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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震惊和疑惑是显而易见的,而独孤贵妃除了震惊,还有巨大的恐惧,她惊恐的看着皇帝面无表情的脸,膝行数步,哽咽道:“臣妾冤枉,臣妾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这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皇帝半响无语,独孤贵妃的乞求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屋里除了独孤贵妃的抽泣,没有人说话,安茹儿一直站在墙角,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慎妃,她双目紧闭的靠在大迎枕上,被子盖在胸口,双目紧闭,似乎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
云阳子倒是一派道骨仙风,俨然置身红尘之外,仿佛已经得道成仙了。
皇帝的眼睑垂着,眼神埋藏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
良久,皇帝终于开口道:“将独孤贵妃降为充容,即日起禁足于寝宫,非召不得见。”
独孤贵妃在宫中横行多年,崔皇后逝去后,独孤贵妃和皇后早就没有区别,如今却被降到尘埃,她如何受的得了这样的变化,脸色颓败灰暗,一瞬间就老了起码十岁。
但是她毕竟深知皇帝的心思,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再去触皇帝的逆鳞,因此她止住了抽泣,端端正正的给皇帝磕了一个头,声音凄然:“皇上要保重龙体,臣妾再次别过。”
说完她站起身,转身离去了。
一切都很平静,平静的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些事一样。
这倒叫安茹儿愈发觉得独孤贵妃的不简单,她之所以栽了这个跟头,其实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皇帝对独孤家的猜疑,从独孤瑞之死开始,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而独孤贵妃有李迥这个成年的儿子,而皇帝却已经年老,所以皇帝很容易就会相信所谓的独孤贵妃诅咒皇帝一事。
皇帝以前并非没有责罚过独孤贵妃,只是这一次,却是最严重的一次。无论独孤贵妃如何哀求,皇帝根本就不肯见她。
皇帝更是下令,将独孤贵妃身边的亲近者杖杀,其余人都被调开,经过这一系列的举措,宫里人开始相信,独孤贵妃是真的失势了。
德妃接管了协理六宫之权,她更是不动声色的将独孤贵提拔起来的人连消带打,渐渐淡出了皇帝的视线,如此,独孤贵妃在后宫的势力大减,元气大伤。
对于独孤贵妃的失势,乐阳公主几次要求进宫面圣都被推掉,倒是李迥,却没有任何反应,好像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关于卢昭容的香料,皇帝曾下令去查其根源,结果查到了京城的一个香料铺子,卢昭容的香料正是在那里采买的,而采买人,则是通过了乐阳公主府。这引起了安茹儿的警觉。
若不是越天赐拿了香料来询问,然后又有了裴昭媛被安神香所杀的事件,这才让安茹儿对越天赐的香料产生了怀疑,从而推掉了这笔生意。
要知道,这批香料的价格十分昂贵,若是接了这笔生意,就可以大大的赚上一笔,一般的商人,很难拒绝。
那么,安茹儿只能把越天赐的行为理解为一种提醒。
可是越天赐为什么要提醒她?
如果越天赐早就和独孤家捆绑在一起,那么他应该不动声色的引安茹儿接下生意,然后宫里东窗事发之后,皇帝下令查案,一下子就可以查到安茹儿头上,正好可以治安茹儿的罪。
但是越天赐却用这种方式提醒了她,让她逃过了这场劫难。
越天赐的奇怪举动,让安茹儿对他的真实身份更加好奇。
可是独孤贵妃事件之后,越天赐一连很多天都没有再出现,若不是他即将大婚的消息在街头巷尾流传,安茹儿都以为他消失了。
天气暖了之后,各式各样的春宴在京城开始盛行。
所谓的春宴是贵族之间流行的很风雅的活动,诸如品诗,品茶,品香之类,总之林林总总,热闹非凡。
品香会中,当属含章公主的品香会最为盛大,安茹儿自从开设珍宝阁后,西域香料很受欢迎,加之她郡主身份,因此安茹儿也在被邀请的范围。
含章公主是皇帝的妹妹,她寡居之后一直在城郊的观中修行,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喜爱奢华生活的本质。
公主的道观属于皇家道观,安茹儿一走进去,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哪里是道观,这根本就是奢华的府邸。
各种奇花异草,名家书画,雕栏玉砌,一草一木,都彰显的皇家公主的高贵不凡。可见,这位含章公主所谓的修行,也不过是一个风雅的借口罢了。
安茹儿来的低调,她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草地上用青簟铺地,更用鲛纱屏风隔开,客人三三两两的坐在屏风内,不断有低低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很是热闹。
风吹来奇异的香气,如兰似麝,雨丝一般细细密密的吹拂在脸上,肩上,很是清洌动人。
安茹儿也带来了自己的香料,将香料交给制香师之后就离开了,她沿着回廊渐渐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香气渐行渐远。
回廊的尽头似乎有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宫灯的照耀下,隐约可见是一个高挑的影子,安茹儿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她刚刚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那人却叫住了她。
“安茹儿。”
自从安茹儿被封了郡主之后,一般人都会客气的叫她一声郡主,而这个人却直接叫了她的名字,而且,那声音那么熟悉,分明是李迥。
安茹儿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遇到他,虽然独孤贵妃已经不能再威胁到自己,但是李迥却仍然是个危险因素。
安茹儿决定直接离开,而李迥却几步来到她面前,笑吟吟道:“你怎么见到我就要跑?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李迥的语气很暧昧,但是却从内里透出一些冰冷,安茹儿不想和他过多纠缠,笑道:“打扰王爷雅兴了,我这就告退了。”
李迥一伸手就拦住了她:“别急着走嘛。”
安茹儿有点烦躁,抬头看他,李迥穿的很低调,一袭象牙色袍子,头束玉冠,若不是他的那双冷眼,倒颇有些温润干净的感觉。
安茹儿皱眉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李迥叹气道:“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记了,我心中好不伤心啊。”
李迥的身上有一种奇异的香气,初初闻上去很淡,而靠近他之后那香气忽然有浓稠的质感,很沉稳,从沉着里又透出一股清苦的味道,让人有些眩晕。
安茹儿立刻觉得这香气透着诡异,她正欲抽身离开,李迥却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安茹儿大惊,猛一甩手,却根本甩不脱,李迥笑的云淡风轻,声音却蕴含无限危险的因素。
安茹儿急道:“你要干什么?”
李迥微微一笑:“你不用害怕,我不过是想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李迥的身影似乎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安茹儿不由跟上了他的脚步,由着他扣着她的手腕往前走。
李迥沿着回廊一直走到一个玉簪花圃里,那里有几座假山组成了连绵不绝之势,被密密的树丛遮挡着,是个很隐秘的所在。
假山背后,有两个人在低低交谈,听声音是一男一女。
那个男的声音安茹儿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李轼,安茹儿没想到他也会来品香会,而事先她竟一点消息也没有。
安茹儿下意识想往前走一步,却被李迥一把箍住动弹不得,并示意她噤声。
虽然安茹儿跟李轼如此熟悉,但是李轼和一个女子在隐蔽出说话,这还是引起了她的怀疑,忍不住去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只听那个女子道:“皇上已经下旨给你我赐婚,你为何连见都不想见我一面。”
安茹儿犹如晴天打了一个霹雳,赐婚?李轼从来没有跟她提过,安茹儿猛一转头,对上了李迥那双戏谑的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甚至有一丝快意。
李轼沉声道:“你我并未大婚,贸然见面多有不妥。”
李轼的声音里有些不悦和不耐烦,那女子听出来,声音很委屈:“你根本就对赐婚不满意,对不对?”
李轼没有说话,一片沉默。
安茹儿忽然反应过来,那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很熟悉,是王瑶。
安茹儿曾经问过他,会不会娶王瑶,却被李轼用一种很圆滑的方式挡了回去,开始安茹儿还认为这是他否定了,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没有明确的回答过。
安茹儿并不怪他娶他人为正妃,她只怪他为何跟她说了慌,搪塞了她。
这让她无法接受。
心就像泡在冰雪里,一寸寸的变冷。
李轼忽然道:“赐婚是皇上的旨意,岂是你我能妄议的,这件事情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王瑶冷笑一声:“我明白,你是对姐姐念念不忘?还是对那个胡女情有独钟?姐姐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你还想着她吗?还有那个胡女,你明明知道,皇上不可能让你娶她。”
李轼怒道:“你闭嘴!”
王瑶道:“怎么,你敢做,我就不敢说吗?你别忘了,曾经是你主动跟皇上提出,要娶姐姐的。”
安茹儿看不清李轼的表情,不过她不敢再看了。
难怪安茹儿总觉的李轼的深情下面,总是隐藏着一些不达心底的东西,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向她敞开过心扉。
安茹儿把这些理解为,李轼本身心机深沉,而现在从王瑶嘴里,却听到了一段他鲜为人知的过去。
她早就应该知道,李轼作为成年皇子,为何迟迟没有大婚,原来,原因在这里,那个王瑶嘴里的姐姐,早逝的姐姐。
安茹儿忽然不想听了,她僵硬的背脊渐渐软了下去,李迥显然也发现了她这种变化,放开了桎梏。
李轼和王瑶后来又说了什么,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这些安茹儿全然没有注意到,等她回过神,四周已经一片寂静,那对男女已经早就离开了。
安茹儿回过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迥笑道:“不过不想让你白白给人骗了。”
安茹儿冷笑:“你会那么好心?”
李迥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在你眼里,我就是那坏心的人吗?若不是我带你看到真相,你恐怕还在做糊涂人吧。”
安茹儿没理他,转身往前走,然而,安茹儿恐惧的发现,她居然完全动弹不了了,她刚要开口质问李迥,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