许带宫女们出宫。
夏筱筱咬了咬手指,拿起令牌就往外走,清月抱着包子问她,“娘娘您上哪?奴婢也跟你去!”
“你别跟来,本宫散散心。”
天气有些阴沉,看样子近几日会下一场大雨了,夏筱筱沿着路,一路避开宫人们往惜云殿的方向走去。
自从上次老狐狸打算将令牌收走后,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会冒出一阵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若是再不离开的话,自己可能就真的没机会走了。
惜云殿的门依旧半掩着,夏筱筱这次比往常更小心的看着四周,见没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自那次偶然见到那黄色身影的人出现在这惜云殿后,她便再没往这边来过,如果她没有猜错,那人确实应该是皇上没错。
她来到那棵快遮住半边天的巨大的梧桐树下,见四周确实没人后,从怀中掏出铲子开始找自己埋东西的地方。
找准了地,便开始挖,夏筱筱知道自己埋得深,可是越往下挖越觉得不对劲,心里开始着急起来,手中的动作也不停加快。
“不会吧?”
口中喃喃,此时她脚下的那块土已有一尺深,却依旧没见到任何东西的趋势,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不是这边?想着,便又换了个方向开始挖,结果半个时辰过去,依旧没有见到任何东西!
她一个无力坐到了地上,双目呆滞,脑海里冒出了几个字:不见了……
夏筱筱累得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往下滴,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流,浸湿了衣领,她已没有精力去在意这些,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宝贝些都不见了!
被偷了,被偷了,一定是被别人给偷走了!
她来回在树下踱步,绞尽脑汁的想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敢把她的东西给偷走了,她来的时候明明看着地上整整齐齐的,一点也没有像被别人动过的样子。
是了,没有被别人动过的样子。
倘若是被谁发现给偷走了,她那么大把的金银珠宝,谁见了都会心动,谁还会有心思再把那么厚层的土给填好?再来,她埋得那么深,又是谁才会没事去挖土?
她快要着急死了!她的珠宝!她的银子啊!这三年来她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积蓄,她出宫后便可享用一生的盘缠!这下全没了!
而她对到底是谁拿走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没有了这些银子珠宝,她出宫靠什么活啊!
夏筱筱一想到这些,整个人都快哭出来了,东西没了,她又找不到是谁干的,难不成她还得再花个几年的时间来攒积蓄?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俸禄前也藏这儿的,这样至少还能留点儿出来,没了这些,她真的是个光棍了!
焦急的踱步中一个抬头,大殿中窗口处一道人影闪过,夏筱筱一惊,里面有人!
“谁?”
她死死盯着那扇窗,这处惜云殿本就阴森,还好此时是白天夏筱筱断定方才见到的是人影而不是鬼影,这才有了勇气,转念又想这地方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难不成是偷她东西的那人?
一想到这儿,原本有几分胆怯的心顿时急躁了起来,把害怕什么的都丢一边去了,移着步子往屋内走去。
夏筱筱观察了四周,确定这屋子只有前面有门窗,那人一定还留在屋内,看了眼已脱了大半红漆的大门,正要推门进去,手又缩了回来,从一旁捡了根手腕粗的木棍,这才推开门。
“咳咳。”
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一阵灰尘呛得夏筱筱不能呼吸,浓重的霉味刺激着鼻子,夏筱筱一手挥了挥面前的灰尘,用袖子掩着鼻子,光从外面射进来,这才看清了面前的事物,屋内构造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进门处的是大厅,左右各两间子房,房梁上到处都是蜘蛛网,地上铺了厚厚的灰尘,夏筱筱轻轻一走就能看到被掀起的灰尘,照这个样子,这惜云殿少说十几年没人住过了。
而此时的夏筱筱并没有心思关注这些,屋内光线昏暗,她将门大敞着,方才那人是从右边的窗户前闪过的,她便拿着木棍往右手边的子房内走去,“谁!出来!”
夏筱筱一眼扫过整个屋子,是间闺房,用帘子将闺房和外屋隔开,帘子朝两边拉起,还有一层薄纱垂下,透过去看,床朝正面摆放着,中间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的茶具都还完好的摆放着,靠窗侧是女子装扮用的梳妆台,上面也覆了厚厚的灰尘,夏筱筱顿住了,从梳妆台上的铜镜上依稀能看见其中反射出帘子后的一个身影。
她的目光转向帘子,朝一旁轻挪着,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大白天居然敢来偷她的东西!
“不做亏心事,你躲什么!”
夏筱筱朝他吼着,为了壮胆声音不由大了些。
“谁在里面!”
哪知这一声正好被殿外巡逻的侍卫听见了,带着两人就往殿内走。
夏筱筱一听,心想完了,正着急想着什么借口时,手臂被人一扯,往帘子内躲去,侍卫们正在这时冲了进来,巡视着空无一人的大厅。
她惊慌失色的朝拉着她手臂的人看去,在看清了面前之人的模样之后,她双目瞪大,心中仿佛被惊起一阵波涛,险些破口叫出他的名字,那人见她差点出声,连忙捂住她的嘴,对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让夏筱筱生生把那个名字吞了下去!
——落止!
帘子由于被拉起,能藏人的空间本就小,夏筱筱被他紧搂在怀里,面具下的一双眼紧盯着外面的两个侍卫。
他怎么会在这里!
门外的侍卫四周看了眼,其中一个正打算往这边走来,却被另一个给拦住了,“行了,没人就算了,这惜云殿本就不干净,也许是你听错了,赶紧走吧。”
“可是……”那人回想了下又觉得自己并不像是听错了。
“可是什么呀可是,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这惜云殿可是前朝公主的寝宫!废了都二十年了,前朝公主死得冤谁不知道?现在谁没事还敢往这儿跑?走吧走吧,八成是你听错了!”
那个新来的侍卫生生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往里面走,门也顾不上关上就退了出去。
前朝公主,段锦云?
夏筱筱在落止怀中也打了个哆嗦,见两个侍卫从屋子走到院内的身形又松了口气,小声问身边的落止,“你怎么会在这儿?”
“出什么事了?”
结果夏筱筱一口气还没完全松完,突然出现在殿门口的声音又让她整个神经紧绷起来!
落止听到这个声音,同样也皱起了眉。
“太子殿下!”两个侍卫见到北宫煜立马行了礼,那个新来的实话说道,“方才奴才们正巡逻着,突然听到这里面好像有什么声音,便正查看着。”
“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北宫煜视线在院内迅速的扫了一周,最后停在那棵梧桐树下。
夏筱筱站的位置正好面对着窗户,透过那已经破烂的油纸,视线跟着北宫煜的移到了那棵梧桐树下,顿时反应过来,该死的,那处的土被她挖得乱七八糟的,明显是刚有人动过!
“你在这儿别动,今晚我在暮锦阁等你。”
夏筱筱推开落止,此时她若是再不出去,北宫煜就得进来了。
落止掀起帘子,走出来看着夏筱筱走出去的背影,抓着帘子的手紧了紧。
“回殿下,也许是小的听错了……”那人正回答着,就眼见着夏筱筱从屋内走了出来,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二人瞬间汗颜,太子妃娘娘大白天的又怎么会在这儿?
“你们没听错,就是检查得不够仔细。”北宫煜慢悠悠的说着,看了她一眼,依旧有要往屋内走去的倾向。
夏筱筱心虚,连忙走到他面前挡住他,“所以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北宫煜盯着她,问道:“你一个人?”
“不然还有谁?”夏筱筱佯做想了想,似想起他在问谁,“哦,清月今日没让她跟来。”
“本宫倒是想问问小夏儿一个人来这荒殿作甚?”
北宫煜笑了笑,眼里多了几分讥讽。
夏筱筱愣了愣,胡乱扯了个借口,“找包子,这猫儿调皮,前几日刚把十三王爷的耗子咬死了,怕它又跑出来惹事,殿下不说妾身是怕事的主吗,定然得出来找找。”
“是,确是个怕事的主。”
哪知北宫煜突然就笑了,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伸出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摸着她发间别着的那只木兰簪。
“哪来的这么支簪子?”北宫煜的视线停在她头上,突然的问题让夏筱筱摸不着头脑。
她想了想,今日出门时,戴的好像是落止送她的那支白玉木兰簪,自然不能说是落止送的,便又胡诌,“去姑姑那,姑姑给的。”
“俗气。”
北宫煜的声音大了些,眼里的讥讽更甚。
“我喜欢就好,何管俗不俗气?戴给我自己看又不是给你看。”
夏筱筱不高兴了,堵了他一句。
“本宫的女人,不是戴给本宫看,还能戴给谁看?”
北宫煜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夏筱筱一滞,找不到话来回他。
“走,去衾寒殿,本宫给你选几支好看的。”
北宫煜拉着她的手,朝里屋瞥了一眼,夏筱筱担心他看到落止,故意把身子挪了挪,只想他快点离开这惜云殿,“那妾身就先谢过殿下了。”
北宫煜嘴角往上扬了扬,似是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没有任何怀疑的拉着夏筱筱一同出了惜云殿。
落止站在窗后,深深的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取下的面具被握在手中,上面的宝石泛着冷光。
“本宫喜欢华丽一点的。”
北宫煜坐在一旁,平顺遣着宫女们在夏筱筱面前摆了一排首饰,个个发着闪亮的金光银光,夏筱筱眼馋的盯着,心中想,不用你说我也要最值钱的那个!
这人也是小气,要做大方,倒不如全赏给她多好!
她细细挑选着,最后拿了个金鱼样式的金簪,她看了看,全部首饰中就数这个做工精细,而且,含金量最多!
平顺给她拿了个镜子,她放在发髻间试了试,十分满意。
“明日长亭公主出嫁,即将前往晋国,将到城门处举行送亲仪式,你同本宫前去。”
北宫煜又随手拿了个发钗给她,语气平淡。
夏筱筱算了算,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长亭公主出嫁的日子了,长亭公主今年貌似也才十六吧。
“殿下可知道晋国国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年多大?长相如何?品性又如何?”
夏筱筱想,十六的女子,本该被父母捧在手中的,更何况她是皇上众多子嗣中唯一的女儿,平日也别说该有多宠了,可是为了这场联姻,她不得不前往晋国,而晋国国主虽娶了她,作为一国国主,又怎会真心待她?
“你当真以为父皇会把长亭嫁给一个昏君?”
北宫煜听了她一串珠帘炮弹的问题,不由好笑,“晋国虽是远了些,但去到那边,长亭怎么说也是国母,不委屈。至于晋国国主段莫卿,十岁登基,二十手掌大权,六国各国主中,他算得上是最早坐上皇位的第一人。”
夏筱筱从北宫煜眼中看到了一丝欣赏,听他这么说,夏筱筱庆幸了些,却还是觉得不值,命,确是由不得自己。
夏筱筱看向北宫煜,纵然那人千般好,北宫长亭心里的那人,也终不是他,而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却要亲手把她嫁出去。明日北宫长亭看到北宫煜去送亲,又该是何种心境?
夏筱筱手里拿着几只金簪回到暮锦阁时天已经黑了,让清月给她准备了明日送亲需的衣裳便遣她去睡了。
她望着窗外,整理着自己凌乱的思绪,自己的银子不见了,是谁拿的?落止只是一介侠客,又怎么会出现在宫中?他是怎么进来的?又到惜云殿做什么?北宫煜当时又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间路过惜云殿?似是巧合,又不像巧合。
思绪中,不知不觉已近深夜,落止却还是没有出现的迹象。
入秋的夜有些凉,风吹了进来,沁入肌肤,看样子落止是不会来了。
她起身去关上窗户,回过头,不知何时落止已出现在了桌旁。
他还是和今日白天见到时一样穿的一身墨衣,也是,黑色的比较不引人注意。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没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已他的武功,连入宫都不难,更何况是来她这个小小的暮锦阁?
落止朝她走过来,夏筱筱警戒的退了一步,落止顿时楞在那,眼神有些闪躲。
夏筱筱走到桌旁给他倒了一杯茶,语气不再像从前那样,反而透着些疏离和警惕,“当初你知道我身份的时候,我便以为是从尚书大人那得知的,没做多想,如今想想,你是什么时候就知道我是太子妃的?”
“一开始。”
夏筱筱问得直,落止便也回答得直。
“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夏筱筱心凉了一大截,语气越发冷淡。
落止听着她透着冷意的话语,心中竟莫名也升上一抹火气,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娘娘好像忘了,最初,是娘娘自己找上门来的。”
夏筱筱一愣,旋即眼里覆上一抹自嘲,“是了,最初,是我缠着你的。”
第一次遇见,她便缠上他了,因为他是她眼中的侠客,第二次偶遇,是她先拉住他的手的,第三次,她更是死皮赖脸的让他教她武功,夏筱筱苦笑,这么想起来,是怨不得他。
看着她眼里自嘲的眼神,落止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刺着他,眼神不由又软了下来,叹了口气,“倘若我说,今日一来是打算带你出宫的,你可信我?”
“你当真以为我这般好骗?”
带她出宫,带她出宫又怎会出现在惜云殿?这么拙劣的借口亏他说得出口!
“你曾说过,南溟古渡芜,晋国玄连崋,这些地方都是你想去的,我曾说过,待我事成之后,就带你走。”落止解释着,而夏筱筱却根本听不进去,她笑,“好,若要我信你,这么久以来,又何不以真面目见我?”
落止一怔,沉默了下来,依旧没有把面具摘下来的意思,夏筱筱心中苦笑,“你看,你拿什么让我信你?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怎么跟你走?”
夏筱筱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一阵冷风刮了进来,明明只是秋风,夏筱筱却觉得像寒冬般冷得刺骨,“你走吧,我虽不知你入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今也与我再无瓜葛了,今日惜云殿一遇,我便权当没发生过。”
夏筱筱背对着他,是再也不想见面的口气。
“你可记得安子对你说的我将出趟远门不再回来?因时间紧迫,不得已才入了宫跟随你一路,五日后,我将前往南溟,若你不愿跟我走,今日,大抵便是最后一面了。”落止看了她一眼,眼中涌上几分落寞,说完,并没有从大门走出去,而是推开窗,一跃消失在了夜色里。
夏筱筱回过头来时,身后已空无一人,只有那扇窗大大的敞开着。
听到他说将要去南溟国不再回来的时候夏筱筱就有些后悔把话说那么重了,荷花宴过后她确实有些时日没有出宫了,难道落止真的只是单纯的进宫来找她?而她就这么把她误会了?
翌日。
城门大开,皇宫内装饰上了一层喜色的红。
午时才举行的送亲仪式,此时离午时还有三个时辰,宫人们便来回的往长亭公主的住所忙碌着。
夏筱筱一晚上没睡好,眼下多了层淡淡的黑圈,坐在梳妆台前由清月给她弄着适合仪式的妆容。
落止走后,她又想了想,落止说的一番话不是没有道理,昨日遇见他时便认定了他是带着目的接近她,可又想想,从最初开始就一直是她自己缠着人家的,人家开始还拒绝来着呢,落止说要带她出宫,她便觉得是为了掩饰的借口,结果再一想想,当初在落天涯的时候便说过这话了,最主要的是,落止说他要走了。
他要去南溟国了,不回来了。
也许,他只是想来告诉她一声,荷花宴的时候还是她警告他,让他走的时候一定要亲自告诉她,如今他要走了,她没出宫,除了亲自入宫来找她别无他法。
擅闯皇宫,那被逮到可是大罪啊!而落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找她,她竟然就这么误会他了!
越想越懊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娘娘,今日是长亭公主出嫁前往晋国的日子,可不能叹气!会触霉头的!”
清月拿了粉色玫瑰纸轻轻在她唇上按了按,唇间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本因睡眠不适有些苍白的脸顿时有了气色。
“知道了知道了,太子殿下现在在何处?”
今日换了身暗红喜庆的衣裳,高高的领子将脖子裹住,看得她有些不舒服。
“据说去了长亭公主的住所,娘娘要不要也去看看?”
“走吧,长亭公主这一嫁,估计以后也就没有机会见到了。”
夏筱筱起身,拖着有些厚重的衣裳,随着清月的步子往北宫长亭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热闹着,快要到了的时候,热闹更甚。
人到了,却听说北宫长亭不在屋中,更没人见到北宫煜,清月打听了过来,皇后皇上原来前脚刚走,后脚北宫长亭就不见了,整个长亭宫的人原来不是在热闹,而是在找人!
离送亲还有几个时辰,北宫煜和北宫长亭都不在,夏筱筱大抵猜到两人应该是在一起的,便也没多做担心,把清月留下跟着长亭宫的人一起找人,自己又往回路走。
路过御花园,耳边传来谈话声,夏筱筱闻声看过去,不就正是长亭宫正找着的北宫长亭和北宫煜吗!
北宫长亭尚未上妆,看起来比往日憔悴了许多。
“这东西,你曾说你用着甚好,我便一直留在你那,没有要回,如今我要嫁人了,母妃在这世上留给我的东西也就这么一件了。”北宫长亭看着手里拿着的个鼻烟壶,上面纹着两只红眼的小兔子,而她此时的眼,也像上面的兔子一样红。
“从岳华到晋国路途遥远,从前有二哥在你身边照顾你,这次,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北宫煜摸了摸她的脑袋,眼里流出一丝柔和,夏筱筱想,北宫煜还是心疼他这个妹妹的。
“二哥……我有五哥,有八哥,也有十三哥,你们明明都是我皇兄,你可知我为何从来只叫你的名字?北宫煜?”
北宫长亭红着眼抬头看他,北宫煜纵容她,从小就纵容她,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事,也从来不责怪她,可是这一次,她不愿出嫁,如此恳求过他,他却一次也不愿意替她在父皇面前求情!
“在岳华,任何事都可由着你的性子来,到了晋国,你就是国后,便由不得你这般无礼了。”北宫煜仿佛没听出她话语间的意思,他一直都把北宫长亭捧在手心里,在他还是个孩童不懂宫廷惊险时,一直是北宫长亭陪伴着他,他也是唯一一个亲眼看着北宫长亭从襁褓婴儿长成如今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子的人,对北宫长亭,他自然也是有情的。
“我今日出嫁,你心中可曾有那么一点不舍?”
北宫长亭苦笑着。
“你二哥就你这么一个妹妹,自然舍不得。”
“不是作为兄长,作为一个男人,你对我,可有那么一点的不舍?”
北宫长亭牢牢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夏筱筱吃惊,没想到这次北宫长亭竟敢对北宫煜问得这么直白!
她的视线落在北宫煜脸上,却只见到他的沉默。
北宫长亭见北宫煜不说话,心中就已知道了答案,他从来只把她当做他的妹妹!
就在下一秒夏筱筱更加震惊了,只见北宫长亭踮起脚,在北宫煜薄凉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而北宫煜并没有推开她……
胸口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敲击着,一阵一阵的疼。夏筱筱眼神有些迷茫,不知该看向何处。
她连退了两步,转身就走,不知是在同情自己还是在同情北宫长亭,不想再看下去听下去,北宫煜啊北宫煜,得是个多薄情的人才能将人伤得那么深?
北宫雉离迎面走来,见到她,顿住了脚步,眼看着她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一张略显平凡的脸上皱了皱眉,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眼里多了点什么。待夏筱筱走远后,这才转过头来,北宫长亭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北宫煜正站在那处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他,两人无话。
午时,随着一声号响,朱红宫门缓缓朝外敞开,长街上站了两排送亲的队伍,皆同一红色着装,缓缓的,从里面走出一辆奢华的马车来。
马车两旁各跟着几名侍女,随后跟着的,是护送公主的侍卫。
公主出嫁的排场,定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众人皆站在城墙上,晋国派了人过来,正同皇上在一旁商谈,夏筱筱就站在北宫煜身旁,她看到城墙下的那辆马车内的帘子被掀开,北宫长亭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此时的北宫长亭已经描上了妆,却还是掩不住神情的憔悴。
她知道北宫长亭看的不是她,而是她身旁的北宫煜。
“太子殿下对长亭公主,可有不舍?”
夏筱筱望着那辆马车,问向身旁的北宫煜。
北宫煜依旧没有回答,夏筱筱转过头来看向他,“倘若妾身也是这般离了这宫门,殿下可曾会有一点不舍?”
“本宫自然是舍不得的,不过,前提是小夏儿得能像这般出得了宫门,不再回来。”
北宫煜笑了笑,这才转过头来看她,眼里带着一丝狡黠。
夏筱筱垂下眼眸,掩过一丝失落,仿佛从北宫煜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如夏筱筱所说,天上很快便下起了大雨。
此时已是黄昏,送亲队伍也早就踏上了去晋国的路,过来送亲的皇亲国戚也都纷纷回了宫,送人时人人都那么替北宫长亭高兴,约莫,也就坐着马车中的她自己感受不到一点喜悦吧。
夏筱筱走在宫门前,沿着北宫长亭送亲队伍的路线,一路走出了宫门,没有带伞,身上很快被大雨浸湿,她停在北宫长亭的马车停过的地方,回头看向宫墙上,从这里看过去,根本不可能看到那人的脸是什么样。
地上原本该有的车轮印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雨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像是用一盆一盆的水往头上倒下来的,模糊了双眼,根本看不见前方的事物。
好在从宫内走到宫外的这条路她走过那么多次了,每次走着,连走在路中几分宽的地方都能知道。
雨水从天上大颗落下打在她身上,身上感觉不到痛,却只觉得胸口一直有什么东西在揪着痛得她想哭。
前方不远处好像多了个白色的人影,夏筱筱停了下来,抬眼,雨水从睫毛处流下,隐约能看见那人一身白衣,撑着一把油纸伞,却看不清是谁。
那人就在那静静的看着她,雨太大,被风一吹就吹进了伞里,湿了他的衣裳。
他索性便也把伞给扔了,陪她站在雨中,没多会儿,发间也流下豆大的水珠。
她淋雨,他便也陪她淋雨。
夏筱筱走了过去,突然抱住他,脸埋在他结实的胸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本该是来给他道歉的,此时却她对他说,“我想出宫。”
他愣了愣,伸出手抱住了她,微微抬头看着乌云遍布的天,雨水打落在银色的面具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他说,“好。”
她的声音轻轻的,在他怀中将脸埋得更深了些,说,“是不在回来的那种出宫。”
他说,“好。”
三日后子时,他在宫门外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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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下了场大雨,一直到昨天夜间才有了缓缓停雨的趋势,暮锦阁院中的木槿叶在立秋之后开始枯黄,日前地上也只有少许的树叶,若是再过些日子,就该像荡秋千一样纷纷落下了。
“娘娘,您盯着奴婢已经半个时辰了,若是有话您便对清月直说了吧,您这样都快把奴婢脸上盯出个花儿来了!”清月不自在的站在那,她本欲拿扫帚去院中将几片落叶给打扫了,夏筱筱叫住她,就这么不说话,呆呆的盯着她看了半个时辰。
“你若怕本宫在你脸上盯出个花儿来,那你便坐下来盯本宫,在本宫脸上也盯出个花儿。”
夏筱筱模样笑着,轻说的话像发出银铃般的声音就让人觉得她心情很好。
“娘娘最近可是碰上什么喜事了?”
清月见她高兴,自己也喜气了些,便也不讲究些礼节在夏筱筱身旁坐了下来,盯着夏筱筱笑眯眯的脸。
夏筱筱看着她,在心中轻声说,是啊,清月,你主子我确实是碰上了件喜事,而且还是天大的喜事,所以你快好好看看你主子我吧,不然等我出宫了,你就该忘了我长什么样了。
夏筱筱伸出手轻抚着清月红润的小脸蛋,眼睛有些干涩起来,“清月啊,本宫的清月啊……”
她的清月啊,从她入宫开始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了呢,那个丫鬟不希望自己能跟上个受宠的主子?她知道清月也想,但却也从未嫌弃过她这个不争气的主子,如今,主子就要走了,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啊。
“娘娘,您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
“没什么,看你看久了,长针眼了。”
夏筱筱眨巴眨巴眼睛,气得清月小脸通红,轻瞪了一眼夏筱筱,重新拿起扫帚去清理院子里的落叶去了。
夏筱筱看向院中的那棵木槿树,伸了伸懒腰,明晚就是她和落止约定的日子了,本以为还需些时日才能出宫的,没想到这么快。
她昨日去了趟衾寒殿,无席说他在萦夕那儿,她便想,三年时间,她该把北宫煜忘了,当初第一眼见到他的那丝心动,能持续三年,不是喜欢,是执念。
出了宫,总会有更适合她的夫君。
想到这儿,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荷花宴落止替她披上外套的模样,曾经,她心目中的夫君就该是那样的……
一个回神,夏筱筱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惊了惊,连忙转移思绪,开始规划自己出宫以后的人生。
原本有钱时她是打算先做点生意当个老板的,现在生意也做不成,老板也当不了了,她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手工和作画,到时候可以一边闯荡江湖,一边贩卖些小东西,这样至少可以不用挨饿。
落止说他要去南溟,这段时间她可以和他一道,吃的用的便蹭下他的,顺带还可以让落止教她武功!
对,这才是重点!
可是这么算下来,落止又要供她吃又要供她住,还得教她武功,好像有些不划算,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夏筱筱纠结着,该要怎么和落止说,才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很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