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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看向水玲珑的目光倏的一变,沉下脸:“你跟我出来。”
水玲珑愣了一下,跟着林先生出了书房。
林先生在书房的外面站住了脚步,盯着水玲珑:“你真的是才读论语?”
水玲珑不解的看着林先生,点点头。
她虽然是刚读论语,可是她经历了两辈子,感悟自然比别人要深得多!
上辈子她对张擎苍情根深种,处处为他着想,可是得到的是什么?玉门关外的惨状,每次想起来,都还是撕心裂肺的痛!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以血还血才是人生!
“尽信书不如无书。”林先生看着水玲珑,“能有自己的见解,很不错,只是……”
“啊!我打死你!”突然书房内传出来一阵大喊,接着就听见了桌椅倒地的声音,和众人的起哄声,使得林先生下面的话全都淹没在呼喊声中。
林先生脸色一变,顾不得水玲珑,转身就进了书房。
水玲珑心中“咯噔”了一下,难道是樊通又惹祸了?
“这是怎么回事?”林先生虽然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气,但是脸上的平静,快要维持不住了。
水玲珑从林先生的身后探出头来,看着满地的狼藉,和被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压在地上,往死里揍的樊通,张开口的嘴,怎么也合不起来了。
“夏骏楠!你给我起来!”林先生盯着那个正在挥拳的孩子,缓缓的,却十分凌厉开口。
夏骏楠铁青着脸,连头也不抬,梗着脖子道:“我今日不打死他,我就不姓夏!”
“打,打死他!”四周的孩子,顿时大声的起哄起来。
“成何体统!这成何体统!古人有云: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你简直枉读了这么些年的书!”林先生指着依旧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脸色渐渐有些发白。
水玲珑黯然长叹了一口气,果然读书人是最没用的!满口的大道理,在如今这个波涛暗涌的年代,寸步难行!
“这位小弟弟。”水玲珑含笑上前,小心的避开散落在地上的书本和遍地的墨汁,走到两人面前。
夏骏楠停手,抬头,看着水玲珑,眼中闪过一丝戒备:“你是为他出头的?”
水玲珑盯着夏骏楠,声音淡然,却带着寒意:“我若是为他出头如何?我若不是为他出头又如何?”
夏骏楠小脸一紧,猛地停直了脊背:“你若是为他出头,我劝你免了!我父亲是定国公,镇国大将军,统领十万禁军,我从小习武,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若不是为他出头,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因此……”
水玲珑“扑哧”一声笑了:“果然虎父无犬子,小将军这番话说的进退有据,按照道理,我理应听你的,站在一边。”
“弟,弟弟!快,快救我!”樊通一听水玲珑要置身之外,顿时着急起来,扯着嗓子大喊道,“在打下去,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小弟弟,你听听。”水玲珑一脸认真的道,“他喊我一声弟弟,我也喊他一声哥哥,若是眼看着你欺负他,而我却无动于衷,你让我以后如何出门?”
“你这是打算替他强出头了?”夏骏楠举起的手,再一次狠狠的落在樊通的身上,“我偏就打他,你能把我怎么样?”
“诶!”水玲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脸无辜的道,“我知道欺负小孩是不道德的,但是对于缺少教养的孩子,却不在我的顾忌之内。”话音落下,水玲珑手一伸,攥住了夏骏楠的后领,一用力,就把夏骏楠硬生生的扯了起来,而夏骏楠还抱着樊通,因此这个场面霎时间诡谲到了极点。
原本在一边起哄的人,立刻都噤声了,看向水玲珑的目光中带上了一抹惧意。
“你,你……”夏骏楠的脖子被衣领卡住,声音顿时暗哑起来,涨得发紫的脸,把他心中的怒气和羞恼,泄露无遗。
樊通一见,顿时来了劲头,用力的掰开夏骏楠的手,费尽了吃奶的力气,终于脱离了夏骏楠的钳制,肚子一挺,翻身站了起来,顶着一张青肿的脸,伸手咬牙朝着夏骏楠的脸扇去:“让你打你家爷爷,看我不揍死你!”
樊通在京城中原本就是混世魔王一个,除了上次在桀骜和水玲珑手中吃了一次亏之外,哪里还受过这种气,现在见夏骏楠被水玲珑制住,自然要讨回这个公道。
夏骏楠眼看着樊通的手,就要落到他的脸上,猛地闭上的眼睛,大吼道:“你们两个以后不要落到小爷的手里!否则小爷就让你们两个连本带息的还回来!”一直等他把话吼完,那只应该早就落到他脸上的手,却迟迟不曾落下,不由得奇怪的睁开了眼睛。
“连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都打不过,你还好意思动手?”水玲珑抬眉看着樊通,脸上满是冷意。
“……”樊通举起的手,怎么也落不下去了,盯着水玲珑看了一会儿,终于讪讪的把手回了去,“我,我这不是气不过……”
“说吧,你怎么惹到人家了。”水玲珑这一句是肯定句,连丝毫的置疑都没有。
“我……”樊通的圆脸顿时涨红起来,挺直了脊背,气势汹汹的道,“我就不过在他的衣服上贴了一只乌龟,他就跳起来打我!”
水玲珑顿时无语,若不是现在她拎着夏骏楠,肯定扑上去,把樊通往死里揍!这,都是什么人啊!他爹到底是怎么教养他的!
樊通这么一说,刚刚有些平静下来的夏骏楠,顿时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要打死他!”
“你画什么不好,为什么要画乌龟?”水玲珑的声音猛地提了起来。
“我……”樊通的脸上顿时无限委屈,“我就会画乌龟!”
“……”在场所有的人,顿时静寂。
水玲珑换上了一脸的笑容,对着夏骏楠道:“小弟弟,你看,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闲极无聊,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好不好?”
夏骏楠抿着嘴,梗着脖子不说话。
“给小弟弟道歉!”水玲珑扫了夏骏楠一眼,转身吩咐樊通,“以后就算是要贴,也不能再贴乌龟了!”
樊通满心的不愿,但是在水玲珑犀利的目光之下,原本挺直的脊背慢慢的弯了下来,朝着夏骏楠深深作了一揖:“是我错了,以后我若是再画乌龟,就让我自己变成乌龟!”樊通再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
水玲珑却不计较樊通的态度,低头看着夏骏楠道:“你看,他已经认错了,你还要打他吗?”
夏骏楠咬着嘴角,目光中全都是恨意:“我不会放过他的!”
水玲珑叹了一口气,把夏骏楠放在地上,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你凭什么不放过他?”
“我……”夏骏楠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说。
水玲珑看着夏骏楠,一脸的正色:“你说不出来是不是?你知道你刚才错在哪里吗?”
夏骏楠倏的抬头,对上水玲珑的眼睛,目光中带着倔强和斗志:“我现在不如你,并不代表我以后一直不如你!”
水玲珑伸手在夏骏楠的头顶摸了一下:“孺子可教!”说着,低下头,慢慢的凑近夏骏楠的耳边,轻声道,“为了以后不让你找我麻烦,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你……”夏骏楠的脸色终于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眼中闪过一抹惧意,“你要做什么?”
水玲珑“噗嗤”一声轻笑:“你现在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夏骏楠看着水玲珑脸上那邪痞的笑容,惧意褪去,眼中不知怎么的,闪过一丝迷茫。
夏骏楠眼中的茫然,猛地撞进水玲珑的心中,她突然像是看见了上辈子的自己,深锁闺中,茫然无助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心就软了下来,一把拽住夏骏楠:“走,外面说去。”
樊通顿时一脸哀怨:“弟弟,我也要去!”
水玲珑兀得扭头,瞪了樊通一眼,樊通猛地一缩脖子,不甘不愿的坐了下去。
林先生惊诧的看着水玲珑拽着夏骏楠往外走,想要拦,脚动了一下,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脚又缩了回来,看着水玲珑的背影,眼眸中闪过一抹隐晦的光芒,摇了摇头,回到座位上坐了,叫了一个学生上去,继续讲解起来。
“你,你拽着我做什么?”夏骏楠使劲的挣扎着,“你,你这个疯……”
“你若是把这句话说完,我就塞你一嘴的泥!不信,你可以试试。”水玲珑停下脚步,阴森森的看着夏骏楠。
吓得夏骏楠猛地咽了一口口水,顺带着把剩下的话,也咽了下去。
水玲珑见夏骏楠老实了,这才拖着他在院子中的一棵大树底下坐了,然后睁着眼睛瞅着他。
夏骏楠被水玲珑瞅得浑身不自在,就如长了刺一般,不论怎么坐都觉得别扭至极,终于忍无可忍,低吼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水玲珑终于把目光挪了开去,仰起头,看着在微风中轻微摇摆的树叶,声音显得有些悠远:“只是忽然觉得和你投缘,想要叮嘱你几句话。”
夏骏楠被水玲珑说的一头雾水,眼中全都是不解,可是看着水玲珑那模样,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孤寂的感觉来,孤独笼罩着眼前的这个人,浑身上下沉浸在一片怅然和悲苦之中,就如大海中的一片孤叶。
“你,你没事吧?”夏骏楠有些不确定起来,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多变,刚才还凶神恶煞一般的,这转眼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