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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回来了!”史清婉亭亭站起身来,对着掀帘而入的青年男子行了礼,抬起脸来,仔细端详了一番,不由得暗暗赞叹。面前的男子剑眉斜飞,双目炯炯有神,一股凛冽严正之气扑面而来,天庭饱满,只是中正骨却显得稍有些塌陷,这个却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王子腾一路下来虽说风尘仆仆,然而走水路却比陆路来得轻快许多,因此倒也不算十分疲累。察觉到妻子不同于往日的表现,他不禁朝起史清婉多看两眼,这一看,心中疑惑起来。
自己妻子的容貌本来便是姣丽妩媚,然而相别月余,王子腾只觉得妻子竟不似那一个了。眼前的娇人儿,眉眼弯弯对自己盈盈福身,即便是衣衫素雅、簪环简致,也掩饰不住她笑靥遗光,简直宛若一枝灼灼盛放的夭桃;举手投足之间风流尔雅仪静体闲,比之以往更多了几分从容气度。
莫非是大病之后移了心性?念及于此,王子腾五内不由氤氲着一团愧疚之意。当日母亲寿宴之时,妻子因为劳累落了胎已经惹得母亲不喜,想到自己即将赴京,若是对她太过关切殷勤,只怕母亲会愈加刁难她,是以自己方才对她面上淡淡。谁想得到母亲娘家表妹居然抱了那般心思!算计着叫虚弱的妻子听见了自己与她的含混之词……这毕竟是自己求来要过一辈的人,惹得她大病一场,却是自己的不是了!
他眼底带着关切,上下打量着史清婉的身形,夏日衣裳单薄,王子腾自然看得出妻子的身形比起以往来得稍稍丰润些,笑了笑:“刚刚听汇儿说了,这些日子辛苦你!”
史清婉摇摇头,亲自上手接过绣蕊捧过来的衣裳,为他更衣:“二爷这是说的哪门子话?夫妻本是一体,老太太毕竟上了年岁,我这个做媳妇做嫂子的,不过是尽心而为罢了!”看着王子腾身上自己做的衣裳,她微微蹙了蹙眉头:“二爷却是瘦了些许,看这衣裳,上京之前明明是照着身形裁剪的,如今却显得宽大写了!”
低头,目光扫过襟上绣纹精致繁密,王子腾心底熨帖地半是责怪半是赞赏:“何必这样费精神呢?你身子才好些,这衣裳又做得细致,若是为了一件衣裳熬坏了可不值得!”
为他脱下外袍,史清婉抿着嘴莞尔一笑:“也不妨事,只是我还得去把这衣裳腰身改一下,二爷先歇会儿吧!”招呼着旁边的小丫头:“小厨房水怎么还没送来?这边还等着用呢!”王子腾约莫巳时的时候回的府,他的兄长王子胜还要迟些,若说洗尘还得等着明日一块儿。因此王老太太便叫王子腾在前院事情了毕后,直接回菀兰院歇着便是。
换了常服,夫妻两人相对而坐,王子腾端着茶水大口灌了下去,他本就是走的武官一道,若说起闲情逸致还真没多少;因此,史清婉这空间出产、足以令爱茶者惊呼赞叹的茶叶,在他口中,不过就是解渴的东西罢了。
底下小丫鬟捧着水盆,史清婉递了条巾子过去,看他擦了脸,便直接打发他去小睡一会儿。
面对妻子柔情贴心的关怀,王子腾自然是欣然领受。
虽说暂时没有鸾凤和鸣心相印,可先有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也才好开头不是?史清婉端起小几上属于自己的那盏茶水,将余下的半盏抿了,微微一笑。看喝茶便能瞧得出来,坐立包括饮茶时礼仪极好,虽说牛饮一般,可也算得上是率真?她想到这儿,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
绣蕊一旁瞅着自家主子的神态,心中却也为史清婉与王子腾两人关系融洽而欣怀:“奶奶此番可算是能安心些了!”
史清婉瞧清楚她带着些促狭地笑,手里捏着帕子甩了她一下:“哪里就安心了?还早着呢!你去小厨房那说一声,待会儿我要用厨房,叫她们给我腾出两个灶和烧火丫头来!”
这身子的原主虽说是大家千金,可往日在家做姑娘时也常常为上面长辈们做上一两道小菜汤品,不过,嫁到王家以来,除了第二日起来为婆母小姑做了羹汤之外便没动过手了;因此,听了这话,绣蕊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便快着脚步退了出去。
包了头发挽上袖子看着面前的食材,史清婉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王子腾偏好的口味,仔细思量后便挑了一截藕和鸭肉,先将鸭肉细细切了小块,取了酒酿和细盐拌了腌渍一会儿,混入捡洗干净的枸杞,摆上小葱和姜片,上竹笼放着蒸。
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史清婉又快手炒了个酸甜藕丁,让厨房把蒸好的红稻米饭和菜一起搁灶上温着,便回了房静坐在炕上,拿着准备修改的衣裳开始动手。
所以说史清婉独立认真的性子此刻是暴露无遗。她早已调整了心态定好目标,因此对着勉强只算是个定义一样存在的王子腾,心中毫无距离感,反倒是完全将自己带入到王子腾妻子这个身份里面来了。
等史清婉将腰身袖摆几个地方收好,又将自己新制的香袋儿缝了个大致的模样,侧耳听听里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微微有些疑惑,便撩起帘子进去看看。
只见内室床榻上,帘帐半掩,王子腾身上只盖了被褥一角,占据了正中间睡得憨沉,史清婉瞅着他面色平和,手上拽着那一角被褥不撒手,心中只觉得好笑。虽说六月初正是热的时候,然屋内放着冰,再加上菀兰院中多栽着树木花草,因此却有一股幽幽森森的凉意,将外面沾了油烟的一件云纹绉纱袍脱去,史清婉身上只穿了件桃花云雾烟罗衫,坐了片刻就有些受不住,想了想,便上去要给他再盖些被子。
“哎呀!”
不提防被突然握住了腰,史清婉惊呼一声,垂眸看去,瞧着王子腾眼神清亮,哪里有一丝睡着的痕迹?虽说自动带入了身份,可是面对男子忽来的亲密无间,她不禁羞恼起来,推搡着他的手掌想要挣脱开:“原来却是在装睡!好生吓人!”
王子腾嗅着史清婉发间一丝淡淡的茉莉清香,手掌下隔着薄薄的衣料似乎能感受到底下肌肤的温度。史清婉那么一点力气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就势揽上史清婉的肩膀:“果然还是你心疼我!这会儿子正饿得慌呢,可有什么填肚子的么?”
他是聪明人,当初之所以违逆母亲执意娶了史清婉,也是有些缘由的。
王子腾明白,王家在这金陵有“龙王请来金陵王”的说法,可自己作为二子,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他心气高傲,却打小就在父亲的教导下知晓了这个道理,因此对自身约束严格,早早地便开始为自己日后筹划。他遵从父命走了武官一路,然而如他这样出身,武举却是难的,于是十三岁那年捐了个五品龙禁尉在身上,尚未来得及出头,两年后老父却去世了,守了三年孝,出孝后年岁已大,将婚事放定娶了妻,足足半年时间,终于借着之前经营的关系找对了门路,可以重新返回龙禁尉任职。
如他这般出身勋贵世家却还出来谋求宦途,极容易被人褒贬攻击。因此,他父亲曾与他说过娶妻要求书香清流人家的女儿,名声才能变得好起来;开始并不明白为何,后来在龙禁尉中呆了两年才明白,但是在旁人口中,他的出身总是让“纨绔”、“混日子”这一类词加在自己的身上。
明白个中道理后,王子腾振作起来,听从父亲的话细细择选了许久,方才决定向史家的分支求娶嫡幼女。
王子腾看得清楚,妻子虽说也是姓史,但与金陵史家却不是一路的;岳父是真正的儒雅文人,妻子的脾性也受了很大的影响,她并不喜欢自己有些武夫习气,总有些若即若离的。虽说当初是自己前去求娶,然而却并没有什么爱慕私情在里头,因此面对夫妻之间这种尴尬的境遇,他也只能维持住对妻子的敬重,再进一步却是难的!
此刻敏感地察觉到妻子态度的变化,加上对之前的事情心中尚有愧疚,王子腾此刻自然要就坡下驴了。他私心里对岳父岳母那般相互扶持的感情极为羡慕,之前也一直苦郁于自己和妻子之间不上不下的关系,此番契机来了,不抓住岂不成了傻子?
被勉强算熟悉的男子强势地搂住,他还不时亲密地在自己耳畔吹着气,饶是史清婉早有准备,此刻也不禁羞红了耳根。虽说她是信息发达开放的互联网时代过来的,她是应当不重红尘不重物欲的修行者,她是立志要和王子腾好好过日子的……可再怎么着,记忆中那啥啥新婚夜都是类似于生理教育课一样的片段,曾经的史清婉,可是从来都没谈情说爱过的黄花大闺女啊!
默默念了几句清心咒,史清婉好不容易在王子腾的放纵下挣开身子,站在床边,带着三分恼意地狠狠瞪了王子腾一眼。然而落在王子腾的眼中,桃花眼眸中秋水盈盈脉脉,似喜还嗔,颊畔粉晕与幼嫩的肌肤相衬,朝霞映雪一般艳色生辉,他登时只觉得心头颤了颤,还没来得及把人再拉回来,就见史清婉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飞快地穿过几层帘子消失在门外。
王子腾静默地看着那尚且兀自摇曳晃动的银红蝉翼纱,突地哈哈大笑起来。
朝内室啐了一口,史清婉坐在外间的大炕上,将一碗凉透的茶水喝得一滴不剩,脸上却还是满满潮红。紧紧握着手下莲花白胎茶盏,心绪平复下来,她回想着方才的种种,一边暗自嫌怪自己太不争气,一边唾弃着王子腾的动手动脚,冲着内室门上安静垂挂着的珠帘,又是一记白眼。
“绣蕊,叫厨房那边把饭菜都给端上来吧——”她话出来,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瞧瞧吧!”
闻着蒸笼那边传过来淡淡的酒香,史清婉有些漫不经心地搅着手里的酱汁,搅完了后在砧板上咚咚咚地把大块的法制紫姜切成薄片,她嘟嚷着:“喝个水都五大三粗的,居然喜欢酸甜口的吃食!”装盘,将浅红色的酱汁淋在紫姜上面,收工。
这边史清婉忙忙碌碌着,那厢王子腾却如同偶然间发现宝藏的小孩子一般,心内又是惊奇又是兴奋,他优哉游哉自己穿着衣裳,看见旁边锦凳上搭着的一件眼熟的卍字流纹袍子,拿起来翻看两边,郑重其事地放在床上,心满意足地出了内室。
不管日后他如何老谋深算被皇帝忌讳,现在的他,都还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一个会为了一件衣裳而欢喜的傻子。
“你们奶奶呢?”没瞅着想见着的那道窈窕身影,王子腾出声问道。
绣茗正照着规矩准备饭后的茶水,听着身后动静,忙转过来福了福:“因着今儿的菜色是奶奶吩咐的,里头大菜也是奶奶亲手做的,所以奶奶现下里去小厨房瞧瞧了!”
王子腾挑起眉头:“小厨房?”他倏忽想起之前分院子时母亲说过的话:“是原来烧热水的那处?”
绣茗点点头:“正是!”
史清婉站在灶前,躬身下去看灶膛里的火,接过绣芙递上来的干帕子,在早已经被水汽浸湿的蒸笼上抹了一把:“差不多了,你们帮我把上头盖的布给揭下来!”
旁边两个粗使婆子忙应承着,边上前去把上面湿漉漉地盖布取下来,又继续按史清婉的吩咐掀了上头笼盖。
瞬间,鸭肉本身的清香和酒酿的甜醉在这小小的厨房里弥散开来,还带着姜片葱丝的一点辛香,瞬间勾起了正站在门外的某人腹中馋虫。
史清婉一回过头来,正瞧见门口傻站着的王子腾,此时她心里的别扭已经差不多消散了,想想,王子腾方才的行为也不算过分,毕竟是一个多月没亲热的媳妇,腻歪些……也是正常的!
见他欲进屋来,史清婉忙阻止道:“君子远庖厨,二爷还是先回去吧!”
王子腾依言收回了已经跨出去的那只脚。
陪着王子腾用了饭,这一趟折腾下来,已经是未时三刻,却又到了史清婉午憩的时候,看着丫鬟仆妇们有条有理动作安静沉稳地将饭桌抬了下去,史清婉接过绣茗奉上来的茶水,有些魂不守舍。
想起午憩,史清婉才想起来,今天晚上,论情论理,王子腾都必是要与自己同房的!哪里有女子会把久别的夫郎拒之门外的?若是自己真的这么干,只怕和面前这个便宜夫君从此以后——就没有以后了!袖子底下,纤纤玉指紧紧攥着帕子,史清婉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内里何等心潮澎湃,面上却全然不显。
对于身旁妻子现下里心中如何纠结,王子腾是丝毫不知,他这一餐用的却很是舒心,想着此番妻子不但贴心地为自己制了衣裳,还亲自下厨素手调羹,他心情更是愉悦几分。
“奶奶,香已经燃着了,您爱吃的果子也用凉水湃在水晶缸里头,您看——”绣芙绣蓉两姐妹专管着史清婉衣食住行,到了点便过来请史清婉去午憩。
听着绣芙绣蓉的话,再瞥见王子腾眼底的微光,史清婉心中哀叹一声,莫名地来了勇气。罢了,早晚也要习惯的,就从这儿开始吧!无论王子腾是否为良人,总要察看察看再说。唐人曾有言“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这其间道理自己也不是不懂的,要么“至亲”,要么“至疏”,只在这一念之间,若是连这么点坎都无法当机立断地跨不过去,那日后,自己又怎么能够修成正果,再回去见父母呢?
“我是个苦夏的,往日在家中时,暑热天气都不敢出门,也没多少别的事情能成天做的,因此每每这个时辰都会小憩一会儿,便是躺着也是好的”,史清婉对着王子腾解释道:“这正午日头最是厉害,却正合静气宁神,二爷以为如何?”
王子腾点点头,目光清亮地盯着她:“确实如此!既这般,想来二奶奶不会将我拒之门外吧——咱们可有许久不曾一起说话呢!”
史清婉着实没想到他竟然这样直白地便提出要求,看着他的眼眸,似鬼使神差一般愣愣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