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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瑾没料到会遇到楚天阔。想起她与楚天阔已经许久没见面了,她还知道他在查爹爹的案子,还把素旸弄到了不知何处,让好不担心。她出了王府便遇到他,王夫人还好,她给了她不少的银钱,这些钱便是叶昕洛留给她的,足够她挥霍一辈子。这算是他的补偿,她没有那么笨,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无法再逞强了。
她和楚天阔并肩走在街道上,彼此间没有话可以说。木槿跟在身后,不近不远。因着她蒙着面纱,就算是在街上走,也是没有事情的。
就这样走了许久,眼见就要到天香楼了,楚天阔这才开口,“你那日应承我的,还作数吗?”
苏玉瑾想起那日,他说要等到案子审理完后,带她去过她想要的生活。他说过要她相信他。还可以吗?在有了这个孩子之后,她轻轻开口,“你已经晓得了吧?”
他们都是聪明的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没有开口,却是默认。
“如此,我便放心了。我早已经配不上你……”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哀伤。
楚天阔停下步子,她也停下步子,他们的视线在那一刻汇聚,他无比温柔的看着她,然后慢慢的将她抱在怀里,“没有关系,我不会介意,我爱的是你!”
苏玉瑾微微僵住,这下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其实,她早已经不想让他再等,因为,她不会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但是……为什么,他她说不出决绝的话来,原以为,心已经冰冷,却未曾想,还是不忍心伤害他。
她没有动,顺从的靠在他胸前。街道上的行人并未减少,此刻纷纷驻足,看着相拥的两个人,这两人,一个乃是艳名远扬的天下第一雅妓——苏玉瑾,一个乃是当朝左相。此二人皆属人中龙凤,能成一番美事,便是天作之合。再加之之前苏玉瑾和摄政王府独子叶昕洛的谣传使得苏玉瑾背负不孝的罪名,现在看来,谣言不攻自破。这二人,分明是郎情妾意,你情我愿,心心交融。苏相在京都一直以清正廉洁而广得民心,苏玉瑾有个好的归宿,苏相在天之灵便可欣慰。
苏玉瑾的眼睛并未停在他身上,她的视线似乎是到达了遥不可及的地方,那么远,那么远。她的眼神是没有生气的,没有恨,没有笑,没有平静,只是毫无波澜。她看着不远处的黑色轿子,轿帘上八爪龙的图腾甚是显眼,她慢慢闭上眼睛,心有些刺痛。
“小心!”楚天阔一声惊恐的叫喊,她倏地睁开眼睛,一道冰冷的光闪过,她的眼前一晃,肩膀上有刺痛传来,她低头,面纱倏然掉落在地上,鲜艳的血慢慢的滴在面纱上,她侧眼,便看到肩膀上瞬间绽放开来的红色血花,在白色的披风上格外的显眼……
楚天阔一只手紧紧的将她护在怀里,另一只手不曾闲着,徒手去抵挡方才要置她于死地的那个人的刀剑,那是个黑衣蒙面人,看身影,是男子。木槿已经上前去和他厮杀起来,她的手中不知何时便多了把长剑。楚天阔将她拦腰抱起,已经使力飞上了屋顶,他的手按着她不断流血的伤口,“玉瑾……如何?”
她没有答话,即使肩膀处的痛疼火烧火燎,她还是看向方才那个轿子所在的地方,那顶轿子已经转头进了巷子里……八爪龙图腾,非是摄政王府之人如何敢用?坐在轿子里的人,不是叶昀便是叶昕洛,那么……他们二人之中会有谁来派人刺杀她?她的手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带我离开这里吧!”
楚天阔是有些吃惊的,那剑锋方才冲着她的心脏而来,若非他使力将剑打偏,此刻她便已经命丧黄泉。任一个女子,在经历生死之劫之后还能够如此淡定从容的只怕只有她一个了。莫非真是经历了灭门惨变之后,她变了。为何会如此?他的心有些说不出的难受,是心疼还是怜惜,他自己竟说不清楚。他看到她的脸色越发苍白,知道必须得快些带她去医治剑伤。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木槿,方才打斗之中他知晓这男子身手只是一般,木槿对付他是绰绰有余。如此便不再担心,在房檐上奔走。
黑色的轿子在深巷中停下,轿夫们恭敬地站在轿子边上。不一会儿,便有人匆匆奔过来,身形有些不稳,似是受了伤。那人在轿前跪下,“主子,属下办事不力。”
“没用的东西!”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出,随之而来的是泛着冷光的银色细丝,细丝一下便缠在那人的脖子上,“伤了不该伤的人,本王留你何用!”
“主子……”他受了伤,此刻脖子又被勒着,想辩驳已是有气无力,“实是那女子的功夫太好……属下武功弱……”
“功夫弱便该死!”纤细的手指用力,天蚕丝收紧,那人不到片刻便已经气绝。天蚕丝收回之后,轿夫们平静的抬起轿子,然后用力,轿子竟慢慢腾空而起,离地不过一丈。
伤口的处理并不繁琐,那男子的剑被他打偏,落在她肩上的时候力道已经小了不少,伤口很浅,但是还是失了很多血,不然她的面色不会这样苍白。因着她有身孕的缘故,所用的药是上好的金疮药,伤口复原不过是数日的时间,他也放下心来,幸好是有惊无险,不然便是舍了他这条命,他也不会心安。
他叫了顶轿子,正准备扶她上轿的时候,木槿却跑了过来,神色有些着急,过来便跪在底下,“主子,奴婢该死,让那人逃了!”
楚天阔神色一僵,正欲说些什么,却被苏玉瑾打断,“你何故跪下?快快起来,我与你主子不会怪你!”
“小姐……”木槿正欲说些什么,却看到楚天阔点了头,她也站了起来,“小姐伤势如何?”
“只是皮肉伤!”她示意她过来扶她,她忙上前去,苏玉瑾看到她手中的剑已经没了踪影,当下好奇,却没有问出来,上了轿子便说道,“天阔,你先回府吧!切勿误了要紧事!”
楚天阔听着她的话,答了声,然后看向木槿,小声说道,“此事你先查下去,莫要惊动小姐!”
这话苏玉瑾自然是没听见,凭楚天阔的功力,要想她不听见是不费丝毫力气的。苏玉瑾倒是奇怪,这楚家是书香世家,虽然从商,但是不曾知晓有哪位是武功高强的。但见这楚天阔的武功,可谓上乘,和叶昕洛不相上下,他的武功,非是亲人便不能教授的。这世间有哪一个大师能毫无保留的将武功全然传授给弟子?
会到天香水榭的时候,侍女已经将饭菜备好,只是不知她何时归来,一直都在桌上闷着。此番回来,侍女见她面色苍白,不免惊疑,虽是王府中的丫头,小王爷有吩咐过,但是眼见着木槿在旁边,她们都是不敢问的。只是将饭菜端回厨房又热了一遍,再回来时,她已经睡下了。侍女们心下惶恐,毕竟她是怀了身孕的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小王爷那里是没有办法交代的。却无可奈何,只得找人去请了红衣来。
因着那一次梅娘带着蓝玉来赔罪,苏玉瑾却没什么好脸色,把梅娘给惹火了,两人的关系现在是很僵,按理说这天香水榭的一切梅娘原该知晓,侍女们虽然和梅娘一样,都是为小王爷办事的。但是毕竟是苏玉瑾的侍女,自家主子若和梅娘有了冲突,自然是该帮着的。她们不笨,晓得这二人孰轻孰重。一个是小王爷心尖儿上的人,还怀了孩子,另一个是王爷所收的义女,虽是义女,但还是小姐的身份,奴婢的命。孰轻孰重,一看便知。现在朝堂形势变幻莫测,小王爷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上,苏玉瑾肚里的孩子难不保就是太子。这攀龙附凤的梦,任是谁都想做的。苏玉瑾平时对她们也不薄,好吃好喝的从不吝啬,金银珠宝也是时不时便赏一些下来的。得了主子的好处,再不为主子办事,迟早都是要被丢了的。因着这好差事,这些侍女们是争着献殷勤。
红衣原本在用饭,听侍女说完马不停蹄的便来了。推开门时,木槿正坐在桌前打盹。她脚还没迈进去,那丫头就醒了。眼见那动作轻盈,非是普通人所能做出的。她竟不知楚天阔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女子。
“红衣姑娘……”木槿声音有些冷,她是不待见她的,这红衣还知道,因着这木槿一直都表现的太明显。
红衣面上带笑,并不曾因着木槿的冷淡而热情减少,“听丫头们说玉瑾今儿个晌午没吃饭,我过来瞧一瞧她!”
“小姐只是乏了……”木槿见她想往床那边走,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红衣面色微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玉瑾是姐妹,我来看看她不成吗?”
“姑娘……”木槿皱了眉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床上的人给打断了,“木槿,不得无礼!”
木槿听到这话,便折身将床帐撩起来,“小姐……”
掀起兰苑被,她慢慢下床,侍女忙过来将她的鞋子穿上,木槿将挂着的白色狐裘拿下来,披在她身上,“这屋里怎么这么冷?”
“我去烧些碳来!”木槿听了这话,复而说到。苏玉瑾点了点头,红衣回过头去,对着玲玉说道,“玲玉,你也去帮着点!”
玲玉答了一声,跟着木槿退了下去。主事丫头走了,其他侍女便明白主子的意思,也都跟着退了下去。主子之间的谈话,她们是不必听的。有些事情,不知道总要比知道好得多。
红衣看到她面色苍白,知道她必定是生病了,赶快将她扶到贵妃椅旁,“你这是怎么了?”
“今日,我在街上遇到刺客了!”她躺到椅子上,轻轻说道。
红衣一惊,“皇上不是下了命令不让人动你吗?你可知是何人所为?”红衣毕竟是将门之后,知道她的身子必无大碍,也就不再多问。
苏玉瑾听到这里,眼神飘忽不定,她想起那顶轿帘上绣着八爪龙图腾的轿子,那顶轿子她一直不陌生,轿子里坐着的人,若是叶昀,那么派来的杀手功夫不会太弱,不然是不会连木槿都打不过还要逃了的。剑落在她肩上,且伤口不深,幕后之人必定是不想伤害她的,如此那人的身份便已经明了,是叶昕洛无疑。只是,为何他要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么……他不想伤害她,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的用意……苏玉瑾将头靠在垫子上,无论是什么用意,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总有明白的那一天。
红衣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深锁的眉头,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数,却忍不住心疼道,“你这是何苦?苏伯父苏伯母不见得想让你这般伤害自己。”
“红衣……”她慢慢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清澈,“你和我做姐妹,是为了自己也好,为了楚天阔也罢,我只想告诉你,和我纠缠……你便注定不会如以往一般……”
红衣面色一僵,眼底有光芒慢慢沉了下去,“你可知道?我为何会这样做?”
苏玉瑾垂下眸子,不知该如何回答,却没有抽出手来,只是沉默。红衣慢慢站起身,“只是因为那瓶琼脂玉露膏!自打我被楚家赶出来,便从未再体会过温暖。在天香楼这个地方,便是梅娘也不见得有多少好心可以用。玉瑾,当初的你,必然是心地善良!”
“心地善良有什么用呢?面对爹娘的惨死只能悲伤,却不能报仇,你怎知这其中酸楚与痛苦?”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一直都相信,无论你怎么变,你还是那个善良的苏玉瑾。我此生已经是了无牵挂,是什么都不怕的。今生难得的只有知己,玉瑾……”她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她,“此生,我只愿意和你共同看遍这世间风景。”
苏玉瑾闭上眼睛,有泪水划过脸颊,她记得她的嫂嫂也这样说过,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牵着她的手,在璀璨的星空下,对她说到,“玉瑾,此生,我愿意与你看遍这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苏玉瑾握住红衣的手,紧紧的,现在,已经有人代替嫂嫂的位置,她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了。人生难得的不过是一个知己。从此之后,所有的苦,所有的痛,便不会憋在心里了。这世间男子终究是信不过的,只有知己,可以一生不离不弃。
从京城到柔然,一路走的都是山穷水恶之地,素旸所骑之马乃是楚天阔花高价买来的千里名驹,即使是名驹,行了这么多日,吃的苦头也不少。也许真是苏相等人的灵魂在保护着她,她这几日倒是没有遇上匪徒。就是匪徒来了,她也是不怕的。她自个儿的功夫虽说不比叶昕洛和楚天阔那样的高手,但是和南烁相比,却是不错的。毕竟,老爷从小便将她打磨历练,区区匪徒,不过是劫财劫色之辈,胸无大志之人,怎么会下那么多苦功夫去练功夫?
眼看视线越来越开阔,素旸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到了。但是这一路上没见着南烁,已经知道他来了这里。来之前,她从姐姐那里拿了少夫人的簪子。那簪子是少夫人从草原带过来的,是泽逸风所赠的嫁妆,上面的一颗雪雨珠便足以价值连城。她加快了速度,那名驹见着这也格外的兴奋,奔跑的很快。不到一会儿,眼前便已经出现了开阔的草原和成群的牛羊,白色的帐子散落在草原上,天空是蔚蓝的,素旸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虽说柔然的帐子就在眼前,她知道自己不能贸然闯入,不然便极有可能见不到泽逸风。她坐在马上,看着那成群的羊,心生一计。她双腿夹紧马肚,然后马鞭猛甩,马蹄腾起,方向竟是朝着那群羊。这样的高头大马对于这些羊来说便是庞然大物,顿时羊群便受了惊,四散纷逃。牛羊对于柔然人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没有牛羊他们便没有办法换来丝绸和粮食。
牛羊受惊,叫声很大又很杂乱。不到片刻,便有人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这时候她才定睛一看,暗叫不好,这些人穿着战袍,这里竟然是柔然兵营。柔然兵营为何会出现这么一群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