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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时间转眼便匆匆而过,暮色四合,时间很快就来到傍晚。
天色将黑时,一辆白色保时捷缓缓停到了酒吧街后巷的专用停车场里。
这里早有人在等候了,看见车子停下,从上面迈出一条皮鞋西装的腿出来,忙机灵地迎了上去,笑眯眯道:“是席哥吧?我是宁哥的小弟,宁哥让我来接您。”
席遐迩四下瞧了一眼,周围的霓虹都闪闪烁烁地亮了起来,“有劳了。”
那小弟笑了笑,一边熟稔地东拉西扯,一边带着席遐迩朝近路往noble走。
酒吧、ktv等地向来是年轻人放松的天堂,偶尔喝喝小酒,开发开发嗓子,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入了夜以后,酒吧街的生意总是很好。
大街上人不是很多,但一路走过好几家店面,都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隐约的音乐声。
席遐迩很少来这种地方。
他骨子里比较传统,平常没事更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看看娱乐新闻和财经杂志。算上眼下这回,今年也不过第二次来酒吧这种地方。上一次,还是因为去蓝带接田宋。
身旁偶尔迎面走过几个嘻嘻哈哈的年轻男女,身上带着或淡或浓的酒精味或者香水味。有的甚至拿直勾勾的目光在他身上大肆打量。
席遐迩抿着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身前的小弟倒不觉有异,与席遐迩说话自动调整得正正经经的,迎着打量的目光又能神色自若地吹着口哨眸光戏谑地调.戏回去。
两人走了一阵,便到了noble门前。
任唯宁就坐在大堂里面,看见门被推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跟着手下的兄弟走进来,便笑了笑,起身扬起一张无害的笑脸迎了过去,“你就是席总吧?幸会。”
说着举起右拳伸了出去。
“幸会。”席遐迩也举起拳头凑过去碰了碰。
任唯宁眸色闪了闪,挑着眉,眼中的笑意却是更深,“先喝两杯?”
席遐迩便也不推辞,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聊便在吧台边上坐了一个小时。
之前两个人对彼此的了解仅限于通过习呈,一场交谈下来,即便没有习呈在,两人却也相谈甚欢,对彼此都挺欣赏的。不过从对方的言谈举止间,心里同时也对对方有所忌惮。彼此都觉得对方不简单。
任唯宁仰头喝下水晶方杯中的透明酒液,抹了抹嘴,看着吧台上一排排倒吊着在灯光下带着几分迷幻色彩的大小不一的高脚杯,转头道:“席总不愧是呈少会结交的朋友,想不到性格这么豪爽,我任唯宁也交定了。”
说着又为自己和席遐迩满上两杯,率先拿起了自己面前那杯,“来。”
“那么,干了。”席遐迩晦暗的双瞳深不见底,顿了顿,拿酒杯过去碰了一下。两人一口干了,同时朝下晃了晃杯底。
“人已经带来了,就在那边。我今天还有事,就不陪席总了。”任唯宁笑了笑,抬手招了个弟兄过来,低声吩咐到:“海子,你亲自带席总去转角那边的包厢。”
海子是任唯宁身边比较亲近和信得过的人。
席遐迩颔首,起身随那人往包间走去。
包厢里的灯光较暗。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人影老老实实地端坐在左边的沙发上。不过人的脸部却看不清,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任唯宁手下的弟兄都小精小精的,这时从身上掏出把手电,打开,对沙发上那人脸部晃了晃,低声问席遐迩:“哥,您看下,抓错人没?”
席遐迩一眼就看见了刘小易嘴上被绑了胶带,浑身上下绑得结结实实的绳子,顿了顿,缓缓摇了摇头。
“好嘞,您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弟代劳的也不用客气,尽管对小弟说!”那人拍胸脯保证,“老大交代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成,只要海子我办得到。”
混道上的除了身手好,本事强,还及其讲求意气,席遐迩从小便跟着席文荣混,混了十多年,心里深知这一点。
略想了一下,伸手在胸腔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一张事先写好问题的纸条递了过去。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西装笔挺,身形微动,精致的面料上有一层魅惑神秘的暗光浮过。
任唯宁这个叫海子的小弟眼睛一亮,旋即腰板一弯,双手恭敬地将纸条接了过来。
在海子的认知里,大人物往往都不出声的,只要闭着嘴安安静静地坐一边就成,这些盘问的小事情自然由他们这种小喽喽来执行。
当然,他海子本身就很乐意狐假虎威,特别享受恐吓别人带来的乐趣。
“……”席遐迩面色无波,眉角略微抽了抽。
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小弟回席遐迩一个放心的眼神,咳了咳,朝刘小易走过去,一脚踏到他膝盖上,“现在小爷问你几个问题,老实的,就给我乖乖回答,哼哼……”伸手在背后摸了摸,拿着摸出来的东西擦着刘小易的脸缓慢划过,“要不然,别怪小爷手里的刀不长眼,听到了吗?!”
“呜呜呜……”刘小易忙点头。
冰冷的东西缓缓贴着链接游走,他从来都自大狂妄的心终于有点害怕了。
不仅昨天回公司的路上被一伙头带黑纱的劫匪堵在路上抢去了相机和工作笔记,这一天多时间以来还不停被各种骚扰:去报社,报社有人堵;回家,墙上被撒狗血,家里的门还被撬开,该掀的掀,该砸的砸。
最后进了家门,竟发现这伙为非作歹的家伙竟然做了坏事还不肯走,竟大刺刺坐在自己家被拆得唯一可以落脚的沙发上,然后刘小易想报警,就被这伙莫名其妙的人套上黑头套绑到了这里来。
“很好。”海子收了手中的“刀”,低头瞧了瞧纸条上的字,“现在我问你,你七年前是不是曾经报道过一片关于宣怀董事长去世的报道?”
“呜呜呜。”刘小易又忙点头。不过海子显然很不满意这乱七八糟的声音。立马抬脚在他胸口赏了一脚,“呜呜呜,呜什么呜,给小爷说话!”
刘小易颤抖着往后缩了缩,又抬头小声地呜呜几声。
“哧!胆小鬼!”海子勾唇不屑地笑了笑,在他脸上摸到边缘,手一使劲,刷拉一声便将贴在刘小易嘴上的胶带整个扯落下来。
刘小易吸了吸气,没忍住痛哼出声。
“好了,现在快说。”见人沉默,便又拿着手里寒光阵阵的东西在他脸上拍了拍。
“咳咳,别……我说,我说!”刘小易尖细的嗓音带着颤抖,“我做过,七年前我是做过这么一篇报道。”
海子又瞅了瞅纸条,“你的采访对象是查燚的女儿?”
刘小易都顿了顿,“是、是。”
海子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记、记得。我,葬礼当天,我一直、一直跟着她,后来便见她半夜被人从查家大宅里赶了出来。后来,后来就一直跟着去了机场。”
纸条上的问题就只有这三个。
海子抬头瞧席遐迩一眼,男人浑身笼罩在昏暗中,浑身的气势犹如深海里的峡谷一般让人琢磨不透。
海子跟着任唯宁也算久了,这时候心里也大概猜测到一些,想了想,便朝刘小易道:“说清楚点!前前后后,来龙去脉,听到没有?!要敢有隐瞒,小爷立马割了你的舌头。”
“不,不敢。”
虽然根本看不清楚,刘小易还是小心往席遐迩这边瞧了瞧,随后断断续续道:“事实上,在,在宣怀董事长出事之前很早一段时间,我,我就接到消息说,查燚的续弦刘媛辛还有继子秦朗貌似和女儿查微凉向来就不合。恰好后来查燚出事,想着查家兴许会有一场内斗,那段时间就跟得很紧。”
“那天晚上,我记得大概是凌晨一点过的样子,看着两个保姆一脸歉意地拎着两个大袋子扔了出来,不久、不久之后,就看见里面有三个人争执着往大门方向靠近了,后来一看,才发现正是他们三人。我当时离得稍远,听得朦朦胧胧断断续续的,就听见什么‘喝醉’,‘遗嘱’,‘卑鄙’这些词,后来,后来她就被哥哥和后母推了出来。”
“她当时情绪很不稳定,哭了一阵,走到别墅区外招了个计程车,然后……我跟着计程车绕了半个h市,到了一个古旧底韵的老宅。”
“她进去以后,我在门外守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就又见她哭着被赶了出来,接着,门又开了一下,扔了个什么小东西出来。她当时没有捡,失魂落魄就离开了。我之后到门前瞧了瞧,就,就……”
“就什么?”海子听得不满,一脚又踹了过去。
席遐迩静静听着,昏暗的光线下,男人周身散发出一股低沉的气压。
未免多受皮肉的苦楚,刘小易赶忙接着道:“就发现一根验孕棒,带了两条杠的。”顿了顿,又支支吾吾补充道:“我将东西包好,就接着去追她,然后就发现她坐车直接去了机场,看样子是不打算回有继母和异姓哥哥的查家了。”
海子听到这里,想看到一出狗血剧似的兴奋得不行,没忍住一巴掌照着刘小易肩头拍了过去,“艹!兄弟,你不做狗仔还真是可惜了啊!”
刘小易小心往后缩了缩,低声反驳道:“我本来就是狗仔。”
“咳……这就完了?”
“没有,”刘小易摇摇头,叹了口气:“生活处处是艰难呐!那时候我差点就养活不了自己……”
“所以?”双手抱臂静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忽然冷冷开口。
刘小易颤了颤,“所以我哪能这么容易放弃,我好言相劝本来想将人拦下来,但是她死活不肯,我就只能使出杀手锏了,甩出外界的猜测刺激她,问她,亲生父亲的死是不是和她有关,没想到她那么禁不住刺激,才问了三四句,她就捂着耳朵跪了下来,嘴里一直叫‘不知道,我不知道’,然后就晕了过去。我看挖不出什么猛料,就只好打消这个念头换个地方找切入点咯。”
“但你还是将对话的内容报道了出来。”男人语气平平静静的,像深海里的死水,没有半点波澜。半响,轻哼了一声,又道:“所以你的切入口就是……把主意打到了席家身上?”
这声音听着怎么有点熟悉?
刘小易心里一噎,愣愣问:“你,你怎么知道?”
一旁的海子却是一副崇拜的语气,“哥,你真厉害!”
刘小易顿了顿,接着道:“查席家的时候,不巧就让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原来席家是混黑道的,不仅混黑道,并且在道上很出名。而那时候宣怀的总监就是席家当家家主的儿子,查燚的女儿,当时的宣怀小公主,好像和他……我如果没推算错的话,这两人之间关系绝对不简单。”
海子听得下巴都掉了,“你不是狗仔吗?两人之间的关系你后来没调查出来?”
刘小易顿了顿,“当然有了些眉目,不过席家好像不愿意承认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关系。要逼我销毁证据,我不肯,得罪了席家,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在医院里住了几天,等到因为没钱付医药费被赶出去,准备去报社预支薪水的时候,才发现报社已经停业了。”
“后来还有人找上门来,我四处躲藏,躲了好几回。之后就得知宣怀易主了……”
席遐迩没有说话,听到这里,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啧、好曲折……”海子一边跟在后头,一边喃喃道。
席遐迩一回身,就看到了他捏在手里的“刀”——一把铁质直尺。
查微凉吃过午饭又补了一觉,下午三点半的时候踩着点去小天才幼儿园接了查纤纤,问到林岚的时候,她却支支吾吾的,说什么也不肯一起走。
查微凉带着查纤纤去公园里转了转,之后去商场替小家伙添了两件衣服,然后牵着小家伙去菜市场买了菜。给查纤纤念了好几篇童话后,小家伙双眼皮渐渐开始打架,之后不敌睡意沉沉睡去。
林岚却是一下午没有回来。查微凉给她去了一个电话也是关机状态。
之后等到菜色全部起锅的时候,林岚才恹恹地开门走了进来,查微凉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林岚灰头土脸的,特别狼狈,额头上之前好像被汗水打湿过,还弯弯曲曲沾着一些头发,裤子的膝盖处甚至破了一大个洞。
“今天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查微凉问她。
林岚蹲下在查纤纤脸上掐了一把,才有气无力道:“别提了,我最近一定是灾星附体了,被两个恶魔缠住了。”掏了掏衣服口袋,把摔成一堆渣渣的手机掏出来:“手机,摔坏了。”扯了扯裤子,“裤子,摔破了。”再把裤洞扯大点儿,“腿,摔青了。”
张了张嘴,最后把到嘴的“初吻也摔没了”吞了回去。
查微凉一边添饭,一边随口道:“怎么摔的?”
“真是霉到家了。”林岚面色来回扭曲了一阵,半响,咬牙道:“万象城溜冰场摔的。”
查微凉诧异地望着她,“你去滑冰了?”
不是最讨厌最害怕滑冰吗?
林岚扒了扒头发,“啧,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吃,我先去冲个澡。”
下午本来还想着避开放学的高峰期便能躲掉,不想在幼儿园里足足呆到五点,将所有的作业都批改完,明天的课也都备好,出校门的时候,还能看到那嚣张的一大一小。
林岚看到斜倚在车窗外用一双天生带了三分笑意的眼睛瞧着自己的易双飞当时就傻眼了。
她转身就走。
然而,两只脚始终快不过四个轮子,不到五秒钟,强悍的捷豹小跑就停在了她前头。
林岚再转身,继续走。
这次三秒。
林岚简直欲哭无泪。恨不得冲上去踹捷豹屁股两脚。
车里的一大一小旁若无人地从车里伸出头来。
老易(易双飞):“林小姐,好巧。”
小易(易凡琪):“林老师,咱们一起去玩吧。”
林岚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笑,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谢谢,不过很抱歉,我家里还有点事。”
易双飞理解地点了点头,就在林岚以为自己可以送一口气的时候,男人薄薄的唇角忽而勾了一抹轻佻邪魅的弧度道:“既然这样,我送林小姐一程吧。”
林岚简直为这人的厚脸皮震惊了。她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他明明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出了趟差回来就变了这么多?脑袋被撞坏了?
林岚心里正在yy。那边,易凡琪小霸王已经吭哧吭哧从捷豹小跑上跳了下来,几步就窜到了林岚跟前。小姑娘被水彩笔图得五彩缤纷的爪子拽着林岚,双眼眨巴眨巴,“林老师,走嘛走嘛。让我爸爸送。”
嘁。无事献殷勤。上次你大伯开车来逮你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杏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暗光。
林岚忽而低低地怪笑一声,冲着死死吊着她手臂的小姑娘张开了血盆大口,“这样吧,如果你肯陪林老师做一回游戏的话,老师就考虑考虑,怎么样?”
因为曾经被收拾过几次,之后每次一说到做游戏,小霸王都恨不得要有多远离自己躲远。这一招对付她最有效了。林岚笑眯眯地勾了勾唇,就等着小霸王撒手。
然而,这次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小霸王仅仅抖了抖小身板,犹豫了两秒,就咬着牙点了点头。
林岚眯缝着双眼狐疑地瞄了瞄易双飞。坐在车里的男人甚为愉悦地勾着唇,朝她挑了挑眉。林岚忽然就觉得自己这次栽进一个大坑里了。
游戏做是做了,然而,她却在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最后因为不忍心放了水。然后就被这一大一小骗上车,运去了溜冰场。
再然后,就是进家门时查微凉看到这五花八门的一身了。
林岚叹了一口气。
自从自己上次在出来找逃课的易凡琪和查纤纤两人回家的路上遇见出差回来的易双飞,将他当易双石狠狠骂了一顿之后,这人就跟吃了“神经病药”一样,天天放学都借着接易凡琪小霸王回家的名义开车绕幼儿园这边来堵自己。而且花样奇多,让她根本招架不住。
擦!天天跑过来不用照看公司的业务吗?也不怕跑断腿吗?这么闲!
林岚一边暗骂,一边扒着刚打上洗发水的头发狠狠地吐了口钻进嘴里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