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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绯衣女子了然一笑,将侍女刚刚拿过来的披风披到她肩上,“小姐,你不用担心。少爷一定会将您的事看成是自己的事情!”
听她这么一说,她才想起这几日楚天阔的反常,“他这阵子在忙些什么?”
木槿听得此言,也知道这几日自家少爷来的次数少了,想着她是起了疑心也说不定,“小姐,少爷对您可是死心塌地,想来少爷是有公事缠身!”
“公事?”他到底还是进了官场,难道她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吗?“他任的是什么职?”
木槿听到她的话,有些犹豫,苏玉瑾看她一眼,“但说无妨。”
“少爷任左相一职!”现下众人都知她是左相千金,而左相又是全家被灭了门。楚天阔任这一职自然会招来尴尬,果不其然苏玉瑾的脸色一变,然后她站起来,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我累了!”
木槿拿起桌上的书,跟在她身后,“小姐,近几日您似乎总是嗜睡,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她淡淡的答道,“何必大惊小怪!天阔这几日很忙,我不想叨扰他!”
木槿低下头来,不再说话,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妥。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鸦雀无声,王侍郎前往山东赈灾,返回途中竟遭匪徒抢劫,被杀害。身首异处,还被匪徒扔入悬崖,尸骨无存。
叶郢禹眼底是隐忍的怒气,但是他却没有发话,手握着龙椅,指甲扣进了龙椅中去,“难道那片山林没人管吗?怎会任由匪徒作恶,祸乱百姓,杀害大臣?”
堂下鸦雀无声,他再次开口,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怒气,“那里是谁管?”
“皇上!”清冷的声音响在大殿之上,众位臣子的目光都向那人望去,那人轻轻出列,身着官服,身形修长,容颜俊美。楚天阔冰冷的勾唇,然后望向林右相,林右相的额头顿时冒出冷汗……
自从楚天阔出任右相一职,他自然以为是摄政王的安排,但是他却在朝堂之上和摄政王公然对峙,甚至六亲不认,连他这个舅舅也是一同排斥。那片地……
“若是臣没有记错的话,那片地隶属灵州,而前几日,臣偶然得知,林大人的独子,林政朗是那里的府尹……”话一出口,摄政王和林右相脸色大变,林右相慌忙跪下,“皇上……臣教子不严!”
“教子不严?”叶郢禹冷哼一声,“怕是你公私不分,才致使今日王爱卿遇害,即刻撤下林政朗府尹之位,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皇上……”林右相顿时面如死灰,此话一出,林政朗便与官场无缘。
摄政王脸色也是一暗,也出了列,“皇上……请您收回成命!”
“摄政王,皇上是金口玉言,金口一开,岂有收回之说?”楚天阔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昀。叶昀狠毒的看着他,“楚大人,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下官不知犯了何错?你要这样说?”他利剑一般的目光射向他,倒使得他心里有些发虚。
“皇上,楚天阔之前和苏家余孽泛舟游湖,夜放花灯,关系不清不白的很……”
“苏家余孽?”叶郢禹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解,他自然要故意这样说,“朕竟不知,苏家还有余孽!”
“苏渊还有个女儿,叫做苏玉瑾,这苏玉瑾那日侥幸逃脱,便进了天香楼做了妓女,一鸣惊人!楚大人与那妓女走的极近……”
“朝堂之上,满口污言秽语!”楚天阔怒声打断她的话,“苏玉瑾并非妓女,乃是我心爱的女子!”
“皇上,他亦亲口承认。臣那日派子剿杀苏玉瑾的时候,楚天阔在场,并且救走了那个女子……”
“可有此事?”叶郢禹此刻满脸怒气,却是面向楚天阔,楚天阔微微低头,“确有此事……”
“你可知她是逃犯?苏渊犯的是通敌叛国罪,你这是在窝藏罪犯……”
“皇上,臣以为,苏渊的案子颇有蹊跷!”此话一出,满堂哗然。苏渊这案子可是惊动了天下,此时却有人称这件案子有蹊跷。有蹊跷自然是有,只是碍于摄政王的权威,倒没有人敢提出来。
摄政王此时满脸怒容,眼神中却是掩饰不住的焦急,“满口胡言……”
叶郢禹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你从何而知?”
“臣昨日到吏部查探,这案子分明漏洞重重……臣请皇上下旨,将此案交由臣彻查!还苏渊一个清白!”
“皇上……”摄政王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此案是臣查的,莫非皇上是在怀疑臣?”
“既然楚爱卿说此事颇有蹊跷,那便去查一查!皇叔可是心虚了……”
“皇上……”
“休要多言!若是没有蹊跷,朕还可还皇叔一个清白!”他强势的打断他的话,叶昀还是慢慢的退了下去。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叶昕洛此刻却站了出来,“皇上,那苏玉瑾该怎么办?”
楚天阔的手一抖,叶郢禹看了楚天阔一眼,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既然楚爱卿救了苏玉瑾,便让苏玉瑾呆在楚爱卿身边……”
“臣以为不妥,楚大人既然是在查苏渊的案子,苏玉瑾又是楚大人心爱的女子……”
“你以为我会公私不分吗?”楚天阔的声音里满是怒气,仿佛是被人羞辱了一般。
反倒是叶昕洛,讽刺的一笑,“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皇上,苏玉瑾不能留在他那里!”
“不能?”叶郢禹面色一暗,这句话倒是含着威胁的意思,“那你认为她该留在什么地方?”
“既然是青楼女子,呆在青楼便可!”
“皇上……”楚天阔一急,竟然跪了下来,“玉瑾身子不好,青楼那种地方……再者,若是有人谋害她……”
“我会派重兵把守她住的地方,这下你可安心?”叶昕洛的眼睛里满是黑暗。
话已经到这个份上,就是叶郢禹也不得不答应。他点了点头,“楚爱卿,既然如此,便让苏玉瑾先呆在青楼,等你查出案子以后,再做定夺!”
楚天阔也无话可说,只好答应,“是!”
因为深秋已至的缘故,天空是高远的,是那样的令人心旷神怡。风吹在他脸上,带着点凉意。他站在那日他站的地方,看着流水静静的流过。他想起那日,他怒火中烧时,飞快射出的天蚕丝,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若是楚天阔没有把她护住,也许,那根银丝便将她的脖子给勒断了。
那日他跳下河水,疯狂的想要找到她的身影,可是没有,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他精疲力竭,几乎要相信她是真的被乱箭射死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那时的心情,悲痛欲绝。那是他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是他亲手葬送了她的性命。
他以为爹爹不会知道她的存在,却不曾想,是他暴露了她的身份。因为他的欲念,幸好,隔日上朝,楚天阔便被带进朝廷。带他入宫的不是别人,正是王侍郎的手下。接着,叶郢禹便借左相一职空缺之词,将楚天阔纳入麾下。
楚天阔进宫那日,步子一轻一重。显然是受了伤,如果受伤的是他,那么,苏玉瑾便兴许还活着。知道这个可能后,他是欣喜若狂的。但是,他不能轻举妄动。他派南烁暗中跟着楚天阔,想要找到苏玉瑾的下落。但是,楚天阔精明的要紧,武功又不弱,每次必能将南烁甩掉。幸好,今日让他抓住了时机。
“主子!苏姑娘明日就回到天香楼,您打算作何安排?”南烁轻声打断他的神游。
有何安排?他安排了,她便能听得他么?“挑十二名精兵!这回是皇上亲口下令,王爷现在还不想和皇上公然作对!授人以柄便不好了,只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为上!”
“是!”主子的安排甚为妥帖,只是,那苏玉瑾真的能明白主子的苦心么?“主子,属下以为有些事,还是让苏小姐知道……”
“南烁!”叶昕洛皱紧了眉头,他转过身,幽幽的看着他,“本王的规矩,你还不懂么?”
南烁慌忙低下头,“属下知罪!”主子的事,他是管不得的!
他大步走向停在一旁的轿子,轿夫立刻压下轿来,修长的手拨开黑色的轿帘,目光触到黑色轿帘上绣着的八爪龙图腾时,他的动作微微滞住,他想起朝堂之上楚天阔所说的话,若是为苏渊申冤是她的夙愿,那么不惜一切代价,他也会实现她的愿望。就算是,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
“南烁!”他停下了动作,直起身来,南烁正准备上马,被他这么一唤,便从马上跃下,“主子!”
“苏渊这件事,你知道该怎么做吧!”那意思很明显。
南烁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可是这样,只会让他们父子关系更加恶劣。虽然,他们一向都不和。
南烁很清楚这其中缘故,若非王爷在外和妓女厮混,致使王妃每日以泪洗面。他们的关系也不至于这样。王妃是名门闺秀,再怎么恼恨,却还是得做出王妃端庄的样子来。久而久之,便放任王爷在花街柳巷中寻欢作乐。小王爷是恨王爷的,若不是王爷,主子便不会和自己心爱的女子反目成仇。王爷,是将主子逼的走投无路了。
木槿没想到今夜苏玉瑾的兴致会这样好,竟然在外赏起月来。之前,因为她身子极弱的缘故,整个人便没了精神。想来,今夜月色倒是极好,皎洁明亮,没有乌云的覆盖。今日,是满月。
她坐在石凳上,桌子上放着些许糕点。她爱甜食,故而厨房便常为她做些饭后甜点。月亮能传达思念,只是不知,这月亮能否将她的思念传递到爹娘兄嫂那里。
她记得,爹爹最爱和她讲经伦理,最爱听她弹琴,每逢朝政琐事烦心之时,爹爹定要来她的绣楼,听她一曲,宁神益气。娘亲是晋阳郡主,修养极好,颇为宠溺她,因她自小身子就弱,每至深夜,她总要亲自来她的绣楼,为她盖好棉被。那些丫头总是粗心大意,素旸又极少在府中居住。只有娘亲,才能给她关爱。
都说是长兄如父,哥哥是文人,常教她下棋,教她弹琴。记得有一日,哥哥惹了嫂嫂生气,便在嫂嫂房前弹一首《凤求凰》,那曲《凤求凰》,她听得的如痴如醉。她是什么事情都告诉嫂嫂的,初为新嫁娘时的欣喜,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多么优秀的自豪。嫂嫂被杀时,腹中已经有了孩子。
若是苏家没有被灭门,现在的她必然是快乐的。爹娘兄嫂的宠溺,足以将所有的悲伤冲去。她多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回这一切,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人死不能复生。
暖意袭来,披风被披在肩上,她侧头便看到肩上那只修长的手,抬起头来,便看到那双温柔的眼睛。她微微一笑,“回来了!”
“夜深露重,坐这里吹风做什么?”他在她对面坐下,面色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兴许又是朝堂纷争,她略一想想,便回头,“木槿!”
木槿听到她叫她,走了过来,“小姐……”
“去拿一把琴来!”她淡淡的吩咐。
木槿听罢点头。楚天阔倒是从未听过她弹琴,虽然她很少吟诗作赋,但是那股子与生俱来书卷气息自然错不了。所以他才相信,这世间能和他白头偕老的只有她一个。“你要弹琴给我听?”
“今夜月色皎洁,尤为适合弹琴!”最重要的是他很累,她想为他做些什么。毕竟,他为她流过血,费过力。
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她这件事情。“玉瑾,皇上已经应许我彻查你爹爹的案子!”
听到这话,她心下一喜,只要彻查这件案子,那么,摄政王就会被定罪。“是么?”
“玉瑾……”看着她眼里流转的光芒,他的心慢慢的温暖起来,“我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那便多谢了!”她想不到什么好的话来表达自己的谢意,只好这样说。
这话在楚天阔听来非常刺耳,虽然他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但是她的心结尚未打开。她一定还恨着叶昕洛。自从知道她是苏玉瑾后,他才知道她和叶昕洛曾经的渊源。
谈话间,琴已经拿来了。侍女匆匆收了桌上的糕点,琴被放上去,苏玉瑾抚摸着琴弦,熟悉的冰凉透过指尖传过来,苏玉瑾的脸上顿时绽放了灿烂的笑容。
那是楚天阔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笑,那笑容,衬得她异常的美。那是会心的笑容,那笑容,胜过月亮的光华,胜过牡丹的娇艳,胜过莲花的高雅。那笑容,倾国倾城。人人都说,肯爱千金轻一笑。然而她的笑容,万金不换。
流水般静谧的琴音自指尖传出,她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盈的飞舞,如同蝴蝶。月光洒在她姣好的脸上,剪剪秋瞳,流转着活泼的荧光。那种浑然天成的大气高雅,洒脱淡然,使得她是那样的耀眼。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像她一样。
今日的她难得静下心来,弹出的琴音是干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琴音里没有忧伤,没有愤恨,也不是气势磅礴,只是安静,静若处子。他闭上眼睛,似乎能够感受到潺潺流水从指间滑过,接着便流向了内心深处。这琴音,涤荡了世间所有的污浊。红尘漫漫,最终不过是一个归宿。
一曲奏罢,她缓缓站起身,仰望着皎洁的月色,“我们来到这世间,究竟是上天的恩赐还是惩罚?我们来尝遍这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家国风月,在这漫漫红尘之中,干净的来,污浊的去。终不如青灯古佛,常伴左右。干净的来,安静的去!”
“这便是命运!我们都逃不开命运的束缚……”难得她有这种觉悟,只不过一曲,便作此感叹。她还年轻,年华正好。便生出这种念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