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袈裟?手杖?看这老人家的年纪,还有讲话浑然天成的超凡脱俗的姿态,应该是哪位得道的高僧吧?杏眸中闪烁着懵懂的光芒,快速地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跟东方流云毫无征兆地相遇的震惊很快就褪去,若梦早已经恢复了淡定,虚心微笑点头道:“大师谬赞了。”
这老僧人是谁她不清楚,但是不论在什么地方,在寺院里见谁都喊“大师”准没错。
她还是跟从前一样顽皮迷糊。东方流云老早就已经到了,从跟方丈的闲聊间,他才得知丞相府的女眷祈福安排在大雄宝殿,鬼使神差间,他的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往这里靠近。
能够遇上若梦,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再相见,在他心底涌起的强烈情感却比想象中来得更加地猛烈。东方流云掩藏在袖子里的手掌早就隐忍地紧握成了拳,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棱角分明的刚毅脸颊上却丝毫没有泄露半点不妥,语气冷傲道:“林小姐别来无恙。”
想到前几日庐陵王在皇家马场缠着她说的混话,在看今日东方流云一派王者的凛冽风范,若梦暗道:果然,那纨绔王爷的话是不可信的,东方流云浑身上下哪里看得出来是感情受挫的样子嘛?
“咳咳咳……”抬手捂住嘴巴假装感染风寒,咳嗽出了声,若梦白皙的脸上早就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进退有度地行礼道:“见过王爷。”
“施主跟王爷既然是旧相识,那老衲就不在此处打扰了。”无嗔大师虽然是跳出红尘世俗之外的高人,可是面对人间的红尘俗世,他还是看得通透,从一开始王爷有意无意地跟他问及丞相府女眷祈福的事情的时候,他的心中就有了一把度量的尺。
两人既然已经解除婚约,自然得泾渭分明,若梦平日里虽然不拘小节,肆意张扬惯了,如果对面之人只是单纯的未婚夫倒也罢了,最要命的是他们两个之间还有一段称兄道弟的日子,拥有这样过往的二人再相见,她的处境还是颇为尴尬的。
思及此,若梦也顾不得失礼,面露焦急道:“大师请留步。”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把人喊下来,要是不找点话说,未免显得太刻意,她的心里乱可不能被东方流云瞧去分毫,要不然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再死灰复燃,可是大大地不妙的。
不是若梦自作多情,当日东方玉溪的话她宁可信其有,不管如今靖安王如何转变,总之她还是得时刻跟他保持好距离,才是最稳妥的相处之道。
面对女子疏离的态度,他的心再次被刺痛,剑眉不自然地上挑,下意识地迈开步子,想要靠若梦更近些,他想从女子的过分平静的脸色寻找蛛丝马迹,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忐忑神色,都会成为一道甘洌醇厚的清泉,足以慰藉东方流云那颗几近乎干涸的心田。
不停地在心里重复“镇定”两个字眼,杏眸中尽显坦荡的神色,毫不避讳地跟东方流云审视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纤细的指甲早就深深地嵌入手掌心,疼痛的感觉不断地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提醒这若梦不能示弱。
颓然地撇过头,东方流云最终还是敌不过女子干净清澈地坦荡对视,节节败下阵来,这一刻他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是时光荏苒,往昔不再。
幽深的眼眸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碍于无嗔大师在场,他竭力地隐藏着挫败的心绪,傲然道:“萍水之交,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无嗔大师还是带本王去别的地方再逛一逛吧。”
当今天下谁人不知靖安王曾与丞相府的嫡女林若梦有过婚约,而方才东方流云的一句林小姐早就暴露了若梦的身份,就算无嗔大师跟若梦素未蒙面,也能猜到其中的额端倪。
俗话说“难得糊涂”,作为出家人,凡尘世俗之事,他本就不该多加插手,淡笑不语地点了点头,双手合十虔诚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语毕,别有深意的颜色落在若梦的身上,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便率先迈开步子,带着靖安王往别处行去。
翠儿单手撑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老远就看到了小姐跟王爷在说话,一时间她也不敢上前打扰,眼见着王爷已经离开,赶紧三步并两步跑到若梦的面前,满脸紧张兮兮的表情,压低声音问道:“小姐,姑爷没为难你吧?”
“什么姑爷?本姑娘跟他老早就接触婚约了!”不客气地伸手戳了戳翠儿的脑袋,若梦觉得自己真是快被翠儿这丫头给气疯了,口气中带着歇斯底里地味道,似乎要拼尽身上所有的气力,高声澄清道。
“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姐你别动怒啊!”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总是惹小姐生气。郁闷地抬手往脸上狠狠地抽了两巴掌,“啪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寺院的寂静无声,更是深深刺激了若梦的耳膜,白皙的脸上尽显恼怒之色,纠结道:“翠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心疼地抚摸着小丫头发红的两颊,若梦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在南山寺偶遇东方流云彻底打乱了她原本平静的心,面对翠儿自我惩罚的行为,她一时间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所有无奈的情绪,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柔和无奈道:“行了,我又没有怪你,干嘛这样糟践自己?以后不许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了,知道吗?”
稚气未脱的圆脸上露出一抹伤感之色,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充满了懊恼的神色,带着哭腔道:“小姐,奴婢不是故意隐瞒王爷的事情。奴婢就是担心小姐听到了会不开心,所以才擅作主张……”
“嘘……”若梦听到身后有动静,估摸着李婉之那毒妇带着一群妾氏应该到了,警惕地将食指放在唇边,作了个噤声的姿势。翠儿见状,机灵地收声,抬手快速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猛地咽了口口水,坚定道:“小姐,奴婢就算死也不会拖你的后腿的!”
“傻瓜,以后知道怎么做就行了,别再伤心了。这样的混话今后不许再说,要不然小姐我可就真生气,不要你了!”若梦习惯性地挽起翠儿的手臂,将脑袋靠到她的耳畔,用只有主仆二人能够听得到的声音,严肃道。
重重地点了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烁着明亮的神色,仿佛心中的那盏火焰又重新燃烧起来,翠儿浑身瞬间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和力量。
“大小姐,没想到半年多年,你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子骨反倒是越发地硬朗了。”妾氏中不知是谁不知死活地冒出这么一句,落入李婉之的耳中,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了许多。
“二小姐,你慢着点,身体还吃得消吗?”搀扶如梦上阶梯的婢女几个人连番上阵,又拉又拽甚至到了最后还有人直接背起了二小姐,总算是将夫人半道认的义女给弄了上来,几个人重重松了口气,关切道。
芝兰接受到大夫人的暗色,堆着笑脸将如梦搀扶到若梦的面前,一脸殷切道:“大小姐,这是夫人新收的义女……”
“如梦见过姐姐。”瘦弱的手掌抚在胸口,急促地喘着气,丹凤眼中划过微不可查的嫉妒神色,不客气地打断芝兰的话,故作娇弱,怯怯地俯身行礼道。
娇弱似扶柳,病恹恹的身体歪歪扭扭地左右晃动,视线在这个自称“如梦”的女子身上来回流转,从始至终若梦始终都没有答话。她就是想看看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到底是否如她心中所想——来者不善。
“没看到她身体不好,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妹妹?”李婉之看着亲身女儿冲着养女行礼,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忍不住呵斥道。
眉眼微挑,杏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对于李婉之不善的言辞,完全不放在心上,淡漠道:“母亲说笑了,这位姑娘现在只是你认得义女罢了。父亲都还没有承认此女,孩儿又何来的妹妹?”
看你还能装多久!余光掠过保持半蹲姿势的女子,若梦径自越过她的身边,示意在旁边等候的僧人带她去祈福的大殿。
“嗯……”气急攻心,青白的脸早就涨成了猪肝色,如梦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发黑,整个人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支撑不住地瘫软在了地上。
“梦儿!”
“如梦!”
“二小姐!”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如梦只觉得自己扶柳般的孱弱身体正在缓缓地倒下,意识尚且清明,但是却无能为力地任由身体绵软无力。本就是大病初愈,直到现在她还每日用人参养荣丸吊着命,一连几个时辰的颠簸早就让她体力透支,就差完全失去知觉了。只是,身体并没有迎来预想中的冰冷坚硬的地面,如梦迷惑间只觉得自己似乎跌进了一堵温暖宽大的胸膛里,对方坚实的手臂正托着她的腰肢,支撑着她不会立刻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