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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朋友将厨房窗户上的黑油布拿了下来,在窗前点上六根白蜡,他说虽然白梅和那个孩子看不到,但也算是为他们送行。
说实话,阿婆所告知的白梅的故事对我产生极大的触动。如今小三二奶满地溜达,开名车晒名包,几乎到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地步。是什么让她们如此嚣张,又是什么让那些男人自以为回到古时,拥有三妻四妾很正常。以前听一个成功的已婚女人这样说:男人出轨很正常,如果你还想留住这个男人,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时我没有搭腔只笑笑,现在想来,造成这样局面的可能是社会可能是人性也可能是一些人没有底线的忍让。
虽然存在遗憾但这件事也算是结束了。阿婆说我们两个都是好人,决定不收我的房租,免费把房子借给我。
我当然是高兴不已,朋友倒没什么反应。我想也是,反正他又不住这,几天就会离开。
没想到某天晚饭时他突然说:“今天开始我就住在这里了。”
“你是不是太自说自话了……。”
他一本正经反驳道:“阿婆说了给我们俩住的,怎么叫自说自话?”
我哑口无言,他又说:“而且如果我走了,你离死期也不远了。”
“靠!你小子唬我呢?鬼都没了我还怕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事吓得至今还心有余悸,他这么一说我又觉得背上有人看着我,我不动声色撇过头用余光看了看,虽无异常,但还是不自觉将音量提高。
他站起身拉开大门,悠然道:“你看这房子,住宅大门面对两栋大楼中间的夹缝,犯的是天斩煞。门前还有停车棚的波浪状遮雨顶棚,这犯的刀刃煞我就不说了。房子里厨房卧室大厅门成一线,背临高架和死水就呈死循环,气不流通,容易招阴,说得难听点,跟凶宅没区别,住在里面迟早损命。”
我听得眼角狂抽,听这意思要是住下去只有英年早逝的份了?“那怎么办?你给我把大门换个位置呗。”
“能与世人造九坟,不与世人开一门。不过我在这你也不必担心。”他指了指墙角一盆草,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搬来的,也不明白是何用意,“其实这些煞稍微改一下房间家具的摆放或是放几盆花草放个镜子龙龟就能解。”
我哦了一声,心道罢了就当多一个室友,而且经过这一次我全然相信有好兄弟的存在,我的小心肝已经无力再承受一次打击,如若有个内行人在身边也是一桩好事。
那之后,我照例每天起早贪黑出门寻活计,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一个工地搬砖的活。第一天试着干了干,小爷身强力壮包工头很是满意让我明早就去上工,于是借实习的名义理所应当得不给我今天的工钱。我又不敢说只好拖着散架般的身体回家去。
一进门我就傻了,两个中年人正跪在我家客厅里,我那朋友弯着腰,看样子应该是在扶他们。
我惊异地绕开那俩人凑到朋友耳边:“拜师仪式?”
还不等他说话,那两人又哭喊起来:“求你救救我妈吧!”
据这两人说,他们是一对兄妹,少时丧父,二人都是由母亲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拉扯大的。母亲从前就是在家种地,没见过市面也没什么本事,什么都是从自己身上省下来给兄妹俩的。
听到这我暗自感叹当真天下父母心,不免又想起自己那双双去世的双亲。眼前二人为救老母跪地相求,让人对他们生出些许好感。
单亲妈妈的苦日子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唯一能终结的,只有孩子长大了并且对她孝顺。想到这里我顺口道:“二位快起来吧别跪着了,你们母亲知道你们那么孝顺肯定很高兴。”
话一出,这两人脸色齐齐一变,那个中年男人思忖片刻才支支吾吾道:“其实是这样的。大前年开始我妈身子就突然不对劲,去医院查又说是什么大问题也没有,这两年西医中医都看遍了,就是不见好,每况愈下。现在已经完全下不了床了。我妈那人吧性子倔,我们说要给她一个人租个房然后再请个护工全天看护她,她就是不肯。叫她去医院也不愿意,就昨天,竟然吐了几大口血,可把我们吓坏了。”
他说完偷眼看我朋友,发现他没有正眼瞧他,又来看我,那时我肚子里已起了包火,反正又不是给我送钱的主,便压着火问:“我没明白,听意思你应该恨不得你妈赶紧走,那不是死了一了百了,怎么又要救她?”
他面色尴尬,赶紧道:“这话说不得说不得,我们兄妹可都是妈一手养大的,怎么会存有那种心思。这话说不得……”
“那你的意思是把你妈治好了,接着赶去敬老院,这样也算不得你们不孝顺是不是?”
老男人搓了搓手,目光闪烁,并不否认,与其妹妹对视一眼,说:“不管怎么说,还是救人要紧啊,我妈真的是能瞧的医生都瞧过了,从名医到土郎中,都没有起色。前些日子听人说起可能中邪了,百般打听才找到了这位师傅,希望师傅能帮帮我们。”
朋友仍不说话,我也没有发言权,一时间四个人都沉默下去,整个房间诡秘静谧起来。
“你们把地址留下,就先回去吧。明天我来看一看。”良久,我朋友才算是给了回复。等那两人一走,我不满道:“你看那两人的嘴脸。”他摇摇头:“这种人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权当是为了那位老母亲和那灵了。”
开了闹铃,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走到厕所门口推了推竟然锁住了,没想到他起得比我还早。一会他开门出来说:“你怎么还不快点?”
我迷糊着眼疑惑道:“我快不快点跟你出门有啥关系啊?”
“你跟我一起去啊。”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还要去搬砖呢。”我摆摆手,边说边往厕所里走。
“等下。”他一把拽住我,“我发现你的气比我更接近灵,这也是白梅的鬼魂为什么原本相安无事你一进来就出状况的原因。所以以后我去哪里你就跟着。可能会用得到。”
“妈的。”我大骂一声顿时醒了,“你想拿我当诱饵啊?!”
他笑道:“不会让你做白工的,以后接到的单子,薪金我八你二。”
我甩开他的手嘟哝了一句那么少,可等他报出了每次出工约莫多少钱后,我就马不停蹄换上衣服跟他去那对兄妹的哥哥的家中。
这个老男人的房子就是上海随处可见的老式居民楼中的一栋。这种居民楼的规格都差不多,层数不会太高,撑死八层。每层楼有一个露天走道,相当于阳台,有时候水池就会造在这个阳台上,走道的另一侧就是一家家住宅。这样的居民楼中的房子一般都很小,里面能有三间房间已经算多的了。
很巧,这个中年男人家里就是有三间房。
我才敲了下门,里面的人立马迎了出来,显然是已经等得十分焦急。热情地我们请进门,一个妇女急急忙忙给我们去准备茶水,而那个男人就迫不及待得带着我们去了他母亲的房里。
我跟在朋友身后,心里发虚,生怕自己真的跟他说的一样,气接近鬼魂更容易吸引它们,所以不敢四处乱看。我们进到老人房间的时候,闻到一股怪味,看出我皱起了鼻子,那男人赶忙说是人老了嘛总会有老人臭的,我心里呸了一口,我又不傻,左不过是老人无法自理,这男人跟他老婆又伺候得不干净。
待我们走近,往老人脸上看,我心里猛地一沉。不知道你们看没看过罗立中的《父亲》,画中的父亲经过日复一日的风吹雨淋,他的皮肤被打磨得刀刻般粗糙黝黑,皱起的皮肤叫人看得心酸。而眼前这个老人,头上的白发已稀疏可见,她闭着眼睛,我能清楚地看到眼眶,里面好像什么也没有。可能是因为没有了牙齿,整个下巴都有些移了位置。她的皮肤也发黑,但却和晒黑的不同,我说不出来,总觉得这样的黑色很奇怪,我从没见过。
我朋友让我和老男人出去,自己留在了里面。
出了门,老男人的老婆殷勤地递茶给我,我道了谢就随他们去大厅里坐着等。没过多久,朋友就出来了,他手里拿着罗盘,脸色不太好看。
他到其余两个屋子里转了一圈,出来后问那个男人:“你们家有没有人从外面捡回来过东西?”
男人跟老婆面面相觑,虽然不是有钱人家,但也不至于把外面东西往家里捡吧。他们连连摇头。朋友也没露出失望的表情,可能从开始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两人身上,他在大厅里看了一圈,又折回了老人的房间。
我也没跟着,就站在大厅里喝茶,目光一瞥,正巧看见冰箱上面放着一个花瓶,样式很特别,刚想走过去瞧个仔细。突然!小腿登时被一只手抓住了。
“什么东西?!”我本能地收回脚立即跳开,定睛一看,竟是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正半蹲在地上朝我笑。
那妇女急忙跑过来把孩子抱起,连连向我道歉,我总不能跟个孩子计较吧,就摆摆手,走过去和蔼可亲地摸着他的头,问:“小朋友以后可别这么做了,要是被踩到怎么办。”
这孩子倒也不怕生,又笑了起来:“隔壁明明正在踢你膝盖呢,我给你抓住不让他踢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