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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点头微笑,忽而又唤苏墨:“阿墨,你也来。”
苏墨原本正贴在溶月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听传便松开溶月,走了出来站在锦瑟身边:“皇兄。”
皇帝从闵玉手中接过一面金牌,竟起身下座,亲自来到苏墨面前:“此番你也是历经大难,朕赐你这面金牌,也惟愿能佑你福祉。”
苏墨便笑着收了下来:“多谢皇兄。”
锦瑟朝他手中的金牌望了望,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扳指,心想到底亲疏有别,这玉扳指再值钱,只怕也比不过皇帝那面金牌吧?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苏墨偏头看了她一眼,锦瑟迅速收回了投在那面金牌上的视线,向皇帝行了礼,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苏黎正盯着她手上的扳指看,锦瑟想了想,将扳指递到他眼前,好让他看个够,不料苏黎却立刻就转开了头。
真是小气。锦瑟暗暗想着,将扳指收进了袖口。
夜深,晚宴散去,锦瑟原本随了苏黎一同离去,不料刚刚走出大帐,苏黎便头也不回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锦瑟微微叹了口气,朝自己大帐的方向走去。
不料刚刚行至中途,便遇上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
原来是马厩里跑出了几匹马,冲进了营帐,其余几匹都已经被牵了回去,只还剩一匹,不为人所制服。
锦瑟远远望见那个雪白的马身,连忙拨开侍卫的包围圈跑上前去:“明月!”
明月确是一匹有灵性的好马,锦瑟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结交到它了,因为明月原本在众侍卫中嘶鸣不止,听见她唤它,忽然便安静下来,随后朝锦瑟跑来,乖巧的停在她身边。
周围的侍卫无不松了口大气,锦瑟望着明月,实在喜欢得紧,于是对众人道:“你们都散去罢,过会儿我会送明月回去。”
锦瑟说着,抚了抚明月的头,便带着它往马场去了。
往马场的方向相对安静得多,马场边仅有三两座供宫人休息的帐子。
锦瑟牵着明月路过其中一顶时,忽然便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子尖利的声音:“真的!宁王的脸色的确十分难看,尤其是皇上唤秦王和宁王妃一同上去赏赐东西的时候,那两人还眉来眼去呢!我悄悄瞅了宁王一眼,那眼里呀,只差要喷出火来了!”
底下蓦地想起一众轻细的笑声,笑过之后,却还是有人反对:“那可当着皇上呀,秦王和宁王妃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眉来眼去!”
那个尖利的声音再度响起:“当时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在帐中服侍,回头其他姐妹回来,你问她们便是!”
锦瑟听得有些呆滞――原来,这营地中竟然已经有了关于她和苏墨的流言蜚语?
左肩上忽然悄无声息的多了一只手,锦瑟大骇,回过头时,却见是溶月站在自己身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两人一起离开此处,入了马场,锦瑟方才道:“侧王妃怎会在此地?”
溶月望着明月道:“听说明月从马厩里跑了出来,王爷担心出什么意外,所以我出来想将它领回去。”
闻言,锦瑟恋恋不舍的望了明月一眼,终于还是将缰绳交到了溶月手中。
“多谢宁王妃。”溶月收了收缰绳,顿了片刻,才又道,“关于方才那些人说的话,宁王妃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这世上总有些人,拿自己的臆想当谈资。”
锦瑟笑了笑:“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吧?这几日我都未曾出门,不知营中四下是不是都有这样的谣言流传?”
溶月微微有些无奈的一笑:“说起这因由么,大概还是怨王爷平日里太过不拘,以致此次竟拖累了宁王妃声誉。妾身代王爷向宁王妃赔罪了。”
“不敢当。”锦瑟微微退开一步,“想来若非秦王,我也早就没命了。”
闻言,溶月抬头看了她一眼,许久才微笑起来:“是啊,毕竟割血救人这样的事,不是谁都做得出。”
锦瑟脸色微微一变:“你说什么?”
溶月低下头道:“妾身不该多言的,请王妃恕罪,妾身告辞。”
锦瑟眼睁睁看她带着明月缓缓离去,脑中却只嗡嗡回响着她先前所说“割血救人”四字,久久回不过神来。
因很快便是年关,此次冬狩又出了锦瑟和苏墨的事情,皇帝似乎也没有什么心思再狩猎,又过了一日,一行人便启程回京了。
锦瑟再见苏墨,已经是回京三日之后的事。
那日宫中传来太后懿旨,宣她进宫觐见,大概就是为了之前落崖之事进行安抚。可锦瑟知道太后主要想安抚的定然是苏墨,她不过就是一个陪衬。
跟着苏黎来到寿康宫时,苏墨一早已经到了,精神比上次锦瑟见他时已经好了许多,正坐在太后身旁,两人轻声的说着话。
后来的事态果然便如锦瑟预料中那般发展,太后细细问过苏墨那日“意外”的始末之后,仍然拉着苏墨不停长吁短叹,只偶尔才会想起锦瑟,也带过她两句。
每每此时,锦瑟便连忙感恩戴德的笑,一转头对上苏黎冰凉的眼神,便忍不住有些怏怏。
自打那日她对他说了“和离”两字,苏黎的神情便总是异乎寻常的冰凉,换做旁人,可能只是见了他的脸便要抖一抖。
锦瑟倒是不怕,她只是想不通,苏黎自己也说了只是有意于她,并不是非她不可,又何必气成这般模样?
用午膳的时候,太后仿佛仍然心有余悸,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伸手抚住心口,深深的吸气。
“母后?”苏黎丢开筷子,伸手搀住她,“事情已经过去,况且如今二哥与锦瑟都已经回来了,母后就不要再想了。”
“三弟说的是。”苏墨笑着应了一声,“儿臣如今不是好端端在这里么?”
太后摇头叹息了一声:“今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一件接一件,哀家总觉得这些都是不祥之兆,每每想起,心里便总是慌得很。”
闻言,苏墨和苏黎顿时相视一眼,而锦瑟也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阿墨。”太后忽然唤他,“你就趁早将自己的嫡王妃定下来吧,再办一场喜事,热闹热闹,也冲冲这皇宫里的晦气。”
苏墨便笑了:“原来母后是在给儿臣下套呢!不过母后既然开了口,儿臣即便看见前方是个陷阱,也是要毫不犹豫往下跳的。”
太后也被他逗得笑起来,抬手打了他一下:“多大的人了,还没正形!溶月虽然也是极好的,也跟了你这么些年,但依哀家看,你似是没那心思扶她做嫡王妃,那便另挑一个。前些日子哀家见了大将军家的两个女儿,都是极妙的人儿,模样好,性子也好,回头哀家再传她们入宫,你来瞧瞧,是选姐姐还是妹妹,自己拿主意。”
苏墨扬声笑起来:“只要母后高兴,儿臣便是同时娶两个又有何妨?”
“又胡说!”太后笑着斥了一声,心境果然似平和了一些,转眸看了苏黎和锦瑟一眼,发现锦瑟只挑自己面前的一道菜吃,不由得又皱起眉头来:“这丫头胃口一向这么不好么?”
锦瑟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太后是在说自己,苏黎已经接口冷冷道:“她?只需饿她一顿,母后即便是赏她一头牛她都吃得下!”
锦瑟终于回神,听到苏黎那句话,脸色忽然便红了起来,眼眶也开始发红,委屈的坐在那里低头不语。
苏黎看也不看她,冷冷转开脸去。
“有你这么说自己媳妇的吗?”太后居然难得的帮锦瑟说起话来,“打你们一进门哀家便看出你们不对头,这又是在闹什么别扭?”
苏黎再别扭也不敢跟太后犟,回过头来低叹了口气:“不是什么大事,母后不必挂心。”
太后也没这么容易消气:“哀家也希望不要是什么大事,当初是你巴巴的要娶,如今既然娶回来了,就好生疼着她。若再闹出什么事来,仔细哀家不饶你!”
闻言,锦瑟心中蓦地一动。
太后言下之意,可是指她会闹出事来?
果然,苏黎也微微高声唤道:“母后,连你也相信那些流言蜚语?”
太后面色一凝,尚未答话,苏墨便微拧了眉道:“怎么,那些荒谬的话也传进了母后耳中?不过依儿臣看,母后定然是不会信的,对罢?”
“哀家自然是不信,可是自打你们冬狩回来,这短短三日,后宫之中流言蜚语尘嚣直上,哀家也是为你们兄弟二人忧心而已。”太后好不容易舒展开来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
苏墨摇头轻笑起来:“怨我怨我,这回真是怨我,自己名声差也就罢了,反倒将锦瑟也拖下了水,真是该死。”
锦瑟眸色淡漠的望了他一眼,重新低下了头。
“二哥不必自责。”苏黎淡淡道,“我相信二哥是有分寸之人,至于那些无中生有的是非,大可不必理会。”
见状,太后倒似松了口气般:“你兄弟二人无生嫌隙便好。既然这些谣言在后宫中流传,那交由哀家来处置便可。”
“多谢母后。”苏墨低笑温言道。
从太后宫中出来,苏墨先行离去,而苏黎却并未打算与锦瑟同归:“我往内阁,你独自回府吧。”
这正是锦瑟求之不得的,匆匆挥别了他便往宫门口赶。
终于来到宫门口时,苏墨刚刚从侍卫手中牵过自己的马,看见锦瑟走过来,只是淡淡一笑:“也要回府了么?”
“不回。”锦瑟脸上丝毫笑意也无,走到他面前,“我来是想告诉你,那日南山崖顶,我与你说的那句话,纯粹是为了想拖你一起下去,仅此而已。还有,姐姐的死因,我一定会查出来。”
苏墨掩唇低咳了两声:“你姐姐已经安息数年,你又何必――”
“安息?”锦瑟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尸骨无存,死因不明,这也叫安息么?那么那日在崖顶上,我将你推下悬崖摔死,你也能安息么?”
苏墨静静听了,片刻之后,竟然缓缓勾起了唇角,微凑近锦瑟的脸:“子非我,焉知我不能?”
锦瑟蓦然倒退了一步,苏墨低笑一声,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王妃,马车来了。”车夫将马车驾到锦瑟身侧,轻声提醒。
锦瑟回过神来,迅速上了马车:“去东郊。”
马车驶至锦言陵墓之外,锦瑟迅速跳下马车,提着裙子便往锦言墓前跑。
不料,远远的,竟然就可以看锦言墓前多了十余个侍卫,个个身姿笔直的带刀而立,好不威风凛凛!
锦瑟呆住,停住奔跑的步伐,脚步有些沉重的上前,这才发现她进宫前便遣来的工匠们都坐在一株大树下,而锦言的墓,尚完好无缺,半分都不曾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