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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香还未到筑梦院当差的时候,经常有机会接触后院的妾氏,所以她很清楚这些女人表面上看上去蠢钝如猪,其实暗地里她们的手段绝对不比大夫人差。那日,大小姐亲自前来探病,她早已经受宠若惊,如果可以选择,她一定肝脑涂地报答大小姐对的好,只不过人世间总是有太多得迫不得已,让她不得不冷下心来。
“大小姐,这些人不是省油的灯,你要小心。”但是,最起码的提醒添香还是能够力所能及地做到的。
若梦转头望向对面马车的瞬间,身后突然发出的声音,不由让她的脸色微变,不过只是片刻的光景,便恢复了平静无波。嘴角冷不丁地勾起,杏眸中划过了然的神色,淡淡道:“谢谢你的提醒。”
“奴婢不敢当。”从来都没有主子跟下人道谢,添香有些受宠若惊道。
倒是翠儿出奇地安静,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让人摸不清她在想什么。夏荷低眉顺眼地暗暗观察,通过几次你来我往的交手,她很细心地发现其实大小姐对添香还是有所防备的,思及此,心里不由畅快了许多。
一路颠簸赶路,反正闲来无事,妾氏们便起了调侃的想法,一则不是在丞相府,没那么多规矩限制,二则她们也想试探下今非昔比的大小姐到底有多少斤两,是否足以跟大夫人抗衡?
“大小姐对那二小姐怎么看?”
二小姐?若梦眼中闪过惊讶的神色,不明所以的疑惑目光毫不避讳地投向对面的马车。而翠儿听到妾氏口中的说辞时,也是吓了一跳,嘀咕道:“什么二小姐?奴婢没听说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翠儿姐姐,你刚才不是出去打听消息吗?难不成还没听出个所以然,就跑来跟大小姐邀功了?”夏荷抓住机会,夹枪带棒地借机讽刺道。
稚嫩的圆脸顿时脸上涨得通红,当时翠儿只是怕小姐等急了,眼看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弄清楚了,便提前离开了事发现成,谁能想到向来恶毒的大夫人竟然会生出慈悲心,将素未蒙面的弱质女子带着身边,而且更离谱诡异的就是还收了对方为义女。
若梦从妾氏的只言片语中,快速作出了分析判断,不动声色地收敛不自然的神情,满脸无所谓道:“各位姨娘不是明知故问。这母亲带我们来寺庙祈福,本就持着一颗慈悲心,这在半道上遇到无依无靠的孤女,好心将她收留在身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嘛。”
心中复杂的情绪早就百转千回,但是面上却依旧不能表露分毫,语毕,若梦不等妾氏反应,径自放下了车窗帘,在心底早就鄙视了李婉之千百遍了。
原本还想看大小姐的好戏,结果对方却冷了个脸,对大夫人收义女的行为根本就无动于衷,妾侍们也只能悻悻然地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她们只当是大小姐仗着身份恃宠而骄不把乡野孤女放在眼里,根本就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殊不知,若梦的无所谓只不过是因为她知晓李婉之并非自己的亲生母亲,无情自然对名义上的母亲离谱的作为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有一点若梦百思不得其解,这突然冒出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讨得那毒妇的欢心?
莫非……
倏然间,脊背发寒,遍体生凉,若梦不敢再往下细想,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小姐……”翠儿心里发虚,踌躇地喊了一声。
径自沉静在思绪中的若梦并没有听到喊声,眼眸中流转着复杂的神色,白皙的脸上似有若无地笼罩上一层迷雾,让人看不分明她此刻真实的情绪。车厢里的气氛,因为大小姐的不言语,渐渐地凝滞了起来,三个跟在若梦身边伺候的丫鬟各自怀中心思,也是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了大小姐的清净。
南山寺,帝都最负盛名的寺庙,一年四季香火鼎盛。马车队伍直接停在了寺庙脚下,要进入正殿,必须拾阶而上,步行九百九十九级阶梯,方能到达。据说,当初在建造寺庙的时候是刻意为之,就是为了彰显佛家所芸“心诚则灵”。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翠儿为了活跃气氛,故作轻松道:“小姐,我们总算是到了。你刚才不是身子骨都快散架了吗?要不要奴婢现在替你捏捏?”
遥望高高在上的大雄宝殿,香烟袅袅升起,位于南山之巅的宏伟建筑上空,常年云雾缭绕,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觉。压下心繁杂的情绪,杏眸中流露出释然的神情,肆意张扬道:“小翠儿,你急什么?等到爬上了这天梯,你再来给本小姐松筋骨也不晚!”
语毕,若梦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李婉之身边的女子,大步地跨上了台阶。翠儿虽然不清楚小姐心里具体的想法,但是她看到小姐有恢复了往昔自信满满的风采,忐忑不安的心也跟着平静了学多。
添香和夏荷毕竟是初来乍到,还没有摸清楚大小姐的行为处事风格,再加上大小姐本就有言在先,她们两个只要负责搬卸马车上的行李,并且将行李一并看管好,放到厢房就可以了,所以就算她们想跟上去,怕也是不能的。
“小姐,你慢着点!等等奴婢啊!”记得小姐提起过,此次南山寺之行福祸难料,她必须寸步不离地跟在小姐的身边,翠儿根本来不及多想,没规矩地提起裙摆,一路小跑着,气喘吁吁地追了上去。
周身雍容华贵装扮的大夫人脸上跟开了染坊般,青红交错,神情复杂让人不由望而生畏。芝兰眼见着夫人似乎有发作的可能,赶紧放下手头指挥下人搬东西的杂物,抽身上前,附耳沉声道:“夫人,那小贱人嚣张不了多久了。我们一定要沉住气,小不忍则乱大谋。”
那个女人就是抢了她的位置的丞相府嫡女?如梦紧紧地握紧拳头,跟李婉之极为神似的丹凤眼中流转着怨毒的神色,大半日的疲累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此刻早就摇摇欲坠,仿佛随便一阵风,就能将她刮倒。
“你们几个动作利索点,赶紧将东西搬到厢房。还有你们几个,赶紧扶住二小姐些,别让她累到。”李婉之心中有气,但是一时半刻又得不到发泄,只能冲着下人呼喝,借此缓解心中积压的烦躁情绪。
“晚娘……”如梦欲言又止,当她第一眼看到那个夺走她一切的女子的时候,十年来积压在心中的怨恨、不满即将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但是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够失控,因为现在的她根本什么都不是,虽然已经顺利地成了母亲的义女,可是父亲的面她都还没有照,这时候绝对不宜节外生枝。
林若梦张狂的样子,李婉之早就见惯了,只是她的亲女儿,心头肉初来乍到,就要受此等委屈,让她这个做母亲的于心不安。白嫩软滑的手掌安慰性地拍了拍如梦的枯瘦如柴的手背,温柔出声道:“梦儿,你放心,母亲一定会给你公道的。”
公道?哼!如梦在心底不屑,可是略显青黄的脸上却故意显露出怆然的神色,欲拒还迎以退为进道:“大姐不认我也是正常的,毕竟现在她才是丞相府的正经小姐,而我只是……”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李婉之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送走,只是如今悔之晚矣,她只能尽自己所能,重新为女儿披荆斩棘,杀出一片天来。
“住口!不许你这样说自己!”眉头紧蹙,雍容华贵的脸色带着些许怒气,李婉之语气中带着责备,但更多的却是心疼,压低声音道。
因为每年都要上南山寺祈福,所以寺庙里有专门提供给丞相府女眷居住的独立院落。小沙弥双手虔诚地合十,将一众下人带到目的地,将主持方丈交代的话机械地复述了一边,就无声无息地退出了院子。
而李婉之为首的女眷们,则是亦步亦趋地在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上,奋力前行,期间妾侍们个个叫苦连天,而跟在她们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女,就只能连拉带拽地将她们各自的主子带到大雄宝殿的门口。
“都说众生平等,果不其然啊!”若梦第一个到达正殿门口,居高临下地望着半道上行动困难的女眷身影,不由感叹道。“阿弥陀佛。”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成功地转移了若梦的注意力,下意识转身的瞬间,若梦整个人如遭电击,光洁的额头还挂着细密的汗珠还未来得及拭去,只见一张熟悉的刚毅面孔,不期然地闯入了她的视线,不由让她瞠目结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正在这时,一位慈眉善目,须髯苍白的老僧人缓步上前,站定在她的面前,若有所思道:“我佛慈悲,施主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慧根,实属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