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原乡6

淡月新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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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听绿荷的语气,又仿佛是说她与那个人之间,并不是只是她单方面的事情。

    锦瑟忙的翻身看向了她:“他给过你承诺吗?”

    “承诺?”绿荷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是什么什么啊,哪要得起他的承诺。”

    锦瑟于是又沉默了。

    “你不是想问我那人是谁么?”绿荷忽然道。

    锦瑟怔了怔,讷讷道:“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吧。”

    “嗯。”绿荷答应了一声,竟果然就翻身睡去了。

    锦瑟有些目瞪口呆,又静思了半晌,才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还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几个侍婢正用力的清扫着院中厚重的积雪。

    苏黎一早已经出了门,同郡守四处巡查,似乎是为了不日便会到来的苏然而忙碌。

    锦瑟和绿荷吃过早膳,又百无聊赖的看了看扫雪,终觉无趣,在绿荷的提议之下,决定出府去四处逛一逛。

    大约是因为朝廷拨款救助,而又有苏墨和朝中大官监察的缘故,即便是一郡之首的郡守府,也只是建得比寻常百姓家多了几处屋舍和一个花园,相比一些富贵人家,便显得精巧了许多,说得难听一些,也就是寒酸。

    锦瑟和绿荷一路从西厢出来,不过几步便来到花园,而花园也是小的可怜,一眼可以望尽所有的景致。

    所以,花园中仅有的凉亭内坐着的两个人,也清晰的映入锦瑟眼中。

    那名唤池蔚的郡守家小姐似乎正准备练琴,苏墨就坐在她身后的位置,慵懒的斜靠着柱子,似笑非笑的看着。

    只见池蔚深深吸了口气,随后,指端触上琴弦,自发出第一个声响之后,接下来,连绵不绝的每一个音,都可谓是一塌糊涂,魔音入耳。

    苏墨在她身后扬声大笑起来。

    池蔚蓦地一恼,伸手按住了琴弦,却不想用力过大,竟崩断了一根弦,断线弹在她手上,只是一瞬,便割出了一道血痕。

    “哎呀!”池蔚惊呼了一声,甩着手跳了起来。

    苏墨微微拧了眉,招手唤她:“过来,我看看。”

    池蔚便嘟着嘴走到他旁边坐下,将受伤的手伸到他面前,怨道:“谁让你笑我的!”

    苏墨忍不住又低笑了一声,这才道:“没事,还好伤口不长,我给你包起来。”

    语罢,他从袖中取出帕子来,低了头温柔细致的为池蔚包好手上的手背。

    池蔚微微红着脸瞧着他低头的模样,满目欢喜荡漾:“你可轻着点,我怕疼。”

    苏墨轻笑一声:“小丫头都怕疼。”

    池蔚微微“哼”了一声,在苏墨为她包好手背,收回手时,目光却蓦地触及他右手手心一道突兀的断痕,顿时一惊,什么也不顾的捧住他的手:“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伤,怎么割的?”

    苏墨垂眸,淡淡看了一眼,方笑道:“不记得了。很早以前的事了。”

    池蔚心疼的哼了一声,道:“你也太不小心了,这种伤痕,一划下就是一辈子,再也消不了,多难看呀。”

    苏墨轻笑了一声,道:“我怕什么难看?只要不是划在你这种小姑娘手上,有什么大不了。”

    池蔚这才满意的笑了笑,一抬头,忽然看见了自西苑走出的锦瑟并绿荷二人,忙的松开了苏墨的手,笑着朝锦瑟打招呼:“宋姑娘,昨夜可睡得好么?”

    苏墨回头,果见锦瑟携了绿荷款款而来,脸上一片平静,一双素来清澈的眼眸也未见半分波澜。苏墨只看了一眼,便又移开了视线,坐回自己先前的位置,懒懒靠着亭柱。

    “极好,多谢池小姐关心。”锦瑟在亭外站住脚,得体微笑答了一句。

    “那就好。”池蔚跨出凉亭,走到她面前,“爹爹一直怕招呼不周,好在两位王爷和你都是随性的人。”

    锦瑟笑笑,又听她问道:“你们这是要出去游玩么?可需要我为你们引路?这城中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我最清楚不过了。”

    眼见池蔚的眼睛在一瞬间就变得明亮有神,锦瑟刚欲答话,后方却忽然传来苏墨慢悠悠的声音:“这琴才练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这么快就想弃甲而逃?”

    池蔚被人揭穿,顿时恼得红了耳,回头瞪了他一眼,竟毫不避讳的唤了一声:“苏墨!”

    她平常不爱称呼他,大多时候与他说话都是用“你”来唤他,却唯有恼了的时候,会气呼呼的唤他的名。

    苏墨却笑了起来,抬眸看了她一眼,眸中溢满宠溺:“罢了,反正左右你也是弹不好的,要去就去罢。只是回头郡守回了府却不见你,我可不帮你隐瞒。”

    池蔚顿时大喜:“你放心,我必定在爹爹回府前返来。”语罢,她一双晶亮的眼眸顿时就看向了锦瑟:“宋姑娘,我们走吧。”

    从头到尾锦瑟都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却平白就多了一个向导,心头虽然无奈,却也感激池蔚热忱,于是点了点头道:“多谢池小姐。”

    “不必这样生疏,你可以唤我蔚儿。”池蔚眉眼弯弯的笑道。

    锦瑟瞧见她的笑颜,忽而怔了怔,随后方才点了点头,随着池蔚往府门口走去。

    绿荷走在最后,临出花园时回头看了苏墨一眼,却见他已经低了头,不知在看着什么,眉目分明清冷疏淡,却仿似看得入了迷。

    池蔚对洛林这座小城的熟悉果然不在话下,一个早晨的时间,便带着锦瑟和绿荷逛遍了小半座城。因城郭之中屋舍多为新建,其实并没有多大看头,反倒是一路林立的商铺更吸引人一些。

    然而锦瑟如今对这些却并无多大兴趣,只碍于池蔚的热情,也唯有一路逛下去。

    晌午时分,池蔚引着二人来到了一座酒楼面前,笑着对锦瑟道:“这家酒楼的菜做得很是有风味,连秦王都赞不绝口,宋姑娘你一定要试试。”

    “那可真是要尝尝了。”锦瑟没有说话,绿荷倒率先答应了一声。

    入了酒楼,池蔚熟门熟路的便要带着锦瑟和绿荷上楼,没想到掌柜却忽然拦了上来:“池小姐请留步!今日二楼被一位公子包了起来,池小姐若是要用膳,小的在楼下给您安排一桌。”

    “那怎么行?”池蔚立刻皱了眉道,“我今日可是要招待贵客!什么人包下了二楼,你去与他说上一说,二楼那么大,让一个雅间于我又如何?”

    “这……”掌柜一脸为难,奈何池蔚也是不能得罪之人,唯有硬着头皮上了楼。

    不一会儿,他便满面笑意的下来了,对池蔚道:“公子人好,答应让出一间雅阁给几位姑娘。”

    上了楼,却见楼上共有四个雅间,其中三个都关着门,分明没有坐人,而唯一坐了人的那间,门倒是敞开着。

    锦瑟心头忽然有了一种不大妙的感觉。

    跟着池蔚行经那唯一有人的雅间时,锦瑟直觉便垂了眼眸,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刚刚走过那间房门,却忽然听见里头传来男子一声轻唤:“义妹!”

    锦瑟蓦地顿住了脚步,忍不住在心头骂了骂自己的预感,这才退后两步,转头看向雅间之中端坐着的人,微微一笑:“兄长。”

    里面端然而坐的,正是传闻不日将会抵达洛林的苏然,而他身后站着的,一如既往是闵玉。

    “这可真是巧了。”苏然微微挑了眉一笑,“倒不曾想在这里也会见到义妹,几时来的?”

    锦瑟倒并不会真的以为他不知自己在这里,自然也不会去问他为什么会提前悄然到来,只是道:“我也没想到,会在今日见到义兄。”

    “原来是认识的么?”池蔚却在这时跟进了雅间,“那我们便可同坐――”

    话没说完,便突然没了声响。

    锦瑟转头看她,却见她愣愣的盯着苏然,脸上满是迷茫。

    苏然却接口道:“没错,既是相熟,自然可以同坐,请。”

    一直到坐下来,池蔚才终于回过神一般,看了看锦瑟,又看了看苏然,这才道:“宋姑娘,这位公子是你的兄长?那他为何……为何生得跟秦王这样像?”

    苏墨微微偏了头含笑等着锦瑟回答,锦瑟见他的模样,倒似乎不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回了他一个微笑,径直道:“这位是我义兄,至于他因何与秦王生得像,池小姐应该能想到。”

    池蔚闻言,果然便凝眉咬唇,细思了片刻,眸中忽然一亮:“啊,莫非你是――皇上?”

    关系既然挑明,那一餐饭便自然不会吃得太顺畅。锦瑟倒是不在乎,绿荷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只苦了池蔚,一举一动都变得极其小心翼翼。

    吃了一半,绿荷忽然便冷笑了一声,看向池蔚:“池小姐在秦王面前尚可无上自在,甚至对秦王直呼其名,如今怎的忽然变得战战兢兢起来了?”

    池蔚闻言,又看了苏然一眼,才低声嗫嚅道:“秦王是秦王,皇上是皇上……”

    绿荷还欲说什么,锦瑟在底下悄悄捏了她一把,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住了口,低了头默默地吃东西。

    锦瑟夹起一筷子菜放进池蔚碗中,道:“池小姐莫怕,咱们这位皇上最是待人温厚,也向来没什么架子,你平日怎样,如今也能怎样。兄长最是喜欢看见人的真性情,不是么?”

    这最后一句自然是对着苏然说的,苏然似乎丝毫听不出其中的嘲弄,还点头微笑道:“说的是,这世间最难得的,大概就是真性情了。”

    听了此番说话,池蔚方终于勉强放开了手脚。

    苏然又看了池蔚一眼,方才看向锦瑟,微微拧了眉道:“义妹如今胃口似是大不如前了?”

    锦瑟如今吃东西的确不像从前,听苏然问起,却泰然答道:“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总之胡吃海塞,如今方才晓得食要有量。”

    “果然是长大了。”苏然叹了一声,“如今确实是稳重了许多。”

    锦瑟笑笑:“听兄长的语气,人还是不要长大的好?”

    苏然似笑非笑的端起一杯酒来:“这便要视乎你如何取舍了。只是在为兄看来,似池小姐这般的烂漫少年时,才是最难得的,也是最招人喜欢的,义妹觉得如何?”

    锦瑟还未及答话,一旁绿荷忽然“啪”的拍下了筷子,冷笑一声道:“皇上金口一开,已然这样下了定论,还教我家小姐怎样回答?说是,无疑是打自己的耳光,说不是,又违逆了皇上的意思。皇上倒真是擅于给人出难题。”

    闻言,苏然看了绿荷一眼,忽而大笑起来:“好一个真性情的丫头啊,倒教朕无处落脚了。”

    锦瑟看了绿荷一眼,又看看苏然,忽然突兀的举起一杯酒来,转移话题道:“听闻两月前兄长喜得皇子,还没有恭喜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