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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想留就留,不留就烧了吧。”御天祁拧拧眉,低声道:“令骁勇军出战之事,皇兄还是下个令,助朕一臂之力,朕会感谢皇兄。”
御璃骁把遗诏和密旨叠好,笑了笑,哑声道:“既得皇上如此看重,臣就修书一封,皇上派人送去。”
御天祁长松一口气,赶紧让人进来,拿上文房四宝,让御璃骁修书给骁勇军将领。
一行人走之后,秋玄灵才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小声问:“王爷,还要妾身唱曲嘛?”
“下去。”御璃骁头也不抬地,冷漠地一句。
“那……让渔姐姐来陪王爷吧,方才她就在那里看荷叶,本来是和妾身一起来的,可皇上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她就跑了,说不定吓着了……”秋玄灵眨眨眼睛,又说。
哗啦……
一阵脆响,御璃骁面前的小桌上,那杯盘悉数落地,摔得一殿脆声。
渔嫣已经到了一个小亭中,收了伞,倚在桌边看雨。
“娘娘……”念安拿出锦帕给她擦发丝上的雨滴,轻声说:“娘娘试一回又何妨?”
渔嫣笑笑,不出声。
“娘娘,你看,白孔雀!”念安突然一指前方,那只白孔雀正在雨中乱窜,一身浇得透湿。
“阿朗,捉住它,送回玄灵夫人那里去。”见那孔雀被淋得可怜,渔嫣赶紧叫阿朗过去。
阿朗一抱拳,大步往雨中冲去。
渔嫣和念安看着,阿朗却抱着白孔雀回来了,“娘娘,孔雀翅膀断了。”
“这样啊……我看看。”渔嫣让阿朗抱着孔雀进了亭子,只见白孔雀的翅膀以下的羽上都染着血迹。
“翅膀是被打断的。”阿朗蹲在她身边,低声说。
“那抱回我那里去吧,只怕是秋玄灵不喜欢。”
渔嫣拧拧眉,让阿朗抱起孔雀走,自己把伞撑在阿朗和孔雀的头上。念安一瞧,赶紧把伞撑过来,主仆三个匆匆赶回小院。
浇水,接骨,上药,忙碌了一柱香的功夫,才把白孔雀的断翅处理好,抱去隔壁的空屋里安顿好。
“玄灵夫人怎么这样,看上去挺温柔的一个人,怎么能把这么漂亮的鸟儿翅膀都打断了,偏还装好人,装得一脸无辜。”念安在一边不满地嘀咕着。
渔嫣没出声,这府里,只怕只有念安和念恩两个人不装,其余的都会在不同的人面前装出不同的面孔来。
雨越下越大了,砸得人心慌意乱。
叫阿朗一起用了晚膳,渔嫣又躺到花梨木榻上去看书。
念恩和念安在一边做针线活。满殿的夜明珠早就收起来了,依然点着两把青铜灯盏。三个人今日都安静,连念安都显得心事重重,不时担忧地看她一眼。
“你们去睡吧,别陪我了,我看会儿自己就睡。”渔嫣放下书,让二人去歇着。
念恩和念安又给她续好了茶,添好了灯油,这才回去。
渔嫣又看了几页,实在看不进去,往被子里一缩,猜想今日御天祁和夙兰祺来做什么。猜来猜去猜不着,反而心中更乱,越发无法入眠了。
爬起来去桌边倒茶喝时,身后的门突然被用力推开了,她飞快转身,只见御璃骁一身酒意,浑身湿透地迈过了高高的门槛,手里拎着一只酒壶,俊脸上淌着雨水,一双幽瞳里落着薄寒的锐光,每走一步,袍子上的雨水就在地上滴下大团大团的湿渍。
“王爷。”
见他一脸冷俊,一身杀气,渔嫣心咯噔一沉,扶着桌子连退了好几步。
“躲什么,你也躲本王如同躲瘟疫吗?”他冷冷一笑,慢步逼近了她。
那浓得冲人的烈酒味儿熏得渔嫣立刻别开了脸,捂住了口鼻。
“王爷喝多了。”
“所以你帮本王喝一点。”他举起酒壶,掐住了她的小脸,把壶嘴往她的嘴边凑,“醉了好,你陪本王醉一场。”
“王爷……嗯……”
渔嫣呜咽着,连连后退,他逼得越紧,烈酒直接往渔嫣的嘴里灌去。她连呛几口酒,肺都跟着痛了起来,本就心情不爽,如今又被他如此狠逼,一怒之下,抬手就是一掌狠狠甩去……
御璃骁的脑袋闪得快,可依然被她打中了耳朵的位置,她是恼怒之下动的手,就用了全身的力气,打得他的耳朵里嗡地几声乱鸣。
渔嫣飞快地缩回了手,脑中一片空白。
她打他了!
她居然打了御璃骁,今日还不被他碎尸万段?
屋子里极静,只有他低沉的呼吸一声、一声、又一声地从她的耳畔拂过。
渔嫣慢慢抬头,抹了一把脸上唇上的烈酒,小声说:“罢了,你我二人装了这么久,实在是累,王爷想怎么处置随……”
她没说完,御璃骁突然丢开了酒壶,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凶猛地吻了下来。
今日之耻,今日之伤,今日之痛,唯想来她这里,寻求那一丝不可能的安慰……御璃骁觉得很悲哀,可热血挥刀斩敌首,却无法阻挡来自血脉至亲的猜忌。他有父有母,却如同孤儿,他贵为王子,人人尊他一声战神骁王,可又为他带来了什么?
脑中全是那残忍的遗诏与密旨,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渐渐的,成了渔嫣那双淡柔如月光的眸子。
“嫣儿,小嫣儿,给我……”
他抱着她的腰往上一抄,扛在肩上就往榻边走去。
渔嫣吓到了,一巴掌把他打蠢了吗?怎么又成小嫣儿了?
他拥着她倒在榻上,沉重的身躯压下来,双手在她的身上抚摸揉动。
渔嫣挣不掉,他满身醉意,耳畔被她的指甲刮出的血痕也让她不敢挣得太厉害。
然后……他就这样抱着她,醉倒了。
渔嫣先前还紧张得一身紧绷,不知道他又会如此折腾她,直到压在她身上的他发出了深深沉沉的呼吸声,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愕然地看着他。
长眉紧锁,密睫紧合,唇角处染着几丝……苦涩……
渔嫣不知道他怎么了,天天意气风发的,今天露出如此一面!
她尝试着从他身上爬出来,想去拿件衣服穿,眼角余光意外看到他怀里露出的一角明黄之色。她犹豫了一下,没能按捺住好奇心,轻轻地把那东西给抽了出来,是两份叠在一起的丝绢,上面有隐隐龙纹,圣旨专用的缎料。
“咦?遗诏?”她心一紧,就这样光光地跪在他的身边,展开这东西,快速往下看。
没几行,她的呼吸就紧了,丢开了遗诏,又去看另一份,快速扫完之后,忍不住怜悯地看向了御璃骁……
还不如不知道这东西,还不如当初死了算了!
她轻轻叹息,犹豫了一会儿,手指轻轻地落在他的脸上,小声说:“何苦呢?其实,就做尾鱼,也很快乐的。”
他醉沉了,听不到她的话。
渔嫣下了榻,用力扯掉他的靴子,又去脱他湿透的衣袍。他太沉了,她费尽力气,才勉强脱了外袍。里里外外全湿透的,她抹了把汗,继续给他扒紧贴在身上的亵衣。
也不知当初受了多少伤,背上也有箭疤,一朵又一朵,在后背上狰狞着。
他浴血厮杀,却换来如此对待……
“真是些混帐王八蛋!”渔嫣小声骂着,把他的湿衣丢下,为难地看向他的裤子。
**的,紧缠在他布满伤痕的腿上。
沐青梨此生只见过两个人有如此多的伤,一个是父亲渔朝思,她来不及看他伤痊愈,便为他送终埋骨。一个就是御璃骁,他以一种极强势的姿态站在她的面前,要纵龙游天,要俯瞰天下,要征服世人征服她……
可他的伤呢?谁人看过?晨瑶?叶明月?她?他酩酊大醉,为何只到她这里来?她跪坐在他的腿边,无奈地看着这个霸王。
明明都远离了,那就继续远离吧,怎么能醉到她这里,还要让她看到他的忧伤?
渔嫣拽不下他的湿裤子,拿来剪子从裤脚开始往上剪,用力撕开,再费力把他翻个身,把湿布丢开。
渔嫣红着脸,不看他的身体,把锦被拉起来盖到他的身上,放下锦帐,端着油灯去了窗边的花梨木贵妃榻上窝着。
本就睡不着,他来了,愈加睡不着。
寂静的屋子里,只听得雨声淋漓,自己的心跳扑嗵。渔嫣翻了个身,紧紧地抓住了那枚黑玉扣。若当初没有遇上他,会不会心境要平和许多?她仍是那个渔嫣,没有生起想做他小表妹的心思?
人呵,最无法管住的,就是自己的心,明明使劲的攥着,掐着,拽着,它还是长了八条腿,像可恶的螃蟹,挥着大钳子,夹痛你的手,甩开你的人,往那人身边飞快地爬去了。
渔嫣,渔嫣,渔嫣,你是鱼,不是螃蟹啊!
她又翻了个身,锦被从身上滑落,跌在了地上。
她躺了会儿,才慢慢坐起来,低头看堆在地上的锦被。它堆在那里,像被人遗弃的胖子,傻乎乎地看着漆黑的屋子。
渔嫣用脚尖在上面踩了踩,小声说:“你看什么?在看我吗?看我怎么越来越傻,越来越不知分寸?是不是?”
被子不理她,她被乱掉的心折磨得六神无主了。
渔嫣,于这年纪的女子来说,很多早就当了娘,孩子都满地跑了。她却还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捧着心不知道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