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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迥淡淡道:“如今哪里都不太平,江南也是如此,这次不同于以往都是些乌合之众,这次反贼里,颇有些曾经为朝廷效力的,因此算是来势汹汹,不太好打。”
独孤恒道:“不知皇帝会从哪里调兵去江南平叛?”
李迥道:“如今各地节度使最能打的当属北边的了。”
独孤恒道:“你是说,左羽宸?”
李迥道:“他算一个吧,不过他要入京述职,而且他刚刚立了大功,皇上也怕他拥兵自重,怕是不会用他。”
独孤恒眼前一亮,沉吟片刻后道:“那也未必。”
李迥道:“怎么?你又有什么想法?”
独孤恒道:“左羽宸如今是朔北节度使,属于北庭都护府管辖,而北庭都护府一直掌控在雍王手里,因此李轼的实力有相当一部分在西北。”
李迥道:“你的意思是,利用这次江南叛乱,将左羽宸调离,重新任命新的朔北节度使?”
独孤恒道:“皇上最怕有人功高震主,左羽宸能打不假,可是他要是立功太多,在西北有了气候,再和李轼来个里应外合,皇上英明果决,怎么可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
李迥道:“的确如此。可是,左羽宸若是被调走,谁来接替他?”
独孤恒道:“河北节度使杨锡,倒是可堪一用。”
李迥道:“也好,此次江南事大,父皇肯定会召集大臣议事,我明天就先去见父皇,若是他提了,我就尽量劝他用左羽宸。”
他顿了顿又道:“这样,你去把蔚轻容找来,她也闲了够久了,该帮我做点事了。”
独孤恒道:“那好,我去找她。”
江南叛乱不同于以往的民变不过是小打小闹,这次叛乱很快就波及到了整个江南,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而让安茹儿很意外的是皇帝这一次派出的平叛人选居然是左羽宸。左羽宸因为平定吐蕃有功,皇帝封他为神武将军,官居一品,就在他回京述职的半路上,他接到皇帝的旨意,命他直接去江南平叛,等平叛立功之后,再回京城。
安茹儿在这一两年经常会听到左羽宸的名字,是因为他不断的立了战功,一步一步的打开了局面,渐渐的得了皇帝的青眼。
安茹儿记得前世,左羽宸并没有去江南平叛,但是受封为神武将军,却的确是有发生过的,而且,左羽宸在受封之后,名声更响亮,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几乎是一路高奏凯歌,直至被皇帝封为太尉。
一说到太尉,安茹儿又想到似乎独孤贵妃的哥哥就是太尉,那么左羽宸当时又是如何当上太尉的呢?难道那个时候,独孤家族就已经开始败落了吗?
安茹儿没有深想,因为很快,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是一件喜事。
那就是安劼汗派人送来了归顺的文书,表示愿意归顺天朝,尊天朝皇帝为天可汗。
皇帝龙颜大悦,封安茹儿为昭西郡主,并在京城赐府邸,算是把郡主这个位置给做稳当了。
同时,安茹儿在京城的店铺也开了起来,由桑布打理着,还有李轼的暗中相助,渐渐的生意好了起来,由此,安茹儿在京城算是站稳了脚。
皇帝大张旗鼓的册封安茹儿,一方面有安抚的意思,一方面也有把安茹儿扣在京城当质子的意思,安茹儿倒是不以为然,因为这样一来,她的目标就大了,独孤家的人,还有李迥和乐阳公主,反而不敢随便找她的麻烦了。
虽然安茹儿正式被册封,但是因为还在华清宫,德妃原本要给她重新拨一处院子,但是被安茹儿婉拒了,仍然居住在以前的地方。
德妃这么做,无非是有点想拉拢安茹儿的意思,德妃给安茹儿的印象,一直都是明哲保身的,现在她这样做,却让安茹儿觉得很反常,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婉拒她的好意之后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后宫的格局自从独孤贵妃归隐之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原本依附于独孤贵妃的卢昭容恩宠渐渐少了,倒是裴昭媛,不知因何原因被皇帝从大明宫接到了华清宫,虽然没有进位,但是也得了宠。
德妃虽然处处敬着独孤贵妃,但是渐渐宫里人开始倾向于德妃这一边,原本还有个慎妃,但是慎妃推说有孕,只窝在宫里养胎,很少会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这样一来,裴昭媛倒是成了宫里风头最劲的一个妃嫔。
可是尽管独孤贵妃一反常态的低调,安茹儿仍然不敢放松,她总觉的越是平静,就越藏着诡异。
下了雪之后,外面越发冷了,因此安茹儿有相当一部分时间呆在屋里。只是每日去看看慎妃。
一日午后,安茹儿像往常一样去慎妃处,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安茹儿很诧异,皇帝特地下令,任何人在慎妃处不得大声喧哗,以确保龙嗣无恙,而现在慎妃处却有笑声,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
有侍女为安茹儿掀起了帘子,安茹儿跨进去一看,慎妃下首坐了个艳妆女子,一袭石榴红洒金裙子,一色的赤金首饰,脂光粉艳,打扮的颇为华贵娇艳。
和这个女子一比,反而一袭家常衣裙的慎妃要显得低调的多。
安茹儿只觉得这个女子眼熟,定睛一看,竟然是好久不见的裴昭媛。
眼前的裴昭媛和以往看大有不同,虽然样貌没有多大变化,可是比起之前的小心翼翼,眼前的裴昭媛又多了一份神采飞扬,端的是后宫宠妃的姿容。
安茹儿想起最近得宠的当属裴昭媛,如今一看,果然是春风得意的。安茹儿笑道:“昭媛娘娘。”
裴昭媛一看到安茹儿,堆起笑道:“皇上亲封了昭西郡主,郡主大喜了。”
安茹儿只微微一笑,欠身道:“昭媛娘娘客气了。”
裴昭媛道:“我早就看出来,郡主是个有大造化的,如今看,果然是真的。皇上经常跟我提起郡主,说你聪慧敏捷呢。”
裴昭媛这话一出,慎妃的表情一滞,有一瞬间的不悦,但是她很快恢复了神色,继续和裴昭媛说话,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安茹儿也听出来了,裴昭媛说话的确很是不妥当,按理说,慎妃比她品级高,可是裴昭媛却言语中有些显摆恩宠的意思。
什么皇帝会在她面前提起什么,这其中的刻意卖弄太过明显,而裴昭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犹自喋喋不休的说的不停。
安茹儿想起裴昭媛和卢昭容争宠的事了,要说裴昭媛论长相比卢昭容拔尖,可是卢昭容比她先得宠,这不得不说,裴昭媛在手段上比卢昭容要逊色的多。
如今她得了宠,这说话反而越发没有了遮拦,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安茹儿看出些问题来,皇帝怎么会忽然把裴昭媛接来,而且任由她一枝独秀,这本身是一种很不正常的做法,因为后宫讲究的是平衡,一枝独秀很容易酿出一些祸端,更何况,裴昭媛的品级还不高。
这会是个偶然吗?
裴昭媛走了之后,慎妃有好半天没说话,安茹儿还以为她是因为裴昭媛无礼而惹的她不高兴所致。
于是安茹儿道:“裴昭媛说话倒是口无遮拦,只是皇帝会独独看中她,倒是让人很有些意外。”
慎妃用银签子扎了一颗蜜渍青梅含在口中慢慢吃着,良久才道:“你可知道,皇上看中的,恰恰是她的口无遮拦。”
安茹儿不解的看了慎妃一眼,慎妃抬眼微微一笑:“独孤贵妃被皇帝斥责之后,你可见到皇帝格外宠幸什么高位妃嫔吗?”
安茹儿思咐片刻道:“的确,虽然德妃如今协理六宫,可是她还是很给独孤贵妃面子的,并不出什么风头,不过是做本分而已。皇帝最近宠爱的,都是些位份不高的。”
慎妃叹气道:“如今我们在宫里,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我听说,江南这次叛乱闹的很大,皇帝虽然调了兵马去平叛,可是最架不住其他地方跟着响应,一旦这样,那全国上下烽烟四起,可就在所难免了。”
慎妃的口气无不忧虑,安茹儿暗暗吃惊,没想到现在居然乱成了这个样子,难怪像左羽宸这样的武将才可以如鱼得水,一路高升。
安茹儿猛然想到,如果局势真的像慎妃说的那样,那么皇帝必然会大量调兵遣将,独孤贵妃出身将门,她的家族……
安茹儿脱口而出:“若是真如此,独孤贵妃岂非很快就要复宠?”
慎妃的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笑了:“你在宫里呆久了,眼光倒长远不少了。”
安茹儿一愣,可能真的是在宫里呆久了,所以想问题和以前开始有了变化。
皇帝之所以会宠幸裴昭媛,而不用卢昭容,是因为卢昭容是独孤贵妃的人,独孤贵妃被皇帝斥责后,皇帝刻意冷落了她,连带她身边的得力助手都一并冷淡,转而宠幸和独孤贵妃并不亲厚的裴昭媛,无非是用裴昭媛做幌子,把宫里人的目光都转移到裴昭媛身上。
因为皇帝很清楚,他迟早有一天还会启用独孤贵妃的哥哥,所以他不可能任由宫里的其他势力把矛头对准独孤贵妃。
裴昭媛咋咋呼呼,又口无遮拦,还很喜欢持宠而骄,再加上她出身不高,位份也不高,这样的人是当靶子的最好人选。
有一个裴昭媛在前面蹦跳,独孤贵妃刚好可以养精蓄锐,等待下一次的复宠,而独孤贵妃复宠之时,裴昭媛就该倒霉了。
而裴昭媛还完全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反而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被一个大馅饼砸中了脑袋,实在是可悲。
安茹儿不禁感叹,后宫势力此消彼长,那双无形的手,其实就掌控在皇帝的手里,谁能得宠,谁不能得宠,都和时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婷芳进来道:“娘娘,皇上赏东西了。”
慎妃头也不抬,淡淡道:“呈上来看看。”
皇帝的赏赐是各色衣料和新制的首饰,慎妃只随意翻看了几样,不经意道:“裴昭媛身边如今有谁在服侍?”
婷芳道:“裴昭媛身边是采纤和采云。”
慎妃应了一声,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前几天咱们宫里犯错的那个小丫头,叫宛儿的,现在在何处?”
婷芳道:“宛儿犯了错,原先是要赶出去的,只是娘娘仁厚,只打发她去做了粗使。”
慎妃点点头:“裴昭媛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你就让宛儿去伺候裴昭媛吧。”
安茹儿一头雾水,慎妃忽然这样安排,实在很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