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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发现,这件事情越牵扯人越多,而安茹儿有意无意提到了慎妃,这倒是引起了他的怀疑,皇帝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他马上就联想到了安茹儿和慎妃交好,而慎妃如今怀有身孕,很得圣宠的事。
再加上云阳子的一番话有推波助澜的作用,皇帝的内心深处很自然就已经对文杏的话信了大半。
再加上皇帝这样长期浸淫在权谋生活里的人,很自然就联想到了,杀害绮罗公主,嫁祸安茹儿不过是一个由头,而对付慎妃和其子嗣才是关键,更从深处考虑,还有可能是想要破坏天朝和西域诸国的友好。
皇帝想到这一层,更是完全相信了自己的推断。
但是越是这样,皇帝越不能再当众查下去,这样的话,整件事情的牵扯太大,如今战乱四起,江南那边也不安定,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此时如果轻易的查案,很有可能会造成恐慌,皇帝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皇帝当机立断,一挥手道;“安茹儿不过是外客,和宫中诸人也没有交往,不可能害绮罗的,这件事情一定另有隐情,既然这样,此时就暂且交给……”皇帝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他的目光在独孤贵妃身上停留了几秒,却很快移开目光道:“此案就交给德妃去查吧,独孤贵妃协理六宫辛苦,就暂时歇一阵子,眼看到年下了,杂事琐事都交给德妃吧,慎妃虽然有孕,可是有些小事,也可以从旁协理相助。”
皇帝一席话,洗脱了安茹儿的罪名,还剥夺了独孤贵妃协理六宫之权,独孤贵妃自知不妙,但是她顾不上生气,她知道皇帝既然这样说,肯定是动了怒了,于是连忙跪下道:“臣妾有错,不该听信小人妄语,冤枉了郡主,还让绮罗不得安宁,委屈了杨修仪,实在是罪过,还请皇上责罚。”
不得不说独孤贵妃能多年得宠,在后宫屹立不倒,和她擅于迎奉是密切相关的,她知道皇帝已经疑心她了,就算她心中再有怨恨,此时此刻她也不能发作,因为得到皇帝的怜惜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皇帝一见独孤贵妃言辞恳切谦卑,面色和缓几分,淡淡道:“你好生回去歇着吧。”
独孤贵妃连忙谢恩,皇帝又想起慎妃,此事她也无辜牵连,心中便有些愧疚,于是直接就往慎妃宫里去了。
独孤贵妃见皇帝要走,连忙也跟了上去,临走的时候,她不忘冷冷的看了李轼一眼,冷笑道:“轼儿,你如今果然进益了。”
李轼听出她不过是泄愤罢了,此事风波不过,她起码有两三个月才能翻身,根本不敢再次发动攻击。
李轼淡淡一笑:“多谢娘娘夸奖。”
独孤贵妃微微抬起下巴,广袖一甩便匆匆离去了。
云阳子见皇帝和贵妃都走了,他口宣道号,拂尘轻动,朝李轼点了点头,飘然而去,他动作轻盈,竟是一份拖泥带水也没有,几个动作就消失在夜色里,竟是如仙人一般。
不过,安茹儿已经看出来,云阳子和李轼两人眼神相触时你,那种默契,原来这两人竟是认识的。
安茹儿莞尔一笑,却听李轼在身边道:“你笑什么?”
安茹儿看了他一眼,歪着头笑道:“怎么,我沉冤得雪,难道不该笑吗?”
李轼听出她口气里的戏谑,也笑道:“恩,的确如此。”
安茹儿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天色已经呈现出了一种灰黑色,原来,这一夜竟然快要过去了。
皇帝把绮罗公主被害一案交给了德妃,其实是想息事宁人。
德妃当然不会得罪独孤贵妃,也不会得罪慎妃,而独孤贵妃眼看皇帝已经疑心她了,只好忍痛弃车保帅,将佩蓉推了出来,然后又由文杏指认,德妃又查出几个曾经在绮罗公主身边服侍的旧人,一并发落了,也算勉强混了过去。
佩蓉是独孤贵妃心腹之一,跟着独孤贵妃也不知道明里暗里做了多少恶事,而且,她知道许多独孤贵妃的阴私,所以独孤贵妃把她推了出来,也大有借德妃的刀,杀人灭口的意思,
只是,培养一个心腹十分不易,独孤贵妃这次也算是损失惨重了。
就这样,一件雷声大,雨点小的血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结了案。
而皇帝大概是觉得慎妃和杨修仪受了委屈,更是赐下了很多赏赐,算是补偿了两个人。而皇帝的这一举动,却从侧面表现出来,他已经对独孤贵妃从完全的信任,到如今的有些猜疑了。
至于所谓的下毒,安茹儿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绮罗公主真正的死因是为何,那个云阳子说的什么迷踪草,安茹儿很怀疑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专门用来混淆视听,而最终的目的,则是逼皇帝见杨修仪,以及唯一的知情者文杏。
不得不说,李轼把这潭本来就很浑的水,借着云阳子的手,搅得更加浑,反而引得独孤贵妃露出了更多的马脚,而他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实在是个很高明的策略。
独孤贵妃被皇帝撤掉了协理六宫的权利,但是她毕竟在后宫经营了多年,根基很深厚,德妃又向来是个明哲保身的人,慎妃更不管事,而德妃很聪明,虽然独孤贵妃如今闲了下来,但是德妃依旧每日去拜访她,以虚心讨教的方式把后宫的事让贵妃做主,这样一来,反而不会引起独孤贵妃的猜忌。
但是,独孤贵妃毕竟比以前要低调了许多,因此后宫迎来了难得的安静。
绮罗公主匆匆下葬,丧事办的十分冷清,甚至是悄无声息。虽然绮罗公主是被独孤贵妃和独孤恒骗了,但是若不是她糊涂,看不清形势,又怎么会遭此横祸呢?倒是杨修仪,却比她这个女儿,要聪明百倍了。只可惜,绮罗公主已经不可能明白这个道理了。
绮罗公主一死,皇帝不得不重新考虑和亲吐蕃的人选,而这一次,皇帝没有费什么脑筋,因为新城公主主动上书,自愿和亲吐蕃。
皇帝正发愁,结果新城公主解了皇帝的燃眉之急,皇帝大受感动,封新城公主为安国公主,并为她拨了丰厚的嫁妆,同时,进新城公主的母亲张婕妤为昭仪,赐封号“贞”。
赐封号,这是极为荣耀和体面的事,张婕妤从一个小小的婕妤一下子成了九嫔之首,则更加风光百倍,一时成为宫中新的风云人物。只是贞昭仪为人向来谨慎,对宫中众人的奉承也不过是一笑置之,一些人在贞昭仪那里碰了软钉子,渐渐也就淡了。
新城公主册封那一天,安茹儿也去观礼了,那是一场盛大的册封礼,皇帝更是亲自主持,宫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
新城公主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知道以她一个婕妤的女儿,若是守在宫里,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前程,倒不如搏一搏,反而挣出了一个好前程,连带自己的母亲都跟着沾了光,比起执迷不悟,糊涂透顶的绮罗公主,新城公主就要高明多了。
安茹儿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叫白马的,正是吐蕃新任的赞普,两人在宫中结缘,又能修成正果,不得不说缘分实在是件很奇妙的事了。
韩王府。
李迥懒洋洋的倚靠在榻上,捏了一只水晶玛瑙杯,里面半杯鲜红的酒液晃晃的,水晶杯上镂刻了许多复杂的花纹,在灯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独孤恒站在窗前,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自从绮罗公主事件之后,独孤贵妃没有讨到好,反而被皇帝猜疑,十分气恼,因此迁怒于出主意的独孤恒,命独孤恒老老实实的在家读书,没什么事就不要进宫,摆明了生独孤恒的气。
独孤恒一向最得独孤贵妃赏识和信任,这一次被独孤贵妃斥责,还是头一遭,独孤恒觉得相当的挫败,好在李迥倒还乐意见他。
李迥见独孤恒一动也不动的呆立着,笑道:“你呀,别站着了,你就是站上三天三夜,母妃的气也不会消的。”
独孤恒终于转过身,在李迥对面坐下。李迥抿了一口酒,叹道:“你素来聪明过人,这次的确是太激进了,所以我一直都是反对你以身犯险的,结果你和母妃都听不进去,怪不得别人。”
独孤恒半天才道:“是我小看对方了。想不到云阳子是李轼的人,而且,那个安茹儿比我想的要沉得住气的多。”
李迥道:“李轼多年在外,可是他一直暗中培植在京中的力量,那个云阳子,我开始也是怀疑,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就是现在,我都没有足够的把握去找到云阳子的短处。”
独孤恒点头道:“云阳子这些人,看似是红尘之外的修行之人,其实往往他们一句话,却胜过旁人百句千句,实在不容小觑啊。”
李迥道:“想要对付云阳子,并不难,云阳子有个师兄,叫丹阳子,他们两个在学艺的时候就有些不合,后来云阳子一跃成了皇家道观的掌门人,深得皇上信任,丹阳子对云阳子就更加恼恨,我已经派人去寻他了,等他进京之后,不怕云阳子找不到人斗法。”
独孤恒道:“云阳子的事要从长计议,只是安茹儿,我听说,她的父亲已经在碎叶建立汗国了,皇上少不得也要顾忌她一二了。”
李迥的俊颜上浮起一丝阴鸷笑意:“李轼算是拣了个便宜了。对了,左羽宸是否要进京了?”
独孤恒道:“正是,左羽宸此次在征吐蕃有功,皇上宣他入京述职,此时怕已经在路上了。”
李迥道:“左羽宸打仗是不错的,只是他这个人,素来是个两边倒的墙头草,一向是谁的好处多,他就倾向于哪一边,十分狡猾,这种人留着是个祸害,我当时在西州就想将他除掉,谁知此人却很得父皇赏识,所以反而下不了手,如今他实力越来越大,再想杀他,只怕是难了。”
这时一名亲卫在门口道:“王爷,有紧急军情!”
李迥握酒杯的手一顿,内侍极有眼色的出去接了火漆密信进来递给了李迥。
李迥挑开火漆,抽出信仔细一看,不由浮现出异样的神色。
独孤恒道:“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李迥把信纸递给独孤恒,独孤恒结果来一看,惊讶道:“江南发生民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