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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让一个七尺高满脸横肉的汉子,装可爱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只是,慕容擎天努力挤出的和善表情,看在诺诺的眼里却更为惊悚。
毕竟只是个八岁不到的小女孩,就算再懂事,胆子也不可能大到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度。
偷偷地瞄了一眼,躺地不起的小伙计,只见他一动不动像死人一样,身体因为害怕,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季月感受到怀里孩子的惧意,轻轻地拍着女孩的后背,柔声道:“囡囡别怕,娘亲带你回家。”
说着,便想将诺诺抱起来,只是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三年来终日以泪洗面,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慕容擎天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夫人,你身体不好,还是我来吧。”
不要!我不要离开这里!我要等杜仲哥哥来找我!看着朝自己一步一步逼近的凶叔叔,诺诺心底的紧张感越来越强烈。
“坏人!”一想到自己要被人带走,小脸早就皱成了一团,焦急道。
坏人?慕容擎天和季月面面相觑,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对他们防备警惕的样子,生生刺痛了夫妇二人的内心。
“囡囡,你刚才不是叫我娘亲吗?为什么不要跟我回去?”压下心痛,季月耐心地问。
“哼!我又不是叫你,我是叫姐姐娘亲!”孩子不屑地反驳道。
其实,直到现在季月只是通过诺诺身上的“玲珑”佩,才认定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是自己失散三年的亲身女儿。
只是,女儿失踪三年,没有人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也许“玲珑”佩早已经丢失,这个女孩只是辗转得到了这件信物也未可知。
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到来了,季月误以为诺诺嘴里说的是她有姐姐,还有娘亲。
这个消息无疑是将她从天堂打落下地狱。
温柔的声线带着不安的情绪,小心翼翼试探道:“诺诺,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家呀?你的姐姐和娘亲呢?”
杜仲哥哥,白衣哥哥,姐姐,诺诺好想你们啊!为什么你们还没有找到诺诺呀?诺诺好冷,好饿,好想睡觉!
一个人在外面流离失所,好不容易有了关心疼爱自己的哥哥姐姐,都怪诺诺不好,贪玩乱跑,杜仲哥哥找不到诺诺了!
本就伤心的诺诺,一听漂亮阿姨提起姐姐,金豆子就控制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跟哥哥失散了,我…不可以…走的,杜仲哥哥会…找不到诺诺的!”毫无条理,断断续续地倾诉着。
慕容擎天猛地皱了皱眉,心道:不论怎么样,夫人都不能受冻的。
二话不说,直接将诺诺抱在怀里,扛上肩膀道:“月儿,我们把孩子带回去,再慢慢问吧。”
突然被凶叔叔抱起的诺诺,顿时惊慌失措,不安地踢着小腿,粉拳拍打着壮汉的后背,抗议道:“放开我,放我下来,我要在这里等哥哥来找我!”
“放开我!呜呜呜……”
小女孩拼命挣扎的叫喊声,引来了旁人的瞩目,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成年人以大欺小。
再加上到地不起的小伙计,充当强有力的背景证据,众人通过丰富的想象力,纷纷道:看他长得凶神恶煞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看那小伙计已经被他打昏过去了,连个小女孩都不放过。”
慕容擎天长得也就粗壮高大些,面貌也并非英俊不凡,风流倜傥,只能说就是长相普通的壮汉罢了。三年前经历的一场血战,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条狰狞的疤痕,给他身上的煞气更甚。
诺诺作为一个孩子,面对他虽然有胆怯,但是依然能不管不顾地在慕容擎天这个杀伐决断的仙莱世家掌舵人身上,肆意踢打,也算得上勇气可嘉了。
“哈哈哈……”慕容擎天非但没有被路人的指点激怒,反倒是放声开怀大笑:“夫人,你放心,这女娃一定是我们的孩子,你看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跋扈样子,完全就跟我如出一辙嘛!”
季月听了自己丈夫的话语,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算是暂时归了位置,会心一笑道:“夫君,你别吓着孩子啦!”
见自己挣扎无效,诺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想着:这个漂亮阿姨看上去挺和善,应该很好说话,自己还是换种战术吧。
审时度势,不哭不闹,诺诺现在可是个小大人,很聪明的,一定要镇定:“漂亮阿姨!漂亮阿姨!”
纤白的手指疑惑地指向自己,意思是:诺诺,是在叫我吗?
“诺诺不可以走的,诺诺要等杜仲哥哥来接我的!漂亮阿姨,你跟凶…额,你帮我跟叔叔说,好不好呀?”
女孩趴在慕容擎天宽大的肩膀上,乌黑分明的清澈眼睛,充满希翼地盯着季月,可怜兮兮地商量道。
“噗嗤”一声,季月也被诺诺小大人的样子给逗乐了,嫣然一笑道:“夫君,你把孩子放下来吧。”
“不行,天太冷,你们娘俩都受不住!”半点容不得商量道。
就在诺诺以为自己没戏的时候,一声公鸭嗓响起:“哎呦,柱子你怎么躺地上了!”
身着靛青棉布长褂,头戴一顶大棉帽子,双手拱在袖子里,缩着脑袋的中年男子,惊恐叫到。
“掌柜的,你家伙计只不过是昏倒了,你无须惊慌。”轻柔的女声,想潺潺的细流,抚平了掌柜心中的惶恐。
可是,心里依然疑惑道:“是吗?他真的没事?不会是死了吧?”
“坏人踢痛诺诺了,凶叔叔帮我教训他!”孩子的情绪变化总是琢磨不定,前一刻还在跟慕容擎天闹别扭,这一刻就知道维护这个出手帮她的凶叔叔。
诺诺突然的插话,虽然没头没尾,但是精明的掌柜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估计是这臭小子不知死活的冲孩子撒气,然后被人家的家人发现了,才会受教训的。
看眼前这对男女穿着打扮绝非常人,但是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心中盘算一番,掌柜立马一改先前的胆怯模样,赔笑道:“这位客官听口营不像本地人,不知是否要住店?咱们广源客栈在帝都城里也是远近驰名的老店……”
掌柜这厢已经口如悬河地吹嘘上了,季月略有所思,柔声建议道:“夫君,不如今晚我们就在这家店住下吧。”
“这……”慕容擎天神色一滞,似乎是有顾虑,犹豫道。
“漂亮阿姨真好,诺诺好喜欢你啊!”诺诺一听漂亮阿姨要留下,赶紧拍马屁道。
引得季月又是一阵甜笑,慕容擎天温柔的眼神流转在自己的妻女间,心中幸福的感觉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处。
最后,无奈失笑,妥协道:“怕了你们娘俩了。”
娘俩?这个凶叔叔好奇怪,谁跟谁是娘俩呀?诺诺在心里打着小九九,暗自嘀咕。
一心只想着要怎么留在客栈门口的诺诺,哪里会深究眼前这对风格迥异的年轻夫妇的对话。又怎么会想到他们煞有其事的说自己是他们的女儿会是真的呢。
流落在外的懵懂小女孩,此刻安静地窝在慕容擎天的怀里,感受着身体慢慢地变暖,精神疲累,却始终不敢睡去。
季月看着不停打着哈欠,却始终硬撑着不睡觉的诺诺,心疼道:“囡囡,困了就睡吧,有娘亲陪着你呢。”
诺诺不解地望着眼前这个漂亮的温柔女子,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身影,渐渐地跟她重合在了一起,彻骨的思念化作最深情得呢喃:“娘亲?”
“囡囡记得娘亲了?”季月听着孩子疑惑的称呼,依然激动不已。
努力地甩了甩头,诺诺想要分清现实和幻象,记忆里的母亲形象越来越深刻具体。那一天,娘亲穿着天水碧色的纱裙,满脸泪水,捧起她的小脸,亲了亲她的嘴巴,娘亲告诉自己要等她回来。
诺诺明明等了,为什么娘亲再也没有回来?
“不!娘亲说她会回来找诺诺!她骗人!”突然脑海里的温馨画面转换成一片血红,诺诺像是受了刺激,痛苦地抱着头,歇斯底里喊叫道。
“夫君,她是我们的孩子,她记得我说过的话!”季月一把抱住失控的诺诺,不知所措,嘴里不停地重复道。
那一日,四季如春,和谐宁静的仙莱岛,血流成河,大地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的绸缎,殷红刺目。千钧一发之际,他从叛军的刀口下,救出了自己的妻子。
拼尽全力厮杀整整一天一夜,等他们夫妻再次返回藏起女儿的地方,孩子早已经消失不见。
曾经,他们害怕找到的是女儿的尸体,但是翻遍了整座岛,也没有发现孩子的踪迹。
那时候,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消息反倒是做好的消息,至少证明他们的女儿一定还活着,只是不知道流落的何方。
“囡囡,我的囡囡,娘亲有来找你的,娘亲没有骗你!”苍白的解释,听着让人心酸,季月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听懂,是否相信她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渐渐地,怀里的人儿平静了下来,再没够多久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季月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心地替诺诺掖好被子,道:“夫君,女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