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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天传国的寒冬已经悄然褪去,枯木逢春露出了嫩绿的新芽,若梦一路驾车出城,伴着落日的余晖到达了城外的玥河水畔。这里有码头,只要登上船便可以顺流而下,奔腾入海而去。
“小姐,你的手没事吧?”翠儿将麻绳递过去,神色担忧,痛惜道。
“不碍事。”若梦此刻大汗淋漓,费力地扎着竹筏,喉咙干涩道。
张嫂的离开无疑给了她巨大的打击,只是悲伤过后,她总该为张嫂做些什么?哪怕是力所能及的一星半点事情,也会让若梦内疚的心好受许多。
纤细的手掌被隔出了无数个细小的伤口,殷红的血早就凝固,若梦丝毫不在意,只是埋头做着手里的活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转身在旁边的草丛里采了些小雏菊,将竹筏四周装点一番。
几经折返,原本还不甚简陋的竹筏,俨然成了花的海洋。
“翠儿,来帮忙搭把手。”手碰到张嫂身体的时候,尸体已经全身冰冷僵硬,若梦的心止不住地颤抖,可是面上却强撑着不让翠儿发现她的悲伤。
“小姐,让奴婢来背吧。”翠儿忧心忡忡地望着小姐几近苍白的脸颊,心痛道。
倔强地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喙道:“不用。”
执拗不过小姐,翠儿只能在旁边帮手,将张嫂僵硬笨重的身体放到若梦的背上。河滩边到处都是嶙峋不一的石子,若梦纤瘦的身体背负着一百多斤,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踉跄地往竹筏停驻的方向走去。
缓缓地放下张嫂的身体,细心地替她整理仪容,丝帕温柔地拭去张嫂血污的嘴唇,笨拙地替张嫂将发髻梳理妥当,最后面色凝重地将被子盖在张嫂的身上。翠儿站在旁边欲言又止,想要上前帮忙,却踌躇着始终没有上前。
小姐一路上没有说话,只是拼命地赶着马车,翠儿虽然不清楚小姐对张嫂到底抱有多么深刻的感情,但是此刻她能够深切地体会到小姐身上散发出的浓郁悲伤。
“小姐,张嫂那么疼爱你,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为她伤心难过的模样。”思来想去,翠儿还是觉得有必要开口,安慰道。
指尖轻抚着毫无生气的妇人,苍白的脸上神色微变,若梦觉得胸口有种蓄积已久的情感,随时都有可能宣泄而去。灰暗的眼眸中不复往日的神采,语气冰冷道:“是吗?”
嘴里疑惑,可是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张嫂到底为什么离开?为了保护她,付出了生命代价的张嫂,还会爱她吗?她伤心,张嫂会难过吗?
脑子里不停地反复询问自己,脸色伴随着复杂的情绪而变幻莫测。
“你们两个怎么都来了?”雷有些出乎意料,眉头微蹙,问道。
风和电一路追着若梦的马车而来,很快就发现了雷隐匿的地点,两人一左一右将雷夹在中间,隐蔽起来。
“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风没所谓道。
“我看少夫人出门的时候情绪不对,放心不下就跟过来了。”电直言不讳,心想林小姐可是少主心爱的女子,他们作为属下怎么能够有所懈怠。
“那院就没人看守了?”雷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总觉得不大妥当,他们三个人负责少夫人的安全,怎么能够全部聚集在一个地方,忍不住道。
风随手摘了跟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插嘴道:“我们在那里守了这些日子,除了少主会抹黑偷偷进院子,平日连只苍蝇都很少光顾。”
言下之意,就是说筑梦院安全得很,还是看紧眼前那个女子才是要紧事情。
无奈地摇了摇头,雷生怕他们再继续争执下去,会惊动径自沉浸在悲伤中的女子,也就闭上了嘴。神情严肃,仔细地关注者周围的动静。
血红色的夕阳洒在张嫂惨白的脸上,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涂了胭脂,脸色红润。若梦眼神迷蒙,俯下身体慢慢地将竹筏推出河边,载着张嫂的竹筏顺着流水,缓缓地前行。
春寒料峭,初春的河水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气,而若梦的鞋子已经全部被水浸湿,她竟然丝毫不知晓。
“小姐,你的脚!”翠儿惊呼一声。
只是,若梦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而是从腰间取下陶埙,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放在了嘴边,一曲《安魂曲》带着无限哀伤惆怅,悠悠地荡漾在青山绿水之间。
情到深处人孤独,若梦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两行滚烫的泪无声无息地滑落,跌入冰冷的河水中。任由河面带着寒气的风肆虐着她的身体,仿佛只有身体感觉疼痛的折磨,才能消除她对张嫂的愧疚感。
“小…“姐,翠儿神色凝重,眉头早就打成了结,一脸纠结的表情,踌躇着开口,最后却还是放弃了。她想小姐现在一定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既然如此她只要默默地守在小姐身边,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地哀伤,等情绪发泄完了,自然就会恢复正常了。
风雷电三人呆呆地望着不远***子透着浓浓愁绪的身影,一时间也被她吹奏的曲调所感染,心底说不出的悲凉。
张嫂此生你把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守护我,如今我将你送去远行,希望你能够顺流而下,汇入大海,可以将从前不曾见过的风景看遍。如果有来生,张嫂你一定不要再遇见我。
一曲终了,河面上的竹筏已经消失在若梦的视线内,河面上波涛澎湃,应该是要涨潮了。待到若梦发现脚下全部湿透,河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膝盖,远远望去还以为是她自己想不开往河中间走去。
“糟糕!”风刚回神,就看到这样的情景,一时情急,没弄清状况,“嗖”地飞身冲了出去。
若梦正准备退回来,只觉得整个人被人丢溜到半空中,随后稳稳地落在了岸边,下意识地转头,杏眸徒然增大,高声道:“怎么是你?”
“小姐,你没事吧?”翠儿急忙忙地跑上前蹲下身体,抓住若梦的衣摆将水拧干。
雷和电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达成共识不出去,这样的话,就算风暴露了,还有他们两个在暗中替补,总算是没有辜负少主的嘱托。
尴尬地挠了挠头,风暗道:糟糕,这下难交代了。干笑几声道:“少夫人,那什么…属下…额…我…只是顺便路过。对,就是不小心碰上你的!就是这么回事。”
少夫人?这什么跟什么呀?原本还因为张嫂的离开情绪低落的若梦,顿时就把脸冷下来,沉声道:“你跟踪我?”
这不是在问,而是绝对的肯定!心中百转千回,想到寒逸辰最近对她的状况了若指掌,种种迹象表明,除了他派人在暗中监视她,若梦已经想不出什么更合理的解释。
“不!不不不!没有!”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次面对少夫人总觉得她身上的气势太渗人,冷静时候的表情跟少主如出一辙,他要是胆子小点绝对被冻死。猛地摇着头,不停地否认道。
“小姐,你的鞋袜都湿透了,咱们赶紧回府换掉吧,要不然会着凉的。”翠儿并不担心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会伤害小姐,而且看样子,小姐似乎认识他。所以,从容不迫地站起身,焦灼地催促道。
犀利的眸光像刀子般刮过风的脸庞,一开始他还能硬撑,可是眼前女子嚣张的气焰实在过于生猛,他长那么大,还从来都没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女子。视线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双眼,而且还是大家闺秀,连他向来自诩脸皮厚都着实招架不住。
被盯地心里直发毛,脑袋越垂越低,最后连下巴都快碰到脖子,实在是不能再低了。风豁然抬头,强作镇定狡辩道:“少夫人,我真的只是碰巧路过,看到你那什么…想不开,才会出手的。”
“闭嘴!谁是少夫人啊!别没事乱叫,还有谁想不开了!”若梦双手叉腰,怒容满面,河东狮吼道。
语毕,也不再听风解释,大步流星地冲上前,视线往周围能够藏人的位置迅速扫视一圈,语气森冷道:“本姑娘只数三下,你们要是还躲在暗处鬼鬼祟祟不出来,后果自负!”
“一……”女子带着迫人气势的声音拉得很长,不由让躲在暗处的电乱了阵脚,压低嗓音道:“雷,怎么办?”
没有等来预想中的人出现,若梦心中疑惑,暗道:难道真的只是碰巧遇上?不过,转念间,她就打消了这个猜想,按着寒逸辰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允许属下擅自行动,风能够出现在她眼前,绝对不是偶然。
打定主意,继续喊:“二……”“电,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啊!主子要我们保护少夫人的安全,现在倒好,被少夫人逮了个正着,真是晦气。”雷满脸郁闷的表情,苦恼道。“你们主子已经把你们送给我了,现在我就是你们的主子,要是我数到三再不出来,以后也别在我面前出现!”先来一招欲情故纵,若梦也是想试一试,看看周围是否真的还隐藏着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