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亲密朋友

齐春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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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楚寒在家中无所事事。画画?还剩不过六七天,再除去正月十五,时间太短了。练字?天气又冷,拿不出手来。况且这几日也没有心情。心里仿佛缺了某样东西,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

    过年时候姐姐的事情,让楚寒想起就又恨又气。不想也罢。

    难道也和嘉麦有关?嘉麦虽是个外表极冷言语极少的人,但对自己却是极为的热情。从小一起长大,什么事情都愿与自己分享。如今已经结婚,或许在嘉麦的生活中自己已不再是一个重要的角色,俩人整夜的聊天不可能了。虽然,一年前嘉麦和自己聊天的机会和时间就不多,但心中竟没现在的强烈。——空落落的,像是没有了着落一般。

    父母们常说,结婚了就是大人了。大人就该顶门立户,就不再是小孩子了;而自己现在还是“孩子”。哎!也许是吧,嘉麦是要把更多的精力和心思用到家庭和工作中了;不能再陪我这个“小朋友”啦。

    无聊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也是磨人心志的。于是,为了打发时间,楚寒躺在床上没头没脑地看电视,无聊地翻看着书,累了再睡会儿觉,乏了的时候,有时也会盯着墙壁看上半天。

    爸妈觉得奇怪,问怎么了?楚寒说没事。爸妈也就没有再追问——孩子难得歇会儿:毕业到现在,寒暑假期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不是练字就是画画;冬日晚上还要去看店。

    外婆早就察觉出了问题,但终不得空闲过来询问。趁今日无事,外婆推开了卧室的门。楚寒身着衣服,裹在被里,斜躺在床上,无聊地翻着书看。

    外婆身穿对襟衣服,三寸金莲迈着八字步,弓着腰,拄着竹子作的凤头拐棍。头发花白稀疏,却仍一丝不乱的在头后面绾了个发髻,用一枚银簪固住。满脸皱纹,小眼眯缝,嘴上含笑。门虚掩着,外婆推门慢慢地走了进来。外婆扶着床边慢慢的倚坐了下来,楚寒忙端坐了身体,拿一枕头竖放在外婆的身后。

    “外婆,您怎么过来了?”楚寒淡淡地说,他实在连话都懒得说。

    “寒寒,怎么了?这些日子没精打采的。”外婆关切的看着楚寒。

    “没什么。”楚寒无从回答,随口敷衍道。

    “还没什么呢?你瞅瞅这小脸。”外婆轻轻地抚摩了一下楚寒的肩膀。

    “没事啊,姥姥。”楚寒是在不愿同人讲话,却又不愿拂了外婆的好意。笑了笑,但笑得地极为做作,颇有些苦笑之意。

    “看什么呢?”外婆看出了楚寒不想说话,伸手指了指楚寒手中的书。

    “啊?”楚寒愣了一下,自己信手翻看着,竟不知是什么,——原是不知翻看了多少遍的书。“啊?——奥,《文化苦旅》。”

    “别看了。听听就不是什么好书啊,——还‘苦’呢。怨不得最近的心情不好呢。”

    楚寒一听,笑道:“姥姥,您,您……”

    “看看。”外婆也笑了。“这人啊,整日和书说话能有好心情吗,那岂不是书呆子?还是要和人多说会儿话,这样心情才会好;别看了。”外婆伸手把楚寒手中的书合上了。

    “姥姥。”楚寒欲言又止。

    “小谢结婚了,你是不是也想媳妇了?”外婆居然还拿自己开玩笑,不过刚才被逗乐了此刻并不介意。他突然怀疑自己最近的心情是不是真的和这个有关;连外婆都看出了端倪。或许以外婆的年岁,天命、人命、人心早已是看得十分通透,更何况自己这点写在脸上的小心思呢。

    “说起这小谢,哎,整天板着个脸,就很少见他有个笑面。——哎,这孩子也真命苦的啊……”

    “又来了,外婆。别说了。”外婆每次提起嘉麦,就唠叨个不停。

    “好好,不说了。”可是外婆却没有停止的意思。“明明不是上班了嘛;再说他有些日子没有来家里玩了。告诉他,年前送的拐杖我喜欢着呢;有空来家坐坐。这孩子就是比小谢强,会说会道,会来事。”

    别看外婆今年90多岁,不但身体硬朗,精神矍铄,而且记忆力甚好。凡是在外婆面前提起过两三次的人,外婆必然能记住,而且从不混淆。钟家村来了五六年,大半的男男女女、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外婆都认识、都清楚。就连楚寒常常提及的几个同事,外婆也都记得;更不必说楚寒的这几个朋友了。也许是整日一人在家的缘故,也许是人到了一定的年岁之后便总想找人说话的缘故,外婆常常说起个话题便没玩没了,尤其是和楚寒。——然而楚寒最是受不了。

    “姥姥,您说了不止一百遍了。”楚寒略显不耐烦道,“人家刚上班没几天,——挺忙的啊。”

    “忙什么。他们有什么好忙的:除了喝茶、看报,就是下棋、打球,——这可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您可真是不糊涂啊。”楚寒暗道,“您这记性也太好了。”

    “姥姥,人家也有对象了;哪有空陪我啊。”楚寒本想随便塞句话给外婆,让她不再唠叨了。

    “怪不得最近没有过来呢。”外婆惊喜道,“是哪家的姑娘找了这么好的小伙子:家世好,模样好,会说话,会办事。”

    “又来了。他的那些东西把您收买了?”楚寒调皮的反问着外婆。

    “他哪里都好,可就是那秉性没我外甥的好啊。”

    “好了,姥姥。”

    “呵呵。”外婆凡事都要打听到底。“是哪家的女孩啊?”

    楚寒突然觉得自己说多了,人家双方父母现在未必都知道;自己倒是先给宣扬开来了?

    “好了,姥姥。等哪天明明来了,您自己问问吧。”

    “这孩子,跟我还有什么好保密的。”

    “说不定您还认识那个女孩呢。”这时床头枕边的手机响了。

    “还跟姥姥卖关子。”外婆摇摇头笑道,“你也该给姥姥找个对象了。你看看你那发小长你三岁结婚了;明明和你一般大有对象了;就你还单着。该跟你爸妈好好说说,也老大不小了。搁我们那时,你的孩子都能帮着干活了。你说你姐姐怎么最近也不回来了,怎么着今年得给你找个对象了。整天在家里‘苦’啊‘闷’呀的,不知想些什么东西。”外婆嘴里念叨着,慢慢地下床,小脚迈着八字步走了出去。

    “干吗呢?小寒。”手机那头道。

    “没干什么。你上班了吗?”

    “没事的话,过来吧。”

    “单位吗?你不用陪依依了吗?”

    “噢。”电话那头无心地应了声。“过来吧。中午、晚上就在这里吃吧,跟伯父伯母说一声。”说完,手机挂了。

    手机那头不是别人,正是和外婆刚才谈论的明明——杜翼扬。

    翼扬是楚寒的师范同学。师范二年级的时候,俩人打乒乓球的时候认识的。俩人身高相当,只是翼扬身材略显瘦一些。翼扬长得颇为帅气,酷似一美国电影明星,故同学们常常叫他“杜大明星”。可这位“杜大明星”却对此称谓颇为不屑,甚至有些反感。倘或说像某个政界要人或商界名流,心中很是高兴。如今却像个演员,这在他看来就是极大的侮辱。为这儿,有一次竟让好几位同学没了面子;从此同学之间再没人称呼他“杜大明星”的了。倒是楚寒闻听此事后笑他像林黛玉。翼扬知他没有有恶意,只是甚是不解。楚寒笑着解释,翼扬听后竟夸林黛玉很有“见识”,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

    翼扬身上有一种的魅力,是一种能让人吸引住的魅力。双目炯炯,眸中满含神气,眼角却又流落出一丝不羁;红唇微薄,唇上常挂笑容,唇角却又潜藏着一点狡邪。帅气的外表,让人爱之;不羁的个性,让人远之。但这两种特质混合在翼扬的身上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你爱意之中添了些敬意,惧意之中又藏着些亲近之意。加之他优越的家世,虽有时狂放张扬,但待人接物极为热情,却又让人厌烦不得,又喜欢不得。总之,但凡与翼扬接触过的人,心中皆喜之、爱之、敬之、恨之、惧之、怕之,几味皆有,却又各不相同。

    翼扬的性格外向,极为开朗,喜交朋友。他的朋友各个年龄段,各种性格的人都有,几乎没有他不能交往的人。这或许是家庭的影响缘故,亦或许是本身性格的使然。但是在众多的朋友中,却没有几个是翼扬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楚寒是个例外。第一次打乒乓球时,翼扬便发现楚寒身上有着与他人不同的地方:思想单纯,性格内向,说话简单,对人不设防。比起周围的这一帮“狐朋狗友”,却不知好出多少。即便知道自己的家庭背景后,也依旧不变,不卑不亢、不亲不远。孩子一般的性格,孩子一般的单纯。

    楚寒的交友似乎没有多大的原则。在他眼里,同学就是朋友,朋友就是同学。你和我好,我便同你相处。

    “君子之交淡如水”。师范两年,俩人也只是淡淡的交往。只是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或是心情极差的时候,翼扬会约楚寒叙叙。或是操场上走走,或是到饭店里吃些喝点。楚寒极少沾酒,况且还是学生;翼扬多半自斟自饮。翼扬发现,楚寒拥有单纯的个性,这让他从来没有过什么烦恼,亦从没有什么事情所困扰。同时他也明白,孩子性情的楚寒,有些时候是无法帮自己排解心中的忧愁,但是有这样的朋友作伴,再烦恼的心情都会消失或是减轻。即便无法缓解,他也是个最“善解人意”的倾听者。楚寒也明白自己,与其作一个失败的排解者,不如作一个成功的倾听者;这或许对于别人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帮助。

    师范毕业后,在父亲的安排下,翼扬分配到市政府工作。六年来,俩人也常常联系,关系如旧。偶尔,翼扬驱车来易镇找楚寒玩玩。楚寒父母的热情让从小在别人簇拥和褒奖下长大的翼扬感受到难得的情愫:发自内心的真情、源于真心的温暖。伯父个子不高,为人和善,谈吐幽默。伯母是位典型的农村妇女,话语不多,待人热情,烧得一手的好菜。姐姐钟梅见过几次,与楚寒长得颇像,很是漂亮;也是好客之人。一家人都给翼扬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当然,翼扬也邀楚寒家中做客。翼扬的家位于市中心的景天小区。小区的面积不大,七八幢楼,住户皆是市直机关工作人员。小区从外观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只当是一寻常小区。但是进入楼道之后,会发现在很多住户门的上方安装有监控设备,让人骤觉浑身不舒服,仿佛衣服被强行扒光,**裸地站在人前。楚寒第一次去便看见了,顿觉像是被监视了一般,行动举止皆小心翼翼,恐自己不当的行为引起他人的怀疑;甚至怕自己潜意识里某个小小的坏念头,在它的面前会显现无遗。

    精美的玄关,素黄的墙壁,飘逸的窗帘,复古的灯饰,古朴的中式家具,高雅的各色摆设。翼扬的家里处处体现着现代中式的风格。自杜铠勋升至办公室主任之后,杜娥便挂职在家,相夫教子。岁月似乎在这个女人身上不曾留下过一丝痕迹:乌黑的秀发,白皙的皮肤,匀称的身材。着一身素净的家居服,非但未觉随意,却更衬她高雅;举手投足间自有雍容之气。杜娥知道儿子的朋友不少,但能够带回家的必是极好的朋友。又见楚寒乖巧懂事,不似儿子那般张扬和不羁;所以杜娥很是喜欢楚寒。翼扬的父亲,楚寒见过几次,市组织部的一把手。虽身居要职,但面容和善。说话虽清风细雨般,但每句每字都如审视过一般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