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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在郑芸菡有生以来的认知里,二哥长得好,性格更好,从不与人脸红,总是含着清浅的笑;比之大哥的冷硬带柔,二哥就是一抹暖洋洋的春风。
这抹暖风,本来住着敞亮的宅子,吃着精致的美食,坐着最稳的车驾,于衙署和府邸之间往复度日,从容优雅。
眼下他要去的地方,暗藏逃犯,遍地生灾,时而动乱。
在旁人眼中,越乱越是机遇,只要立下大功立刻加官进爵。
在郑芸菡眼里,这是一场天崩地裂的离别。
她快哭瞎了。
这时候,有媳妇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郑煜堂冷着脸把她按进妻子怀里,咣的一声关上门,将哭声隔绝在外,与二弟商议此行细节。
舒清桐哪见过这样的场面,面前的少女抬起一张惨兮兮的小脸蛋,悲伤又茫然,她感到棘手,试图安慰:“不哭啊……”
郑芸菡水汪汪的眼睛一挤,眼泪不要钱一样大滴大滴落下,声如鸣笛:“呜——”
哭的更惨了。
舒清桐一个头两个大。
门猛地被拉开,郑煜堂黑着脸站在门口,眼神充满警告。
哭声戛然而止,粉裙少女抖了一下,二话不说扭头就跑,舒清桐拧眉:“你不能好好说话吗?”
郑煜澄恐他二人新婚生口角,起身走出来:“大嫂,没事的,别紧张。”
他是被缠的没办法,又不能吼她,这才请了大哥过来。
他走出来,舒清桐才看到他膝盖位置的衣摆全被眼泪打湿了,好笑又心疼,这是有多少眼泪呀。
郑煜堂叹了口气,对郑煜澄道:“你先收拾,我稍后来与你详谈此去诸事。”
郑煜澄浅笑颔首,目送他们离开。
舒清桐有点生气,毕竟他们今早才受了芸菡的照顾,他此刻就摆起大哥的谱来,走出一段后,语气冷硬道:“你自己回吧,我去看看她。”
郑煜堂拉住她,无奈叹息:“不必了。”
舒清桐默了一瞬,语气放软:“她只是舍不得二弟。”
郑煜堂黑眸轻动,竟笑了一下:“若你以为她只是舍不得,那就错了。”
舒清桐起先不懂,但当她悄悄去了嘉柔居,听见里头的动静时,隐约明白了一些。
前一刻还哭的天崩地裂的少女,此刻已经擦干了眼泪,红肿着一双眼睛趴在案前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两个婢女一个嬷嬷陪在她身边,七嘴八舌提建议。
“大公子成亲,府里刚打了新棉褥子,都是最松软暖和的,带一床?”
郑芸菡捏着笔轻轻摇头:“二哥不会要的。他是去上任,让人知道连褥子都要自带,难免觉得他娇气不顶事。传到殿下耳朵里也不好。”
福嬷嬷微笑:“褥子随处可见,不带也罢。可二公子此去不晓得要多久,再过一两个月天儿就热了,并州那地热的早,带冰席如何?”
郑芸菡倏地一笑,两颗肿眼泡挤成弯弯的形状:“冰席好,这个不常见,又比褥子轻薄,就说一受热要生病,病了就出人命,旁人也不敢置喙什么,反倒要夸夸二哥。”
她越想越合适,在清单上添加,写完一个,又讨论下一个,少顷已经列了一大堆东西。
舒清桐站在书房外的廊下,竟不知该离开不要打扰,还是进去哄一哄她。
身后有轻而急促的脚步声,郑煜澄换了一身淡蓝色圆领袍来到嘉柔居,他分明走的很快,却半点不显凌乱,身长挺拔,步履轻浅稳健,比起郑煜堂的冷硬,他的确更显温润。
“大嫂。”郑煜澄站定,向她见礼。
舒清桐低声告诉他,芸菡不仅没有哭闹,还在为他准备行装,他莫要像郑煜堂那样不留情面。
郑煜澄怅然失笑:“还好过来一趟,否则她非得搬空半个侯府……”
舒清桐:……
郑煜澄转身走进房内,里头的嘀咕声戛然而止,不多时,福嬷嬷和两个婢子都出来了,舒清桐免了她们见礼,悄悄站在门外。
手中的笔被抽走,郑芸菡抬眼,见二哥含笑站在桌边,红润的唇紧紧一抿,忽然趴到桌上,脑袋转过去,只留给郑煜澄一个圆溜溜的后脑勺。
郑煜澄在她身边坐下,粗略扫了一遍初版清单,啧啧摇头:“我如今才明白,三弟每次回府又离开时是什么心情了。”
趴桌少女动了一下,一副很想和他说话,又攒着心气忍下的模样。
郑煜澄继续看清单,幽幽道:“我此去若顺利,兴许一两月就能复命,还要带冰席?我若不在外头挨过一个酷暑,怕是都不好意思回来。”
郑芸菡蹭的坐起来,晶亮的眸子不悦的盯他:“你明知不是这个意思。”
郑煜澄弯唇一笑,凑近些,温润的眉眼似在讨好:“肯与我说话了?”
郑芸菡眼神几动,又垂下去:“我又没有与你生气。”
郑煜澄笑而不语,耐心等着她的下文。
郑芸菡发现手指头沾了墨渍,直接用手来回搓揉,可就是搓不掉:“你从未出过这样的远门,连归期都不定,这与大哥从前同师父远游不一样,外头有人乱,有天灾,你对那里又不熟悉,万一他们欺生,就是不配合你办事,便是回来了还要遭陛下和殿下一通训斥……”
她越说越害怕,哽咽起来:“纵然是机遇,也要冒着危险去搏……”
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哭腔渐起:“我不要你有事——”
郑煜澄静静看着她,抬手抽出一方柔软的棉帕,就着温热的茶水沾湿,拾起她已经搓红的手指,耐心的将她手上的墨渍擦得干干净净,翻了个面,又给她擦眼泪。
“三个月。”
哭声止了一瞬,她瓮声道:“啊?”
郑煜澄敛去笑意,认真道:“三个月之后,我必完好无损的回来复命。待你在府中写满二十个‘正’字,我便在你跟前了。”
郑芸菡怔了一下,此情此景,让她回忆起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来——
那一年,大哥学业变得繁重,二哥出面,将她从大哥院中接到了自己院中照顾着。
她还小,跟谁在一起久就跟谁亲,那时候刚被易手,很是伤情,常常一言不合就偷偷跑回去,扰得大哥无法专心,索性出府去书斋读书,很晚才回来。
她找不到人,哇哇的哭,发现大哥很早就会出门,便蹲在门边要赶路。
后来,二哥笑着将她背回院子里,拿出一个大大的沙漏。
沙漏装满沙,打开塞子会有细细长长的沙线流出,她觉得有趣,直勾勾盯着沙线。
二哥说,待沙线流完,就可以看到大哥了。
她喜欢看沙线,看完了就能见到大哥,简直是一举两得!
她不哭不闹了,托着下巴盯沙漏,晌午刚过,沙漏的沙就停了,她兴奋地拍手,大哥要回来啦。
路过的二哥看她一眼,将沙漏猛摇两下,沙又开始流。
她如遭雷劈。
接下来几次,每次她以为沙流光了,二哥摇几下,又会开始流。
聪明如她,既然要沙流光大哥才会回来,她把沙挖干净不就好了吗!
她趁二哥不注意,悄咪咪解开盖子,然后就瞧见硕大的木漏斗里,尚有一大半沙没能流完,她狐疑的伸手哗啦,摸到了石头……
她似一头发狂的小狮子,握着石头去找二哥理论,二哥看一眼石头,满面笑容:“这是开启新游戏的钥匙,整个侯府只有这一份,竟然被你找到了,要试试看新的游戏吗?”
郑芸菡还没来得及追究,就稀里糊涂的开启了新游戏,紧接着被新游戏迷惑了心智,很快忘了大哥是谁……
郑芸菡从回忆里醒过神,盯着面前的二哥:“我怀疑你在唬我,可惜我没有证据。”
郑煜澄恢复笑容,手里的帕子翻过来,又在她脸上擦来擦去:“白纸黑字,怎么就是唬你了?”
郑芸菡半天没说话,慢慢叹出一口气。
二哥赴并州上任,已是既定的事实。纵然她再多顾虑担忧,伤心不舍,也只会让二哥分心,并无益处。
她伸出小指头:“倒也不必下军令状似的作保归期,我只要你平安,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先保平安。”
郑煜澄轻笑,勾住她的小指头:“一言为定。”
送走二哥,郑芸菡还想再整理一下清单,善儿和真儿回来,看到她时纷纷惊呼,捂着嘴忍笑。
郑芸菡一脸疑惑,走到镜台边照了一下,僵在原地。
她哭红了的小脸上,被手帕擦得黑乎乎的,最滑稽的是嘴上一撇一捺,俨然两道小胡子。
“郑煜澄!你给我走!现在就走——”
……
郑煜澄出发的日子在两日后,恰逢郑煜堂要陪妻子回门,送别的任务,自是落在郑芸菡的肩头。
她吭哧吭哧列的清单,最终被采纳的没有几个,看着二哥单薄的行李,操着老母亲心的少女又伤感起来,想起什么似的,从绣花兜兜里掏出一把银票递给他:“不带太多行李也好,但身上切不可没有银子。”
郑煜澄诧然:“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她晶亮的眸子透出得意的笑:“不偷不抢,山人自有妙计!”
郑煜澄露出几分了然:“不要送了,回去吧。”
她瞬间不笑了,站在马车边迟迟不肯上去,郑煜澄狠心登车,下令出发。
直到走出很远,马车帘子又被撩开,郑煜澄探头回望,摆了摆手。
快回去。
郑芸菡又笑起来,压下眼泪,轻轻对他挥手。
……
同一时间,回门的小夫妻正在马车里说话。
舒清桐忍着笑:“所以,协商的结果就是,不带行李也行,但是要带够钱?她在你这里诓了多少?”
郑煜堂冷着脸,报了个数字。
讲道理,之前他出钱在怀章王那里买下所有紫檀木的时候,是谁半夜跑到他房里,贴心的说着什么:男人在朝为官,身上需要点体面钱。还把自己的钱都交出来的?
这下好,不仅把之前给他的全都要回去,还借由他之前凶她,狠挖了一笔。
在即将离别的二哥面前,大哥作为男人在朝为官的颜面,当真是不值一提贱如草芥呢!
舒清桐看出他眼底的醋酸,想笑又不敢笑,怕刺激他,慢悠悠从身上摸出郑煜堂之前交给她的私库钥匙轻晃,铃铃作响,揶揄道:“身上还有银子吗?没有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啊。”
她贴近他的耳朵,手攀上他的肩膀,吐气如兰:“我偷我夫君的私库养你。”
郑煜堂瞬间破功,气着气着就笑了。
……
郑芸菡送走郑煜澄,转道去了一趟万宝寺。
国寺香火鼎盛不衰,来此者皆心怀所求。
郑芸菡诚心祈福后,起身去添香油钱,身边一老妇忽然喊她:“郑姑娘?”
她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妇人:“您是……”
老妇淡淡一笑:“那日姑娘在王府,因身染风寒昏了过去,是老奴将姑娘搀回屋子的。”
怀章王府!
贤太妃?!
郑芸菡回神:“您是太妃娘娘身边的……”
“老奴姓平,确然是娘娘身边伺候的。”
郑芸菡:“太妃娘娘在寺中?”
平嬷嬷伺候太妃多年,当日的情况岂会看不出猫腻来?
太妃喜欢极了这个小姑娘,就连王爷对她也不同。她心中一动:“太妃正与大师畅谈佛理。若是姑娘不着急,老奴这就去通禀一声。”
郑芸菡连连点头:“该向娘娘请安问好的,嬷嬷不要通传,我就在这里等着,莫要扰了娘娘的兴致。”
平嬷嬷见她明眸璀璨,眼底纯亮,笑起来时漫山花儿都失了春色,不由好感更深。
……
贤太妃近年来很少出门,但只要怀章王领军出行,她必要来一趟佛寺。
不过,有一次例外。就是上次前往镇远将军府认义女主婚。
“太妃娘娘。”郑芸菡远远瞧见人,小跑过去见礼。
贤太妃看到她就高兴,语态和蔼:“你在这里做什么?”
郑芸菡雀跃减半,忧伤又老实的交代了送别之事。
贤太妃听完,不由唏嘘。
同是送别,她儿上赶着追过去希望人家送一送,什么都没讨到;现在换成兄长,人家送完还要来佛寺祈福。
你说气不气人。
但凡小姑娘能拿出一半的心意对她儿,也不至于叫他离去时是那副嘴脸。
贤太妃知道,她儿定是气的,不过她不气。那冷硬的臭小子终于遇上一抹难求的鲜活,唾手可得,就太没意思了。
不过,看戏归看戏,她到底是亲娘,儿既不在,她能帮一些是一些。
听完郑芸菡所言,贤太妃给了平嬷嬷一个眼神,平嬷嬷会意,立刻说道王爷久离长安,太妃也是这样牵肠挂肚,十分懂郑芸菡的心情,好在郑芸菡还有哥哥嫂嫂,倒不至于冷清……
平嬷嬷点到即止,郑芸菡一听就抓住了重点:“太妃娘娘平日都是一人在府中吗?”
贤太妃淡淡一笑:“我已老了,身边没有别的小辈,也不爱那喧哗的热闹。”
郑芸菡轻轻咬唇,思考起来。
她心里是将贤太妃当做恩人的。毕竟那日若非有她亲自登将军府门,舒家不会顺水推舟那么快定下婚事。
尤其在听到太妃娘娘因为身体不适,根本不会出门,她越发觉得这恩情很重。
思及此,郑芸菡倏然一笑:“我先前曾许诺过娘娘,若是娘娘愿意成全家兄与嫂嫂,必定为娘娘重寻佳媳,若是娘娘不嫌弃,我去怀章王府陪娘娘一同选,保证不吵到娘娘。”
贤太妃与平嬷嬷对视一眼,轻笑起来:“好,一言为定。”
郑芸菡与贤太妃越好时间,礼貌告辞。
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平嬷嬷无奈笑道:“老奴无意说丧气话,就是觉得郑家姑娘活泼可爱,聪明懂事,若是王爷自己不努把力,早晚要成别家的。”
贤太妃不在意这个,倒疑惑另外一件事:“我就是想不通,选舒清桐之前,这长安的姑娘也看了不少,可我当真没对她有什么印象。就在近日,她竟像凭空蹦出来的,你说这之前,她又是什么模样?”
平嬷嬷答不出来,只默默笑着。
人都会变得,也许近来发生了什么事,叫她有了变化吧。
……
另一边,舒清桐在丈夫的陪伴下回了将军府。
舒清桐的父母得圣恩回了一趟长安,刚巧就在府上。
郑煜堂在外面与岳父、岳祖父说话,舒清桐则与母亲还有祖母在房内说话。
出嫁的女儿初归娘家,她们最关心的莫过于她过得好不好。
舒清桐犹豫了一下,将新婚第一日的事情说了一遍,舒夫人和舒老夫人听了,意外之余,又倍感窝心。
谁不是从新妇走过来的?
纵然舒家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的规矩,但初到夫家,那种真正离家的难过、处处陌生而极易催发的委屈感,几乎都体会过。
女婿与小姑能做到这个地步,当属难得。
舒清桐心中一动,抬头望向祖母:“祖母,芸菡乖巧懂事,又贴心可人,六哥……”
刚说到这里,门口传来响动。
舒老夫人神色一凛:“谁在外头?!”
半晌,门被推开,舒易恒探进一颗脑袋,嘿嘿笑着。
舒清桐想到刚才说的内容,有点脸红:“你在偷听?!”
舒老夫人抓起手边的茶盏就要砸:“我看你是伤刚好又皮痒。”
舒易恒明朗一笑,迫不及待跳进来:“婶婶,祖母。”
舒夫人没好气道:“你一直躲在门外?”
舒易恒当即反驳:“我才没有兴致偷听八妹的事情。”他眼珠子滴溜溜转:“我就是……好像听到了郑姑娘的名字。”
此话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舒老夫人探问:“你中意忠烈侯府的七姑娘?”
舒易恒大方承认:“嗯,十分中意。”又笑起来:“祖母何时为我求亲?”
舒清桐反手一个绣花枕头砸过去,舒夫人拧眉:“胡闹。怎可打你六哥。”
当着母亲和祖母的面,舒清桐也没什么好瞒的,她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天真的六哥,轻咳两声:“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门亲事,恐怕不那么容易。”
舒易恒的笑容僵住,眯起眼睛道:“你该不会想过河拆桥吧?”
舒老夫人一把拧住他的耳朵:“你怎么说话的!”
舒易恒嗷嗷叫:“祖母你偏心!八妹的婚事你们就尽心尽力争取,从怀章王手里抢人;郑姑娘还没定下呢,你们连说都不愿意说吗!”
舒夫人对这些一无所知,舒易恒也不是她儿子,此刻只能在边上拦着婆母说好话。
舒老夫人也是一时气急,毕竟孙女婿还在前厅坐着,他就在这喊着要娶人家妹妹,显得轻浮。
舒清桐叹气:“真不是我不想帮你,若你知道煜堂将妹妹的婚事看的多重,你就知道你的希望有多渺茫。这几日我在侯府看得明白,公爹和婆母都不是能做他主的人,我就这么说,哪怕公爹和婆母都认了你,他若不认你,你这桩婚,恐怕难成。”
舒易恒的笑容渐渐消失,“依你的意思,我若想向郑姑娘提亲,得先攻克你的夫君?”
舒清桐点头。
舒易恒起身:“那我还在这干什么,你根本不顶用嘛。”
他冲两位长辈抱拳一拜,屁股一撅就走了,刚跨出门,余光略过一个高大的黑影,无意识的侧首望过去,“嗷”得一声,吓得跌倒在地。
郑煜堂紫袍黑靴,周身气息沉淀冷冽,负着手立在门外,不知来了多久。
他凉凉的目光转向狼狈摔地的舒易恒,将他上下一打量,竟嗤了一声。
舒夫人和舒老夫人闻声而出,郑煜堂的脸色于顷刻间变得温和有礼,对二人躬身作拜,尽显贤婿姿态。
两位亲长唯恐贤婿听到了刚才的话,尴尬轻咳一声,将这里留给他们小夫妻二人,相携而去。
舒易恒觉得郑煜堂看起来有点可怕,急切的望向妹妹,用眼神传达意思——如果他要动手,你得拉住他。
舒清桐不想面对,她一拍脑袋:“好像还落了一件礼在车上,我得去看看……”然后迅速逃离现场。
舒易恒眼神绝望,慢慢拍一下自己的脑袋:“我……我好像把脑子落在屋里了,我得去看看……”
他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刚刚站稳,肩上落了一只有力的手。
郑煜堂幽魂般站在他的身后,低沉沉的说:“舅哥,聊一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