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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庸会送她马,这倒是让她没有想到,大概是看到她的大黑马丢了,而猜测她一时没有合适的坐骑吧,安茹儿想到她驯服大黑马那次,赵庸夸奖她的话,安茹儿不禁笑了笑。不过她可不敢收赵庸的东西,安茹儿道:“不必了,告诉你家王爷,我心领了。”
亲卫不接缰绳,俯身道:“请公主务必收下,这样卑职才可以回去和王爷复命。”
这倒有点像赵庸的风格,安茹儿一指那亲卫:“我若是不收,你家王爷还杀了你不成?”
那亲卫口气不卑不亢:“公主还是快些回去吧。想必现在安劼汗王已经带兵出发了。”
安茹儿心猛一沉,果然什么事都逃不出赵庸的眼睛。
那亲卫见安茹儿不说话了,欠了欠身,转身跳上马背一溜烟就跑远了,速度之快,好像生怕安茹儿又会追上来还马。
安茹儿拉了那黄骠马,那马性子倒温顺,不像黄骠马那么暴躁。安茹儿索性不去想欠不欠赵庸的,罢了,反正大黑马不在身边,有人送马到眼前,不骑白不骑。
安茹儿想到这里心中快慰很多,一个轻盈的翻身就跨上了马,朝部落而去。
安茹儿一进部落的领地,马上有几名部落的勇士迎了上来,嚯一声整齐划一的抽出弯刀,刀光在月光下清辉冷冷,杀气十足。
安茹儿抬眼扫了一圈,果然,部落的戒备明显要比往常森严了许多,那几名勇士显然都是夜不卸甲,刀不离身的。
看来真的是打起来了。一名勇士喝道:“什么人!”
安茹儿朗声道:“野古,是我!”
那名勇士听来人叫的出他的名字,拿火把一晃,这才发现是安茹儿,惊喜的喊起来:“公主,您回来了!”
因为天黑,加上众人的精神又都高度紧张,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安茹儿,此时发现是她,众人都惊喜交加,纷纷围了上来。
被自己部落的人围着,安茹儿倍感亲切,跳下了马背把缰绳甩给野古,问道:“这几天咱们这儿怎么样?我阿兄呢?”
野古道:“大汗带人去了漠北,王子受了伤,留下来养伤。”
安茹儿点点头:“我去看看。”
安墨城多处刀伤,所幸并不算重,最大的伤口在肩上,是用弯刀砍出来的一道长长伤疤。此时已经好了很多。
安墨城素日身体不错,安茹儿进帐时,安墨城已经坐了起来,正聚精会神的翻看一卷羊皮卷,只是那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毕竟失血过多。
因为天气热,又受了伤,安墨城没穿上衣,用细棉布把伤口牢牢裹着,他一看到安茹儿,立刻起身抓了一件外袍披上,似乎是要掩盖自己的伤口。
安茹儿想起那日安墨城把匕首刺进马臀时的决然表情,鼻子一酸,上前抱着安墨城哭了起来。
安墨城粗豪惯了,见安茹儿小女儿态流露,心格外柔软,安慰的拍了拍安茹儿的背,笑道:“没事了,别哭了。”
安墨城那弯弓搭箭的手刚好拍在了安茹儿背上的箭伤上,安茹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安墨城马上发现安茹儿的异样,皱起眉头道:“茹儿你受伤了?”
安茹儿刚想说伤口已经不碍事了,安墨城可不惯这一套,伸手就去拉安茹儿的外袍,安茹儿慌忙按住安墨城的手,安墨城沉喝:“松手,我看看你的伤。”
安墨城的目光焦灼又担忧,安茹儿松了手,安墨城拉开她的外袍,里面还穿着中箭时的那件里衣,赵庸可能让人帮她洗过,但是因为洗的匆忙,所以还有一片血迹残留。里衣薄薄的,透出了里面包扎伤口的细棉布。
安墨城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咬牙切齿的咒骂了一句:“混蛋!”
安茹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而且到现在,莫柔芷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可怕了,安茹儿淡淡笑了笑,伸手把外袍拉好,把安墨城按坐在榻上,笑道:“阿兄,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安墨城听出安茹儿嘴里安慰的口气,反而有些酸楚,半天才道:“茹儿,阿兄对不起你。”
安茹儿很少看到安墨城这样的表情,笑眯眯道:“阿兄什么时候变这么伤感了。”
死里逃生重新见到亲人,安茹儿的心情格外的好,本来打算和安墨城调侃几句,又想到了那日左羽宸救了她的事,她一肚子的疑问想要赶紧搞清楚。
安茹儿脸色一凝道:“阿兄,那日我走了之后,你们被人救了?”
安墨城想起那日的偷袭便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阴郁起来,凝重的点点头:“那日的那帮骑兵突然袭击,有备而来,所以咱们兄弟死伤了不少,索性那里离部落不远,很快就有人来援救,才捡了一条命。”
安墨城忿忿的补充道:“他们胆子不小,敢在部落附近动手。”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对了,那日你骑马往楚河下游跑,他们一直追了过去,你是怎么脱身的?还有,你就是在那个时候受的伤?”
安茹儿点头道:“是的,我往南边跑,打算跳河逃生,结果跳的时候追兵刚好到了,中了一箭。”
安茹儿本来想说左羽宸救了她,但是她一方面想到左羽宸身份敏感,另一方面她不想再和左羽宸有什么交集,于是她决定略过左羽宸救她的那一段:“我跳河之后迅速潜到河底,结果没想到河底水流很急,我当时就晕了过去,我醒来的时候遇到了军师。”
安茹儿尽量把受伤的过程说的很简略,几句话就带过了。但是安墨城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当他听到赵庸救了安茹儿,他眼睛一亮:“是他救了你?”
安茹儿本来也不想说出赵庸,可是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又说不通,反而更惹人怀疑。赵庸和安墨城素来交好,说赵庸的名字,安墨城应该不会排斥和怀疑。
见安茹儿又肯定的点了点头,安墨城的脸上露出快慰的表情。安墨城道:“既然是军师救了你,我就放心了。”
安墨城对赵庸这么推崇,安茹儿想起赵庸的真实身份,她有一种直觉,那就是安墨城应该早就知道了赵庸的身份,只是瞒着自己罢了。
安茹儿想起赵庸说起攻打漠北的事,便问道:“父汗现在是否已经向漠北进发?”
安墨城一愣,笑道:“军师告诉你的?”
安墨城点头道:“是的,还有上次我跟你说的吐蕃,父汗和吐蕃约定在龟兹回合,然后再攻漠北。”
龟兹?这个地方安茹儿不陌生,和龟兹临近的是北庭,天朝在天山南北分别设立了安西和北庭两个都护府,安西都护府在天宝末年的战乱时候就已经弱化,北庭还屹立不倒。这两个都护府一直都有天朝亲王遥领,如果安茹儿没有记错,北庭都护府的背后主人就是那位沈皇后的嫡长子,神秘的雍王李轼。
如果自己没猜错,赵庸应该就是这位雍王的化名。如此一来,很多安茹儿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此时也迎刃而解了。赵庸来到部落,化身为军师,想必就是要得到葛逻禄的支持,从而拿下北庭、龟兹周边相当于半个漠北的地域。
回纥骑兵强大,光靠一个葛逻禄还不够胜算,再加上一个吐蕃,很有可能还有拔悉密,另外还有北庭都护府的驻军,把漠北团团包围起来,最后大家各自拿到好处。
赵庸,不,李轼,果然打的好算盘。
安茹儿其实并不赞同这一笔交易,虽然九姓铁勒一向都是天朝的雇佣军,天朝给大家的好处也不少,可是从长久看,这不是生存之道。尤其是各个部落之间还存在着猜忌和斗争,小打小杀更是无有断绝。真正想在西域生存下去,找到一片定居地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不过这都是长远的计划,现在安劼汗已经出发了,这一战危险极大,相当于一场筹码巨大的博弈,大概是有了朝廷撑腰,所以安劼汗和安墨城都格外自信。
安茹儿道:“拔悉密部可有什么动静?”
安墨城道:“拔悉密的阿布思汗一早就送来信,说等到父汗的队伍一开拔,他们也会出发了。”
阿布思此人无利不起早,有这么大的好处,阿布思当然也要分一杯羹的。安茹儿道:“那他们现在应该也出发了吧?”
安墨城道:“斥候还没有回来,暂时没有消息。”
安茹儿道:“斥候去了多久?”
安墨城道:“昨天就出发了。”
安茹儿奇道:“拔悉密部离咱们没多远,这都一天了,骑快马早就该到了。”
安茹儿脑中灵光一闪,疑道:“不会阿布思那个老狐狸压根就没打算出来吧?”
安墨城的脸上划过不屑:“他?父汗早就知道他打的什么好算盘了?舍不得出人出力,还想捞好处。做梦吧。”
不对,很不对,安茹儿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情绝对没有安墨城说的那么胜券在握。大概是自己敏感的第六感吧,安茹儿在听到整盘计划的时候,她就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