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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安锦儿追随拓峰去了漠北之后,安茹儿很少会想起她,安锦儿是和她前世最有交集的人之一。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渐渐打开眼界,她早就不是一个单纯的部落公主了,因此,像安锦儿之流,她早就不放在心上。
安锦儿仅仅离开了两年多,在她看来,似乎比二十年还长,长的就像过了一生一世,安锦儿,早就成了前世的过往。
所以,她忽然听见了安锦儿的声音,还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绿珠不解道:“公主怎么了?”
安茹儿思咐片刻道:“没事,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回来。”
安茹儿刚才还在提醒大家要警觉,现在反而要独自出去,绿珠诧异道:“公主——”
安茹儿知道她在担忧什么,笑了笑:“无妨,我马上就回来。”
安茹儿穿了一袭男装胡服,打扮的很是平常,加上她刻意低调了,比起她当年在部落,早就有了很大的变化,因此她并不担心会被熟人认出来。
安茹儿故意装作不经意的走到二楼的一根柱子旁边,假意闲逛,用柱子做伪装往下面看了一眼,刚好看见大厅几个人正往楼上走,为首的是个女子,衣着讲究,发髻梳的一丝不乱,簪了精致的发钗,一张年轻姣好的面容板着,很严肃,被簇拥着走进来,盛气凌人。
尽管这个女子的气质和两年前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安茹儿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分明就是许久不见的安锦儿。
安锦儿目不斜视,缓缓的往上走,因为她外面罩着一件拖地外袍,所以走的并不快,以至于安茹儿能够很清晰的看到她的脸,两年不见,她虽然依旧美丽,可是眉宇间却已经有了些沧桑和狠戾。
拓峰的姬妾很多,加上拓峰其人很有野心,是一代枭雄。因此安锦儿在漠北拓峰处并不是最受宠爱的女子。
安锦儿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她发现在拓峰这里得不到什么好处的时候,当然不会任由青春白白流逝,一定会想法子重新找到出路。
只是,安茹儿没有想到,居然在中原再次见到她,而且,看上去,她过的还不错。
这是件发人深思的事,莫柔芷死后,安锦儿可以说完全没有了靠山,且不说她可以从拓峰帐下逃出来,从漠北到中原,气候恶劣,路途遥远,安锦儿是如何一路安全抵达中原,而且,还毫发无损?
安茹儿眼看安锦儿一步步走上台阶,眼看就快要走上最后一层,尽管她知道安锦儿应该看不到她,但是她还是警觉的闪身回了房间。
绿珠见安茹儿回来的时候一脸阴沉,忙道:“公主可是看到了什么?”
安茹儿摇摇头:“没事,看到一个人,长的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安锦儿的出现,引起了安茹儿的狐疑和猜测,她倒并非怕了安锦儿,而是觉得这件事情本身很匪夷所思罢了。
安茹儿略想了一会,道:“明天天不亮就离开。”
安茹儿觉得此事蹊跷,而李轼还没有回到京城,恐怕京城也并不十分安全,因此她这一路也是小心再小心。
没想到却碰上安锦儿这个意外。
自从和沈夫人见面,了解了李轼的危险处境后,安茹儿的心中总是有那么一丝忐忑不安,她很难想象,到京城之后还会出现什么状况。
夜深之后,驿馆渐渐的安静下来,安茹儿翻来覆去想着这些事,很难入睡。
等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会儿之后,天已经快亮了。
剩下的路程,安茹儿更加低调,而那些可疑的人也似乎消失不见了,也没有再看到安锦儿。仿佛见到她的那次压根是个错觉。
安茹儿继续赶路,好在襄州已经里京城很近了,紧赶慢赶了两三天之后,终于抵达了京郊。
面对久违而熟悉的京城,安茹儿却没有一丝兴奋和归属感,当年进京,是因为事出有因,而转了一个大圈,最后又回到这里。
似乎在这里都是些不好的回忆,像遇到了乐阳公主之后,又在无意中进了宫,宫中的凶险自不必说,宫变,阴谋,一桩桩应付下来,只觉得厌恶至极。
而再次回来,她更多了使命感,也正因为如此而内心更加坚定。
站在小山包上,远远的听到声声梵唱,那是法华寺的声音。绿珠指着远处寺庙的飞檐道:“公主,前面就是法华寺了,过了法华寺,很快就可以入城了。”
安茹儿点点头,遥遥的指了指远处的法华寺道:“先去法华寺一趟吧。”
法华寺一切如旧,时间在这里似乎是完全禁止的,如同那一束永远也燃不尽的线香,静谧悠远。
还没等安茹儿派人通报,杨夫人已经迎了出来,一年不见,她还是老样子,见到安茹儿和气微笑道:“郡主来了。”
她还称呼安茹儿为郡主,这种称呼让安茹儿觉得很安心,安茹儿客气道:“夫人一切可好。”
杨夫人道:“一切如旧,沈夫人知道郡主要来,已经在里面等待郡主了。”
安茹儿惊讶道:“沈夫人怎么会知道我要来?”
杨夫人道:“郡主此时回京,夫人早就知道了。”
安茹儿回京,尽管一路低调,但是并不是什么秘密,沈夫人知道也并不奇怪。只是来看沈夫人,完全出于安茹儿一时的兴起,而非刻意,沈夫人确能猜到安茹儿的心思,说明沈夫人实在心思缜密的女子。
不知道为什么,安茹儿有些羞愧,杨夫人虽然在微笑,但是她的眼睛总有洞悉她心思的锐利,安茹儿略带尴尬的笑了笑:“夫人请带路。”
沈夫人永远保持那个姿势,跪坐在小佛堂,安静的诵经,留给安茹儿一个孤寂的背影。
杨夫人正要通报,被安茹儿打断,她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候,眼观鼻鼻观心。
杨夫人看安茹儿的目光划过赞许,安茹儿静静的站立,一直等待沈夫人念完最后一页经文,才缓缓的回过头。
沈夫人的目光平和,含了一丝微笑:“你来了,好久不见了。”
安茹儿双手合十行礼:“夫人。”
沈夫人缓缓站起身,杨夫人轻轻扶了她手臂将她扶到一边的榻边坐下,她坐定后对安茹儿点点头:“坐吧。”
安茹儿谢过之后小心在下首坐了,沈夫人道:“这一年离京可还好?”
沈夫人并不提安茹儿去给李轼传有刺客的消息,也不提其他的事,第一句就是问她在外过的好不好。
安茹儿有点意外,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一切都好。”
沈夫人道:“如今又回京城,怕是委屈你了。”
安茹儿在江南一年,过的很是惬意,可以说是她两世为人过的最开心的一年,没有任何烦恼和俗务,舒适的让她不敢相信。
不过安茹儿的心里始终有一根弦,她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可能过一辈子,至少在现在不可能过上她想要的那种日子。
所以,当李轼离开江南,她也不可能再等待下去,因此,她到了京城第一件事,就是来拜见沈夫人。
因为她很了解,她之所以能够在江南过一年安稳日子,这里面很大程度上有沈夫人的影子。
沈夫人过着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但并不代表她不理世事,甚至,她的背后,绝对不会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安茹儿道:“迟早是要回来的,夫人客气了。”
沈夫人道:“此次回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安茹儿倒是没有想过,只是单纯的因为李轼北上平叛,因此才做出这个决定,所以当沈夫人问她有什么打算,倒是把她问住了。
自己回京,到底可以去做什么?
沈夫人见安茹儿不回答,淡淡笑道:“其实你自己心里明白,只不过说不出来罢了,轼儿奉旨北上平叛,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很难说清楚,宫里,朝廷,每一个指令都牵扯进来,错综复杂,想想都觉得很复杂。
安茹儿垂下头:“夫人抬举我了。”
沈夫人道:“轼儿很快就要回京,到时候恐怕京里不会太平,你此番回去,要留心宫中的动向。”
安茹儿疑道:“宫中?”
沈夫人道:“现在宫中,恐怕是德妃当家了吧。”
独孤氏大势已去,德妃就是宫中最高位的妃嫔,因此德妃自然是水涨船高,最重要的是,她膝下有一个成年皇子。
德妃给安茹儿的印象一直是平和和谦逊的,当然,这也不排除她很可能隐藏了自己本来的个性,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实在很可怕。
从沈夫人的口气里,她总觉得沈夫人话里有话,如今,德妃统领下的后宫,是否是一团和气?或者更糟糕?
有了独孤氏的前车之鉴,皇帝不可能再造就第二个独孤氏,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李懿并不逊色于李迥。
沈夫人见安茹儿良久无语,便道:“回京多凶险,而今你已经算是宗室之人,很多事情都会身不由己,所以你此番回京之后,要留意宫中的动向。”
沈夫人的话很中肯,但也道出了一个无奈的事实,安茹儿从法华寺走出来,仍旧无法平静,京城近在咫尺,却不知道繁华之下到底暗藏着些什么。
安茹儿怀着这样的心情回到了京城,她没有去李轼在京城的府邸,而是直接去了珍宝阁。
安茹儿离开京城后,珍宝阁一直是桑布打理,加上李轼的暗中保护,一直平安无事,天下不太平,京城反而相对要安全很多,贵族们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奢侈成风,所以来着西域的和田美玉,玛瑙,琉璃等珍宝倒是很受欢迎。
不过桑布告诉安茹儿,珍宝阁来了一位很大手笔的客人,他在珍宝阁订了一大批玉器摆件,并且相当爽快,摆出完全信任的姿态。
这样的客人很难遇到,一旦有,当然可以赚上一大笔,但是这种客人,往往也是最危险的。
安茹儿道:“你可记得是什么人吗?”
桑布道:“此人颇为忌惮自己的身份暴露,相当小心,我看,这个客人肯定身份不凡。”
出手豪阔,又怕暴露身份,若是普通商贾,想必不会这样神秘,那么此人很有可能是宗室贵族,更有可能这个人甚至是冲着自己或者是李轼来的。
只是,此人的目的,却是在很难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