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这朽木不可雕也

浅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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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飞白完全是可以不用去学堂的,因为她病了,况且飞白也不喜欢念书,书上芝麻绿豆点的字看得她头都大。所以飞白不爱念书这个事实是人人都知道的。

    可就是这么个不爱念书的主,她居然起的比谁都早,一大早背着书包上学堂去了。

    管家看着飞白潇洒的背影揉了揉眼睛:没错啊,是大小姐!又看看了刚升起的朝阳:也没错啊,是打东面出来呀!

    同往常一样,飞白出了将军府直接往西拐,小心的四下探看后才利索地翻上院墙,用心的看着纳兰睿炎演示棍棒,结束后又准备悄悄的撤退。

    也许是篱墙的年代久了,飞白刚撤,这瓦片就落了下来,飞白已经跑远,当然是不会知道了,可纳兰睿炎看着墙那边,脸上露出了不可捉摸的笑意。

    到学堂时,许多人都在打量着飞白,指指点点,“诶,看到没那就是要和三皇子比试,说罩着五皇子的傻子。”

    “呦,看着挺机灵的姑娘呐,真看不出是个傻子。”十四五岁正是爱玩的年纪,什么事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飞白直接就走到了那些孩子身边,“你们听好了,我纳兰飞白不是傻子。”还略带稚嫩的声音偏偏就有一股子倔强的味道。

    对方脸上的神色一僵,你推我攘的跑开了,不时还偷偷的回头打量飞白,明显还是看傻子的眼神。

    飞白眯起墨色的眼睛忽然咧嘴笑了,脱了鞋就瞅准了往人后脑勺砸,对方显然没想到飞白会做出这等出格的举动,扯着嗓子就冲飞白吼,“有本事你再砸啊!”

    飞白撇嘴,切,砸就砸谁怕谁啊,脱了另一只鞋随手就抛了出去,反正一只脚上的鞋都没了,那另一只也跟着去吧。可这次对方早有准备,见准了机会就躲开了,鞋子还在空中继续飞行,直接砸在了刚爬上台阶的先生陈晌脑门上,一群人一哄而散。

    飞白一看大事不妙,吐着舌头也准备开溜,后衣领就被陈晌揪住了,飞白微笑着回头,“先生来的真早。”

    陈晌脑门顶上的鞋印未消,同样微笑着对飞白说,“好好在外面站着。”将手里的鞋子扔在了飞白面前,摇头直叹,“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飞白使劲吐了一口浊气,一屁股坐在了书院的台阶上,手支着下巴看着摆放歪散的一双鞋出了神,直到一双蓝色的靴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怎么又被赶出来了?”锦渊脸上带着笑意,食指挑起飞白的白色鞋子,“连鞋子也不要了。”

    忽然锦渊做了件令飞白意想不到的事,他腑下身轻轻的将飞白的脚抬起,细心的为飞白把鞋子穿好,“别着凉了。”语气柔和。

    飞白反正也不知道什么是害羞,坦然的等锦渊为自己把鞋穿好,自然的缩回脚,表情很是惆怅,“这次特别惨,连书院门都没进就出来了。”本就半大点的孩子却做出一副成人忧伤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有趣。

    锦渊看着飞白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温润的公子笑起来很是俊雅,一对深深的酒窝,让人看着就着迷,手里的折扇下耷拉着玉佩,一晃一晃。

    飞白看着锦渊发笑,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朽木不可雕也!

    今日怕一直到下课都要与锦渊一起在门外坐着了,其实这样也好,反正自己也不爱念书。

    飞白在学堂又闯祸了,纳兰睿炎叹了口气,这小祖宗真他娘的太厉害了,三天两头就能让先生回回来府告状,他念书的时候也没飞白这么爱惹麻烦啊。

    送走了先生,纳兰睿炎看了眼坐在石阶上的飞白,那孩子背影单薄孤寂,抬头看着天,黄昏的光照在她乌黑的头发上,淡淡打出一轮光圈。

    纳兰睿炎忍住了先前的怒意,走过去拍了拍飞白的肩,与飞白一同坐在石阶上,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真不该出现纳兰府,所有人都纳闷:这父女两不是水火不容么,居然这般融洽的坐在一起看落日。

    “你要打要骂就快点。”飞白垂下眉目,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坐在她身旁的就是个陌生人。

    说来也奇怪今天的纳兰睿炎似乎有一点不一样,至于怎么不一样,飞白也说不清。

    “我、是灾星么?”飞白忽然转头,一双墨色的眼紧紧盯着纳兰睿炎,手攥着自己的衣服,指节泛青,“如果我不是灾星,爷爷怎么会死,如果我不是灾星怎么我走到哪麻烦就跟到哪?”

    飞白忽然想到了花市的夜晚,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死人,她乘坐船上的船夫与歌女都死了,如果不是她要坐船,船夫怕是不会死吧。

    纳兰睿炎不知道飞白为什么会这么问,看着飞白突然变得很脆弱的眸子,一字一句道:“你不是灾星。”他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抛弃飞白,那个孩子本身并没有错。

    “那为什么你们当初要抛弃我,为什么现在又把我带回来,现在对我好,你觉得我还会安然接受么?”飞白眼里的泪欲落不下,声音里分明带了哽咽。

    “我宁可你接我回来仍把我当做灾星一样,讨厌我,打我,骂我,我不希望你们对我好,我不要你们的包容,这样我就会继续厌恶你们,心安理得的报复你们,可现在我却在愧疚?!”飞白咬着唇,她觉得她疯了,怎么会和纳兰睿炎说这些。

    飞白觉得很好笑,错的是他们,可自己却因为他们施舍给她的一点好而在愧疚,这一点也不像平常的自己。

    “你娘生你时你是横着的,那时候只能保一个,我选择保你娘,而你娘选择保你,她赶走了所有的大夫,自己拿着剪刀……”下面发生了什么,纳兰睿炎没继续说下去,因为这段记忆很不好,“结果你出生了,你娘晕死过去。”

    飞白从不知道齐素雪这样淳弱的女子,居然会有如此烈性的举动,那种疼定时撕心裂肺的,看来自己是不详是真的。

    “继续说。”飞白眨眼,抬起头迫使眼泪往回流。

    “你出生后,第一声涕哭,后院的古树就拦腰而断,就是现在你住的院子,再后来,将士禀报在你出生的同一时刻,一万大军死在乱石之下,无一生还。”纳兰睿炎看着飞白苍白的脸,有些事,隐瞒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也许这孩子知道一切后会明白日后她该怎么做。

    纳兰睿炎继续说,“那时你奶奶还未去世,她请来了道士,道士说如果不把你送走,家宅不安,你奶奶以死相逼……”

    后面的事情即使纳兰睿炎不说明白,她也知道,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孩子,怕会掐死这个孩子吧。

    呵,自己果然是灾星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