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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苏然端起酒杯,畅然饮下。
锦瑟又看了绿荷一眼,却见她神色如常,半分异样也无,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用过午膳,苏然便极其坦然的随着池蔚和锦瑟一同回到了郡守府,当下还没什么,只是不到一个时辰之内,洛林郡中大小官员便已经先后匆匆到齐,并苏墨与苏黎二人,都聚到了郡守书房之中,供苏然召见问话。
当夜自然是有一场不大不小的宴会,小小的郡守府可谓是热闹非凡,一直到夜深,众官员方才逐渐散去。
锦瑟和绿荷早早的已经吃过了晚饭,不欲早睡,便随便抓了本书坐在暖炕上读着。
屋中实在温暖的紧,锦瑟便将旁边的窗户撑开了一点点,天地间一片银妆,园中腊梅的香味若有似无的飘过来,实在是再好不过的读书夜。
只可惜她向来非读书人,有人也存心不让她读书。
手里的书刚刚翻过两页,园中便忽然传来了一阵微微凌乱的脚步声,锦瑟探头从窗口看出去,便正见着苏黎踩着有些虚浮的脚步走在园中。
他也看见了打开的窗内,烛火下,锦瑟容颜似雪,清丽难言。一瞬间,本就因喝了酒而奔腾的血液霎时汩汩涌动起来,他大步走进了屋中。
一进屋,他便径直走向锦瑟所在的暖炕,锦瑟见他模样不对,登时起身就要跳开,却已经迟了。
苏黎大步而来,一把就抱住了她,将她重新压回暖炕之上。
他大概是喝得有些多了,面颊并双眼都泛红,一动不动的盯着身下的锦瑟,忽而便低头亲了下来。
锦瑟忙的偏头一躲,急急地唤他:“苏黎!”
“我在,我在。”他喃喃的应着,仍旧去寻她的唇。
“别闹……”锦瑟手脚并用的推着他,奈何他压在她身上,纹丝不动。
到底还是被他掰过了脸,带着淡薄酒味的吻落下来,重重的亲她。
锦瑟被堵得无法呼吸,万般无奈之下,张口重重咬了他一下。
“唔――”苏黎吃痛,神思也似微微清醒了些许,微微支起身子,拧了眉看着锦瑟,“你咬我?”
锦瑟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着,闻言,没好气的又踹了他一脚:“早知你会如此,我才不跟你下山!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苏黎一顿,随后蓦地低笑起来:“你既知道我不安好心,何不早日从了我?”
“你――”锦瑟微微涨红了脸,倒真似生了气,“当初是谁说得好听,什么三年,原来都是骗人的!”
苏黎见她的模样,无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我几时骗过你。方才不过与你逗笑,这脾气怎的愈发不好惹了?”
“不好笑。”锦瑟蹙眉,别过脸去。
“罢罢罢。”苏黎径自翻转了身子,头枕着她的腿躺下来,语气却也负了气,“以后都不提了。反正这回过后,也许往后一年半的时间都见不着了,想提也提不了。”
锦瑟一顿,低头见他阖了眼,眉目中却含一丝微冷,也微微觉得心疼,便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心。
苏黎微微哼了一声,仍旧没有睁开眼来。
房门却在此时一响,原来是绿荷端了一碗醒酒汤进来,见苏黎躺在锦瑟腿上的模样,眉心微微一凝,冷着脸将碗摆在了锦瑟手边的几案上:“王爷,醒酒汤准备好了。”
苏黎仍旧闭着眼,不为所动。
锦瑟微叹了口气,抬手欲去端那碗,苏黎却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捏住她那只手,攥在手心,冷哼了一声:“谁要喝那劳什子醒酒汤,端走!”
闻言,绿荷也冷哼了一声,果真端着醒酒汤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锦瑟望着绿荷消失的背影,低头又看了看苏黎,忍不住低叹道:“还说我脾气不好惹,你脾气又哪里好惹了?”
苏黎这才睁开眼睛来:“嫌弃我?”
锦瑟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才道:“岂敢。”
苏黎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顿了顿,才又道:“我听说今日是你先遇见皇兄的?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锦瑟微微垂了垂眼帘,道:“他那个人,总爱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我懒得去猜。”
苏黎点了点头:“他这个人,确实教人捉摸不透,以后你离他远一些。”
锦瑟顿了顿,想说什么,却又忍住,只是点了点头。
苏黎仍旧躺在她腿上休息,没过多久,被酒意和屋中暖气所袭,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苏黎?”锦瑟轻轻唤了他一声,见他已经睡着,便转身关上了窗户,这才又回过头来看着他,良久,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你要是……不去争皇位,那该多好。”
回答她的,却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呼啸的北风。
沉默许久,锦瑟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
窗外,逐渐又开始飘雪,屋檐下孑然站了一人,望着满天的飞雪,同样悄无声息的叹了一口气。
时至五更,天地间一片苍白,郡守府中一片黎明前的寂静,突然,却只闻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有刺客――来人呐,抓刺客――”
原本倚靠在暖炕小几上打瞌睡的锦瑟一下便惊醒了,而仍然枕在她腿上的苏黎,微微拧了拧眉头过后,也倏地睁开了眼睛,翻身而起。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片刻,苏黎忽然一把拉了她的手往外跑。
锦瑟知道他急需知道外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放心她单独留下,便带着她一起前往,然而她心中却挂记着绿荷:“绿荷还在里面!”
“绿荷身份无碍,刺客断不会伤害她。”苏黎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拉着她大步往传来呼喊的东厢奔去。
此时此刻,天边不过只有一丝微光,锦瑟一路随着苏黎磕磕绊绊来到东厢,却见此处已经是灯火通明。
园中聚集了许多慌乱无措的家丁侍女,包括池蔚,都紧张的关注着屋内住着的那人。
此处住着的,便正是当今圣上――苏然。
苏黎径直拉着锦瑟进了屋,赫然发现苏然竟果真受了伤,伤在左臂,似乎是刀伤,此刻正有随行御医细细的在为他包扎。而地上,池郡守颤巍巍的跪着,整个身子都看得出在抖。
圣驾第一日驾临,便发生这样的事,他这个郡守难辞其咎。此时此刻,他甚至连自己的乌沙能否保住都不想了,只想着能保住全家的性命便是皇帝极大的恩德。
苏黎这才是松开了锦瑟的手,上前察看苏然的伤势:“皇兄伤得可严重?可曾见着那刺客是何人?”
“皮外伤,不是什么大事。”苏然淡淡道,“天色这样暗,又哪能看清那刺客是何人?只知道必定是个高手,竟连这院中重重守卫都越过,进出无碍。”
苏黎此时已经看过苏然的伤口,淡淡点了点头道:“还好伤得不重。”他这才转头看向池郡守:“是否已经派人缉拿刺客?”
“回王爷,下官已经命府中众人全力捉拿刺客,未敢有半分懈怠,请皇上恕罪,请王爷恕罪!”池郡守忙不迭的磕头回禀道。
苏然一直等着御医为自己包扎完伤口,方才抬眸瞥了池郡守一眼,道:“此刺客朕的近卫亦防他不得,拿他不住,倒并非池爱卿的错,起身吧。”
那池郡守登时大喜过了头,呆呆的看了皇帝片刻,片刻之后,眼中竟然盈了泪,这才再度磕起了头:“微臣谢皇上。”
锦瑟站在旁边看着,总觉得自己在看一出闹剧,忍不住蹙了蹙眉。
苏然的目光却在此时投了过来,伴随了温和的笑意:“可是吓着了义妹?”
锦瑟淡淡勾了勾唇角:“没有,只是突然被惊醒,有些没精神。”
“既如此便回去歇息吧。”苏然道,“为兄也没什么大事,不值得这样兴师动众。池爱卿,让园中的人都散了吧。”
正在此时,苏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看向池郡守,道:“秦王呢?”
话音刚落,门口蓦地响起苏墨的声音:“臣弟来迟了,请皇兄恕罪。”
众人回头看去时,却见他长发披散,轻衣缓带,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眼中略略带了一丝愧疚,看向苏然手臂上的伤。
锦瑟不动声色的转开了视线,苏黎却冷笑一声:“二哥来得好早!”
苏墨亦上前询问了一番苏然的伤势,方才答苏黎道:“昨夜饮多了酒,况且你向来知道我睡得沉,所以刚刚才被人唤醒。所幸皇兄没有出什么事,否则臣弟便真是罪过了。”
“行啦。”苏然笑着摆了摆手,“别一个两个都来跟朕说有罪,今次有罪的,便唯有那个刺客而已。”
锦瑟愈发不愿意听这些,微微低身行了礼:“臣女先行告退。”
苏黎看了一眼皇帝和苏墨,随后伸手握住了锦瑟,道:“我送你回去。”
出了屋子,园中聚集的众人已逐渐散去,苏黎接过旁边下人递过来的伞,又看了看锦瑟单薄的衣衫,低声道:“冷不冷?”
锦瑟摇了摇头,拉着他的衣袖走进了雪地。
苏黎觉出她情绪微微有些不对,伸手握住了她:“怎么了?”
锦瑟脸色始终不大好看,顿了许久,才终于看向他:“是不是你做的?”
苏黎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冷笑了一声:“为何怀疑是我?”
“我不是怀疑。”锦瑟道,“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苏黎僵着脸,淡淡吐出两个字。
锦瑟默默地松了口气,转身继续往前走。
苏黎这才意识到什么,追上前去,重新握住了她的手:“这是在担心我?”
“没那闲工夫!”锦瑟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两人回到园中,才发现先前那一番动静将所有的侍婢们都惊了起来,此时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的立在园中,见到苏黎和锦瑟二人,才纷纷行礼。
“没事了。”锦瑟见众人脸上神情实在不安,便道:“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纷纷舒了口气,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锦瑟提裙走进屋中,却蓦然察觉到什么不对,顿住了脚步。
苏黎正站在檐下收伞,回头时,却见锦瑟身形猛地一闪,已经朝着旁边的一间厢房跑去。
那是绿荷住的房间,苏黎也方才意识到,方才绿荷竟然一直没有露过面。
锦瑟来到房前,伸手要敲门,却蓦地发现房门竟是虚掩的。她心头蓦地一跳,一股极大的不安占据了心尖,终于还是缓缓推开了房门。
屋中弥漫着一股她熟悉又陌上的味道。
熟悉,是因为那是绿荷惯常爱用的熏香,她自小闻到大。
而陌生的,则是混合在那香味之中,一阵又一阵,令人感到战栗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