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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安茹儿的腿伤已经彻底好利索了,那场命中注定的赛马会也终于到来了。
和前世一样是个很好的天气,晴好的天空碧沉沉的没有一丝云彩,像一块透亮的蓝水晶。
安茹儿起的很早,用了奶茶之后,便穿了一袭大红色缂金丝的翻领胡服,长发编结成了一根光滑油亮的发辫,一直垂到腰际,最后戴上了金色桃型冠,她对镜展颜一笑,用手抚了抚眼角,把那抹和年龄不符的沧桑隐匿,只剩下明亮妩媚,无懈可击。
刚装扮完毕,吉娜就来了:“茹儿,你好了吗?”
安茹儿深吸一口气,像一个即将走上战场的士兵,掀开帘子,义无反顾的踏了出去。
吉娜穿的是一袭粉蓝色胡服,另有一番娇俏可爱的美,她一见到盛装的安茹儿,飞快的蹙了蹙眉头,随即又粉面含笑道:“你今天好漂亮呢。”
安茹儿知道她嘴上虽然是赞扬,可心里指不定怎么诋毁她呢,也轻笑一声,侧到吉娜耳畔道:“哪有你好看?”
吉娜嗔道:“你就知道打趣我。”
两人说笑打闹,很快就到了大帐。大帐的帘子高高的挑着,已经满满坐了一屋子人,安茹儿飞快的环视了一圈,还好,没有看到左羽宸,只怕是还没到。这样也好,也让她先看看情形有些心理准备。
莫柔芷和安锦儿乖巧的坐在安劼汗身边,赵庸也在,他今天穿了一袭墨色襕衫,显得面容更加丰神俊朗,见安茹儿盛装而来,他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恢复常态,朝她淡淡一笑。
安茹儿敏感的发觉了另外两道灼热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席间坐了个长着碧色双眸的年轻男子,他衣饰华丽,一头卷曲的长发上压着一个黄金鹰型冠,正中镶嵌了一颗硕大的祖母绿,异常夺目。他的眼眸深邃,面部轮廓刚毅深刻,只是遗憾的是,他长了一个鹰钩鼻和冷冽的薄唇,破坏了他原本邪魅的西域风情,而显得有些刻薄和阴鸷。
这个碧眼男人的目光太过锋芒,好像一眼就能把她看穿,这让安茹儿很不舒服。好在那人也就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转移了。安茹儿舒了口气,向安劼汗行了礼后便在父汗的身后坐下。
莫柔芷飞快的看了安茹儿的领口,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又不经意笑道:“茹儿怎么没戴宝石项链?”
安茹儿抚了抚胸口道:“今天我穿的是红衣,配那项链又怕抢了宝石的光彩,夫人不要见怪哦。”
莫柔芷愣了楞,但是当着众人面也不好说什么。
安茹儿和吉娜飞快的对视了一眼,吉娜冲安茹儿感激的眨了眨眼睛,还按了按胸口表示项链戴在外衣里面。
安茹儿嘴唇勾起,笑而不语。
好在今天是男人的主场,女眷们都安静的坐在一边。安劼汗朗笑道:“感谢昆仑神引来佳客之喜,拓峰王子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多住几日。”
那个碧眼男人马上用右手按住左胸,向安劼汗欠了欠身,说了一些诸如“感谢昆仑神”之类的套话。
原来那个人就是拔悉密汗的长子拓峰王子。关于这个人,安茹儿是有点印象的,据说这个拓峰虽然骁勇,但是性情十分残暴好杀,出了名的冷血无情。后来拔悉密汗部阖族被灭,独独跑了这个拓峰。足见此人心思狡诈,是个厉害难缠的人物。
今天的重头戏是赛马,所以没多久众人就走出了营帐来到了马场。马场上有一处较高的台子,仆从们早早的把坐榻设在那里,大家落座后,安劼汗一挥手,一阵激越的鼓点过后,赛马会就开始了。
前世的安茹儿原本很喜欢骑马,而且马术不错,只是后来她有了腿疾,这个爱好也慢慢的丢了。如今再世为人,看到久违的开阔马场,自重生以来的一口闷气竟然也奇迹般的消散了,凭空生出了几分豪迈之情。
按照惯例,自然是贵客先来,右古蠡王是个马痴,便兴致勃勃的提出要和拓峰赛一局。胡人没有汉人那些虚礼,所以拓峰很爽快的就走下台子,拓峰的马毛色纯白,只有四蹄是黄色的,众人都赞叹道:“好一匹爪黄飞电。”
拓峰不苟言笑,听人赞叹也只是倨傲的勾了勾薄唇。右古蠡王的骑术也十分了得,于是两人连比了三场,竟然是不相上下。
安劼汗见右古蠡王的马虽不如拓峰,但是也能和他达成平手,不由大笑起来。倒是拓峰,向右古蠡王行了个礼便回到座位上,那张冷面上看不出喜怒。
这时从天际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势浩大,震的大地都嗡嗡做响,显然是一队骑兵,人数起码在二十人以上。众人都抬头顺着声音去看,有帐下的侍卫来报:“朔北节度使派人来了。”
和天朝交好,一向都是草原部落的传统,安劼汗大喜道:“快迎。”
安茹儿跟在安劼汗后面,一抬眼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安茹儿如遭电击,怔怔的立在原地竟一步也挪不动了。
原本以为已经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以及复仇的坚定决心,可是再次见到左羽宸,她还是忍不住的心如刀绞。
依旧是那张英姿勃发的面孔,完美了继承了胡汉两族的优秀基因,既有胡人的粗犷豪迈,也有汉人的文采风流,他依旧是那么夺目耀眼的男子。
左羽宸一马当先,十分俊逸潇洒的翻身落马,矫健的身影快步走到安劼汗座下,右手按住左胸,朗声道:“朔北节度使帐下仆固宸见过大汗。”
仆固宸是左羽宸的胡名,他是个很会来事的人,他在朔北节度使帐下效力之前曾经在回纥部带过一阵子雇佣兵,和回纥胡人们打的火热,他后来称霸河朔的时候,很多回纥兵还愿意在他帐下效力。
天朝经历过一场战乱,而骁勇善战的回纥骑兵便成了平乱的主力,在得到应有的报酬之后,帮助天朝兵平叛,左羽宸也就是靠这个挖到了他的第一桶金,从此走上了他的逐鹿之路。
安茹儿从漫长的回忆里醒过来,发现左羽宸早就落了座,正和安劼汗热烈的交谈着。安茹儿强烈按捺住心中的仇恨怒火,低下头抿了一口奶酒。
左羽宸这个小插曲之后,赛马继续进行,左羽宸远道而来,自然是尊贵的客人,安劼汗环视了一圈道:“你们谁跟仆固将军赛一场?”
一直很低调的坐在下首的赵庸开口了,他用汉话对左羽宸道:“左兄,不如我们两个赛一局吧?”
安劼汗道:“也好,仆固将军也算半个汉人,你们比试正合适。”
左羽宸没见过赵庸,加上赵庸刻意低调,所以直到赵庸开口,左羽宸才仔细打量了赵庸一眼,面上露出一丝疑惑。
赵庸笑嘻嘻道:“莫非左兄以前见过在下?”
左羽宸的目光有些探寻道:“我觉得阁下确实很眼熟。”
这时右古蠡王不耐烦嚷嚷道:“你们这些汉人就是虚礼多,要比就比,不比就下去。”
被右古蠡王这么一闹,左羽宸便也不说什么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安茹儿本来以为赵庸是汉人,骑术肯定比不上胡人,没想到赵庸翻身上马,竟然也十分敏捷矫健,便开始期待两人的比赛了。
左羽宸清喝一声,策马而出,赵庸微微一笑,也不慌不忙的策马前行,只稳稳落了左羽宸半步,两人咬的很紧。
两局比下来,一人赢了一场,左羽宸道:“赵兄好骑术。”
赵庸拱了拱手道:“哪里,是左兄承让了。”
第三局开始,两人有意拼出个高下,自然是用尽了全力,跑了半圈的时候,左羽宸忽然加速,抢占了赵庸的马道,安茹儿面色一沉,左羽宸其人,一向用兵诡诈,小小的一场赛马,他也要耍些滑头。
一圈跑完,赵庸落后半步,最终左羽宸获胜。
台上坐的都是此道高手,谁都看出了些门道,但是碍于左羽宸是朔北节度使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曾宣之于口,倒是右古蠡王冷哼了一声,用胡语小声咕噜了几句。安茹儿坐的远,也没听清楚。
而那个拓峰,只是瞥了一眼左羽宸,露出了一丝冷笑。
赵庸输了比赛,但是脸上却瞧不出不高兴,反而给了安茹儿一个阳光笑容。安茹儿忽然发现,这个赵庸其实也有可爱之处。
男人们一一下场比试完了,这时一直坐着没说话的安锦儿忽然站起身,走到帐中向安劼汗行了一礼,她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十分悦耳动听:“父汗,女儿斗胆,想请茹儿姐姐和我比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