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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就是闹剧。
即便是过去了,孟时心里还是难受。
她到底不是圣人,做不到波澜不惊。
坐在自己房间里书桌前,翻看最近又写的东西,孟时静下心思来修改。
自从第一篇斩仙在今古上连载了之后,这个题材就彻底热了起来。
而她趁机,写了一篇修真世界。
如果说斩仙只是披着言情外衣的仙侠文,那么修真世界可是真真正正的修真文。
孟时用一种稍嫌缓慢的笔触,细腻而生动地描绘了一个宏大的修真界。
修者的等级,天赋灵根,各种法术、功法、灵器,各种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妖兽……
故事从一个平凡山村之子,一个天赋极差被认为不可能踏上修者之路的废柴许凡身上,开始。
当然了,因为是小说,不可避免地要发生巧合,得到天材地宝什么的。金手指这玩意儿,是必须的。
因为她这是在杂志上连载,又有存稿,杂志又是半月刊的,也就是说,半个月她拿出来三万字就可以了。并不难,所以孟时有时间细细地去架构整个故事。
桌上的就是前段时间写出来的稿子,她要再校对一下,找找bug。
不仅如此,她的致命病毒也已经马上就要开拍了,她前面拿去的剧本,演员导演都已经开过剧本讨论会了,最后一次定稿。
正在专心看东西,忽然,孟时听到楼下有些骚乱。
她皱了皱眉,从窗口往下看去!
“滚,不要来烦我姐。”孟翔飞怒吼。
而齐川则捂着嘴和鼻子,指缝里流出鲜血来。
孟时一惊,赶紧下楼。
她知道齐川肯定会来找她的,或者说,她一直在等着。
昨天出的事情,今天上午齐川过来的……
孟时跑下楼,出门。
齐川正在用手按着自己的鼻子。
“姐,你下来干嘛?”孟翔飞怒气冲冲。
爸妈去帮大舅小姨他们的忙了,交给孟翔飞的任务就是看好姐姐,别让人找来欺负了,有事就赶紧喊人。
齐川看到孟时,捂着口鼻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嘴唇紧抿,眼神……复杂至极。
孟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你来了。”干巴巴的三个字,孟时看着齐川。
齐川慢慢地走过来。
“叫你滚你没听到是不是?还想讨打?”孟翔飞一步上来挡在孟时前面。
孟时叹了口气,抓住弟弟的胳膊,让他站在一边上,才又看向齐川。
齐川的眼中,仿佛有一团跳动的火焰,灼烧着,让她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孟时攥了攥拳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她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好像是解脱,却又好像是愧疚,还有对齐川的同情与怜悯,以及……不忍。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站了好一会儿。
已经阴沉了两天的天空,终于开始飘起雪花,却一点儿也不应景。
孟时心想,这会儿该滂沱大雨,才比较像偶像剧吧。
她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此情此景之下,竟然还能想这些东西。
“时时,对不起。”
低沉、黯哑、疲惫……
齐川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痛苦。
孟时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是她的错。她不该给齐川希望的,不该那么冲动地挑明两人关系的。
孟时用力地眨着眼睛,但是眼泪却根本就止不住。
“姐,姐你进屋来。”
孟翔飞一见孟时哭了,心疼得不得了,硬生生地拽着孟时回屋。
他给孟时打了一盆热水洗脸,恨恨地说道,“姐,真看不出来,他们怎么是……怎么是那样!你别哭了,要不……要不我再去打他一顿!”
“好了小飞,我没事。”孟时赶紧拽住孟翔飞,“你让他回去吧。”
孟时洗干净脸,回屋里继续看稿子,脑子里却很乱。
过了一会儿,孟翔飞上来了,偷偷把门推开,看到孟时坐着在看东西,他就溜进来了。
“姐,你没事吧?”孟翔飞坐在床上,凑到孟时跟前低声问道。
“没事。”孟时勉强笑笑,揉揉孟翔飞的头,“好了小飞,不用担心了,姐真没事。这事儿也不能怪齐川,谁都没权利选择自己的父母,他也不想的。”
“可是姐,他有那样的妈,你不会还想着跟他在一起吧?”孟翔飞瞪大眼睛。
孟时摇摇头,“不会了。”
“真的?”
“嗯。你放心吧,忘记你姐姐我是谁了。咱奶奶大姑三姑,我都不会忍让,更何况是……好了,你知道就行了,我要写东西了,你去玩吧。或者上街去帮小姨忙也行。”
“……我不走,我就在楼下看书,我怕他再找来。”
“去吧,他不会再来的。”
“反正我不放心。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先下去了。”
“嗯。”
弟弟走了,孟时把手上的稿子丢在了桌上,去床上躺着了。
她心底其实是有些轻松的,好像是前面悬而不落的刀,终于落下来了一般,要杀要刮,给了她一个痛快。
可同时,她又为自己这种想法而感觉羞耻。她太自私了。
自从听妈妈说了齐川家的事情之后,她心里就在打退堂鼓,在后悔怎么没晚一点跟齐川挑明。她的确是很自私,只为自己着想。
看着齐川的好,就想要把人家圈定起来占为己有,可是看到人家的不妥后,她又开始后悔。
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什么都能让你占全了?
孟时从心底承认,也唾弃自己的自私。
既想要那么好的齐川,又想要他有一个和睦的家庭,两者有其一不对的时候,她就不想要了……
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可是就算她知道自己很自私,知道自己对不起齐川,也没用,因为她不会因为自己心底的这点儿愧疚,就头脑一热,决定要跟齐川并肩战斗,要去努力和他一起得到幸福什么的。
她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一个……一个心思丑陋又自私到了极致的人。
孟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齐川,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对不起我对你的喜欢如此脆弱,经不起任何波澜,就像玻璃一样,轻轻一碰就碎了一地;对不起我这么轻易地放弃你,连多努力一下都不肯也不愿;对不起你对我那么纯粹的喜欢,愿意答应我一切要求;对不起我还是辜负了你……
对不起给了你希望,可我,还没爱上你……
一觉醒来,孟时变得跟之前一样,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家里人都觉得她很正常。
毕竟在他们眼中,孟时一向很聪明,做事果决的很。这次被那个女人这样闹,孟时肯定不会那么糊涂得继续跟那个女人的儿子来往。
那个齐川再好,他有个那样的妈,但凡是疼爱闺女的,都舍不得让闺女面对那样的婆婆。
看孟时正常了,也不伤心了。家里人都很高兴。
也都暗自庆幸,幸好事情出得早,时时跟那个齐川还没什么,不然等这俩人谈得时间久了,分不开了,那可就麻烦了!
孟时也觉得自己的表现很正常,应该不会有人看出来什么的。
她得承认,她对齐川只是喜欢,很喜欢,却达不到那种所谓的不顾一切的爱。
看,她这么轻易地舍弃了他,不是么?
当然,到底有没有那种不顾一切的爱,孟时不知道,不过她觉得应该是没有的。那种爱往往是盲目的,是不顾一切的,是面对刀山火海也不怕的。可是她太自私了,凡事都要权衡利弊,又怎么可能会不顾一切?
孟时心底,很愧疚。可她不打算做什么,这份难受的滋味,大概就是成长的感觉,每一次醒悟,总会伴随着这种感觉。虽然她心理年龄已经很大了,可有些事情,她还得成长,活到老学到老吧。
她想,她再也不会随便喜欢一个人,如喜欢齐川这样。
这种喜欢太脆弱了啊……
腊月二十八。
韩承打电话过来,“丫头,去琼岛玩,去不?”
“大过年的,你干嘛又要往外跑?不会是又被你妈给逼得了吧。”孟时毫不吝啬地毒舌。
“丫头,知己!”
“去,我才不要当你这样的知己呢。要是给你妈知道,指不定要怪我了。你要躲自己躲吧,别拉着我。”孟时笑道。
“哼,你当我每次躲,我家老爷子和老头子都不知道呀。他们不过是懒得管,随我去罢了。说实话啊,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么有毅力?我妈跟我玩这猫捉老鼠的游戏都多少年了,居然还没放弃!”
“咳,韩承,我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你要不要听?”孟时想到了什么,这段时间一直低迷的心情,一瞬间就飞扬了起来。
“一劳永逸?你别是让我随便找个人结婚了去糊弄我妈吧,这不可能。只会更烦。”
“当然不是,我有那么蠢吗?”孟时笑嘻嘻地说道。
“那你说说看。”
“好处费。”
“……琼岛吃喝玩乐春节游,全包。”
“成交。那啥,其实很简单……”
说完之后,孟时不等韩承回答,就直接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想象着韩承这会儿的表情,孟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果然在自己心情郁闷的时候,招猫逗狗挠挠韩二,很爽啊有木有。
电话在几十秒后重新响起。
一接起来就是韩承愤怒的吼叫,“小爷不是同性恋,我不喜欢男人!”
孟时很有先见之明地把话筒拿远了点儿,“哎我也就这么一说,你还当真啦。不过你不觉得我这办法真的会一劳永逸吗?你威胁你妈,要是再逼你,就给她带个男媳妇儿回来!”
“你”韩承快要被气岔气了。
孟时却笑得格外欢畅,郁闷的心情也不见了。
这几天,齐川又来了几次。
孟时没见她,可是心里也很不好受。
她心底对齐川有愧疚,有对不起,可她也没办法把自己的想法剖开来给齐川看。
这次韩承打过来电话之后,齐川又来了。
孟时决定见他一次。
无论什么,总要说清楚好。
她已经有些对不起他了,总不能再这么暧昧不明地,连句明白话都不交代,那样也太恶劣了。她不喜欢那样的人,她也不愿意成为那样的人。
爸妈都在家,他们在忙着炸油条、蒸包子、卤肉之类的,准备过年时待客用。
看到齐川,爸妈的脸色不太好看,弟弟也想要赶人,却被孟时一眼给瞪了回去,只能气鼓鼓地站在边上,眼神一丝不错地盯着齐川,时刻准备上前干架。
“妈,我跟朋友说会儿话。”
孟时交代了一声。
“叔叔、婶子,小飞,那天的事情,真对不起。”齐川一脸抱歉地看着孟家人。
孟青山没吭声。
鲁彩霞看孟时的脸色很平静,终究是点点头,“去吧,好好招待同学。”
“我知道的。”孟时答应。
齐川的眼神又黯然了几分。
楼下在忙,孟时带齐川到楼上说话。
原本二楼就正对着楼下堂屋的两间房,灶房和原本的豆芽房上面,是平房,这两年,爸妈又把平房上接了起来,又弄出来了两个房间和一个客厅。毕竟弟弟也长大了,要单独住。
孟时带齐川在客厅里坐下,给他倒了杯茶。
沉默了一会儿,齐川先开口了,“时时,你那天说的话是真的……毫无转圜之地吗?”
“啊?”
“你那天说,如果……如果我母亲不喜欢你的话……”
孟时苦笑,“是。我就是这么一个很现实的人,谈朋友不是为了赶潮流或者炫耀什么的,只是为了找未来能陪伴我的……丈夫。我不想先谈了几年,感情深厚了,却又不得不分开。你该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齐川抬头,盯着孟时,眼眸很深,“时时,你”
“我很自私很绝情是不是?齐川,很抱歉你到今天才真的了解我,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孟时捏着茶杯的手,指尖有些泛白。
“不!”齐川的眼睛发红,“时时,我妈那样,你生气是对的。只是……只是你怎么能这么理智,这么冷静?我宁愿你跟我发火,打我几巴掌。”
孟时放在身侧的那只手忍不住攥紧。
深吸口气,她才缓缓说道,“齐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自私又懦弱……”
“不!时时,这些我来处理,你等我几年好不好?”齐川恳求。
孟时不敢去看齐川的眼睛,“齐川,你要怎么处理?我不是你妈理想中的媳妇,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啊。你总不能为了我,就不要你妈吧?她一个人把你养大,恩大过天。”
“我们可以……可以分开住。”他也有些底气不足。
“……齐川,对不起。”孟时叹气。
齐川闭上了眼睛,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整个人僵硬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齐川缓缓地放下手来,坐直,一双眼睛猩红。
他眼神直直地盯着孟时,没有丝毫偏移,声音低哑得不像话,“时时,我知道了。你是对的,我不怪你。只是……只是我,我好舍不得。”
这样的齐川,让孟时的嗓子一下子就哽住了。
鼻子不通,她微微张开嘴呼吸,眼睛眨着,不让自己再掉泪。
“齐川,对不起。”
齐川却是忽然笑了起来,只是他这个笑容,让孟时心疼得几乎要抽起来。
“时时,永远别跟我说这三个字,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是……呵呵,只是我没福分。”
他脸上的笑容又明亮了几分,“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我这样笑,很好看,是吗?”
孟时无声地点头。
“时时,让我抱你一次吧,以后……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孟时再次无声地点头,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齐川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把她抱在怀里。
孟时能清楚地感觉到齐川双臂的颤抖,很微弱却存在,还能看到他那不断上下滚动的喉结。
“8年了,我等这个拥抱,等了8年,我原本以为以后会一直……却没想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时时,再见。”
齐川的手臂骤然用力,好像是恨不得把她给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下一秒,他松开了她。
转身。
走出客厅,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齐川站住了,脊背挺得很直,带着孤傲的坚强,带着无法折断的……尊严。
他没回头,用一种很轻的声音说道,“我从去大学之后就一直没回来,我也是昨晚才知道,梁冰这两年每年春节都去我家……所以我妈才总是催我回来一趟。”
说完,顿了顿,齐川没有听到孟时的任何声音,他自嘲一笑,缓缓下楼。
看着齐川离开,孟时觉得好像自己的人生,又告别了一个阶段。
虽然她一开始认识齐川的时候,对他并未有什么异样的想法。
但是在高一时候,齐川明确告诉她喜欢她时,她心里也萌生了想法。
她觉得齐川不错,虽然那个时候考虑太早,但后来,齐川每个月都给她写信,让她觉得齐川并未变心,一直在喜欢着她。
算下来,也有三年了啊。
孟时叹气,果然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哪怕不够爱,甚至不够喜欢,可在割舍的时候,一样会疼。
至于说梁冰,孟时忍不住苦笑。
她从来都不喜欢讨好人,也不会讨好人。而梁冰,想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总能成功,不是么。即便是如齐川母亲那样的,梁冰也能手到擒来,这也是种天赋啊。
楼梯口早就没了齐川的身影。
孟时在心底暗暗地说了一句:再见,齐川。
紧接着,孟时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房间里有关齐川的东西都给收拾起来,装在一个箱子里。
其中有齐川给她的剪报、书信,甚至还有齐川在她高中时给她准备的辅导材料,试卷之类的,装了满满的一个纸箱,用胶带封好。
她是不可能把这东西送去齐川家的,还是……寄到学校吧,收件人写齐川就是了。
虽然齐川说,希望他们以后还是朋友,可孟时却觉得,还是算了。
做不成情人,也注定成不了朋友的。当然,点头之交是肯定的,但一定无法成为好朋友。
腊月二十九,孟时和孟翔飞坐车去z市。
韩承给他们订的飞机票,直飞琼岛省天涯市的。
原本孟时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就当是散散心了。但是妈妈鲁彩霞不同意!
一看妈妈的眼神儿,孟时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妈,你太看得起你闺女了。人家韩承可不是一般人,要什么漂亮姑娘没有,哪能看上我这个小丫头啊。你就放心吧。”
“谁说的!你看看周围谁家闺女比我家的漂亮?学习还好。韩承眼光不差的话,凭什么看不上你?不对,他不能看上你,跟他看不上你,是两个概念好吗?总之,你现在已经大了,是大姑娘了,我可不放心。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可怎么办?男人不怕,你是女孩子家,出点事儿,一辈子都毁了。以后你自己也要注意点儿,别随便跟男人出去。韩承虽然很熟悉了,可也不行的!到底不是咱家的人,也要避嫌的。”鲁彩霞郑重交代。
孟时无奈,“那让小飞跟我一起去吧。琼岛现在的温度正合适,不冷不热的,还能到海边玩一下。”
“行,有小飞跟着我也放心。正好让小飞也去见见世面。”
孟翔飞当然也无异议,事情就这么定了。
听说孟翔飞要去,韩承也没什么意见,又问,要不要让外公外婆他们也去,老年人到那边过冬什么的,温暖。
孟时却说不用。
她看过中医理论,长期生活在北方的人,尤其是老人,在冬天时到南方去过冬,对身体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华北、华中这些地方,四季时令分明。
春夏时,人的气血是由内往外走的,而秋冬的时候,人的气血是往内走的。冬天从寒冷的北方去到温暖的南方,人的气血就会因为环境因素,不再由外往内,而是继续由内往外。
本来这些北方人在冬天应该是要补上夏天气血往外走的亏空的,可是去了南方,那气血继续往外走,体内依旧是空的,没有蕴藏。这样以来,等于冬天没有藏到养分。
冬不藏精春必生病,就是这个道理。
青壮年还不怕,老人尤其不能这样。
听孟时这么说,韩承不由得笑道,“幸亏那些人都不知道这道理,不然的话琼岛的房子可卖不出去了。你是不知道现在多少北方人,在琼岛买房子过冬的啊。”
年二十九,凌晨两点钟,飞机降落在琼岛天涯市国际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