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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
贾代善正和妻子贾史氏相对而坐喝茶,忽地听人通传报道:“老爷,太太,金陵王家来人了!”
贾史氏有些摸不着头脑,金陵王家?这好端端地,也没捎个口信,怎么突然就来了?贾代善却想起了什么,忙吩咐道:“迎入正厅好生接待,我与太太片刻便去!”
看见妻子疑惑不解的眼神,贾代善捋着下巴上短短的山羊胡须,笑着解惑道:“必然是王家老二,王子腾来了!昨天政儿回来提起,说是昨天在自然居碰见了他,还说要来拜访呢!”
听闻丈夫的话,贾史氏顿时失去了兴趣。虽说是王家人,可是一个无爵的次子罢了,哪里有什么值得她这位国公夫人放在心上的呢?她却是全没想到,自己宠爱的贾政也是无资格袭爵的次子。将掌中成窑五彩小盖钟放下来,她面上却是半分不显露出情绪,笑意盈盈:“既然如此,我便先去安排下晌午留饭的事情,就不和老爷你一块儿过去了!”
年轻时喜爱娇色,待得年级上来,方才明白老妻的好处啊——贾代善如斯慨叹着,点点头。他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不过因着多年戎马生涯,却显得精神矍铄。
“贾伯父——”王子腾瞧见门外的人影,连忙和着史清婉一同站起来。
贾代善哈哈笑得爽朗,疾走两步将行礼的王子腾扶起来:“贤侄不必如此多礼!咱们两家还用得着这么客气?来来,快坐下罢!”目光一转,瞅见立在王子腾身后垂首不语的史清婉,眉头一挑,细细端量片刻,沉声不语。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贾史氏亦到了正厅,此时王子腾方才将礼物奉上来。
“我与内人自打进了京城便忙个不停,没能及时来拜见您二位,在这儿给陪个不时,还望您二位莫要怪罪!”王子腾神色恭恭敬敬,从史清婉手里接过一只祥云腾龙鎏金锦盒:“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不过是图这玉屏风上面雕工细致又寓意好——”
打开盖子,只见立着,一座约莫半尺高的紫檀架子玉石屏风,琢的是松鹤延年。这正是昨天晚上王子腾与史清婉商量后,决定拿来代替那对汝窑缠枝折花福禄瓶的。
“你费心了!”贾代善瞧着那座小屏风,确实是精妙细致,用料也都是上等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带着些伤感惆怅:“何必这样破费呢?我与你父亲当年兄弟相称,若非他去得早,也能瞧着如今将成儿女亲家的好事儿——”
王子腾听他这般说,心下微微黯然,自己也是想与这位世交伯父亲近,不过世事总难如愿:“贾伯父何出此言呢?我送这些是为了讨您开心,若是惹来伤怀,岂不是我的过错?”边说着,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让开身子:“底下这件礼物可不该我送了!”
捧着沉沉的捏丝戗金五彩大盒子,史清婉姗姗上前两步,揭开盖子。贾史氏眼底一动,划过一道光芒,只见全套的玳瑁掐丝嵌宝金银头面,趁着底下大红绉绸托底,流光溢彩,闪闪灼灼耀眼得很。
史清婉巧笑倩兮,美目流转顾盼:“瞧着太太的装扮,羞得侄媳都不好意思将这东西给拿出来了!只是这是小辈一点心意,还望太太莫要嫌弃才是!”这样的奉承,史清婉表示自己习惯了,想当年每每出门拜访别人家时,都是用这一招来应对女主人的……
方才贾史氏特意回去换了首饰,喜鹊登枝八宝红玉簪,流云挂凤衔珠钗,纯净的红宝石与圆润的大粒珍珠衬得她贵气十足。闻言,贾史氏抿着嘴矜持地笑了笑,很是端庄雍容:“说起来我与你还是亲戚呢,如此算算辈分,倒不妨唤我一声姑妈呢!”
哪门子的姑妈呀!史清婉腹诽着,江南史家与金陵史家素来不大合,便是父亲瞧见金陵史家的家主,都只是称呼一声侯爷——
她眼儿弯弯,语气里满是真诚:“虽说叫姑妈更显得亲近些,可是我私心里想着,太太乃是国公夫人,超品的诰命,叫姑妈未免有些不大合礼数”,史清婉微微咬着唇,声音中流露出一丝似忧似恼的情绪:“若是我说错了什么,还望太太看在我年轻不懂事的份上,宽恕则个!”
虽说自己的话被驳了,然而贾史氏被她这么一捧,心中却更舒坦:“瞧着小嘴甜的,我哪里会因为这么点小事情便责怪你呢?你说的也不错,我瞧见你一时间高兴,竟忘了,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一举一动都应当照着规矩,若是行差踏错,被人指摘可不好!”
抿着嘴微微一笑,带着些许的羞涩和喜悦,史清婉朝着上座贾代善与贾史氏福了福身子,重新退到王子腾身后。
贾史氏将礼物收下,与王子腾又寒暄了两句,便道:“你们男人家说话,咱们也不大听得懂,倒不如我带着侄媳妇往后院去?瞧着光景,姑娘们和老大媳妇也到了去我院子里说话的时候了呢!”
与贾史氏一前一后地走着,皆是贾史氏问话,史清婉或是轻声细语地应上一声,或是羞涩一笑闭口不言。贾史氏已经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许多喜好都已然偏向老人,谈谈最近京城戏班子的剧目,说说金陵的景致风土,史清婉应付下来倒也不费什么力气。
一路上所见景致皆是奢华富贵,史清婉不由暗自摇头,想着这般煊煊赫赫的荣国再过几十年便会如大厦倾倒,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兔死狐悲的哀凉之感。想王子腾也是受了这身后日渐衰颓的四大家族拖累,堂堂一品大员,居然莫名地因为一帖药死在了半路上,想来家中妻女也不会落得什么好结果,也真是憋屈得很呐!
妻女……史清婉突地想起什么来,眼帘低垂,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红楼中诉述王子腾时,曾经提及他有一独生女儿嫁入了四王八公中的保宁侯家,那自己这一胎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平心而论,虽说史清婉并没有重男轻女这样的思想,但是如今所在的毕竟是一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若是头胎便诞下女儿,那现下里平静安宁的生活只怕就会被打破了……王老太太可是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念叨着说什么多子多福呢!看着她虽说宠爱王悦宁,可是同时面对着长子与爱女时,她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儿子;看来,看重儿子这点却是古今一致的了……这样一想,史清婉觉着还是男孩子更好些,如此日后若是有了女儿,上有长兄,也能护着点。
不过,她这个想法却在下一刻就被推翻了。
“太太,虽说有客人本不该提家事儿,可却是有件事儿要讨您示下呢!”眼前女子约莫二十一、二岁的模样,鹅蛋脸,细眉细眼,菱唇微扬,发丝整整求求地挽起成髻,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书卷气息;云雁流纹细锦衣衫,底下系着茜色盘金彩绣棉裙,腰间是五彩丝络宫绦,裙边系着一挂碧玉明珠烟水璎珞,除此之外再无别物,俊秀雅致而不失清贵气度。
方才听了贾史氏的话,史清婉已经知晓面前这人的身份,正是红楼中未着一字描述的贾赦原配夫人、贾琏的生母,她乃是内阁大学士张盛安之嫡女,嫁入荣国府已有两年光景了。
她想着张氏的命运,后世猜测,她在贾琏之前曾育有一子,年过三岁夭折;之后方才又诞下贾琏,不到贾琏记事便撒手人寰。若猜测是真的,这也是个苦命的女子……只是,算算时间,王悦宁嫁到荣国府还要等上半年,生下长子贾珠还要一两年,贾琏比贾珠约莫小两岁左右,这样算来——史清婉心中暗暗思量着,那张氏现在差不多也该有孩子了……
“哦?什么事情?”贾史氏懒得掩饰对这个儿媳妇的冷淡,端起手旁的茶盏,袅袅的水汽升腾而起,微微藏住她脸上一些漫不经心。
她对长子贾赦素来便不喜欢,贾赦当年刚一出生就被其祖母抱去抚养,十几年下来你,母子间的隔阂早就不是一星半点了;所谓有爱屋及乌,自然就有恨乌及乌,再加上婆媳之间的矛盾冲突,对自己这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儿媳妇,贾史氏更是疼爱不起来。
面对婆婆不咸不淡地问话,张氏神色分毫未动,仍旧是一派的恭敬自若:“这事儿和大姑娘院子里的人有关系,昨日赖嬷嬷过来找我,说是小儿子年纪大了,她想着大姑娘院子里的彩云年岁到了,毕竟是大姑娘身边伺候的,好歹也沾着点儿大姑娘的贵气——”
听闻涉及自己心爱的女儿贾敏,贾史氏抬了抬眼皮,放下茶盏,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一枚红艳艳的宝石戒子,沉思良久,半晌后问道:“她怎么不和我说,反倒去找你了?”
这话一入耳,史清婉立时便琢磨出些异样的味道来,偷眼瞄了一下张氏,之间她眼神微微闪动着,却还是那样温文尔雅不疾不徐的神情姿态。
“想来虽说是大姑娘院子里的人,可一个丫头的事情罢了,赖嬷嬷想必也不愿意为了这么点事情打扰了您的清净!”听出婆母话音中的隐藏着的怀疑不信任,张氏没有丝毫慌张,口齿清楚得很:“原本这事儿我也没想着说到您面前来,可彩云终究是太太赏给大姑娘的,所以媳妇想着,还是叫太太知道的好!”
贾史氏听了她诚诚恳恳的解释,并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的,便放下心来。赖嬷嬷是她最得用的心腹,从三十年前自己做重孙媳妇开始,一步一步都是赖嬷嬷帮着自己策划谋算,想来这张氏也不至于能耐到把赖嬷嬷都拉拢了过去!
观察着贾史氏的神色变化,张氏舒了一口气,心却还高高提着,她舔了舔下唇,将上面淡淡的一层口脂给弄没了:“另外还有一事,求太太应允了我!如今大姑娘已经十二岁了,也该把管家的事情上手来;二姑娘三姑娘虽说是庶出,可毕竟说出去也是出身咱们荣国府的;我昨儿晚上许是有些着了凉,今晨起来便觉得头昏脑胀,咱们府上家大业大事情也多,我恐怕自己这般情况之下会闹出乱子来;还望太太怜惜我,叫三位姑娘来帮我打理打理吧!”
贾母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短短的几句交谈,简直堪比一场婆媳战争的大片了呀!史清婉心中啧啧感叹,瞧着张氏敷着脂粉仍旧微微苍白的脸色,突地灵光一闪,嘴唇默默动了动,常人看不到的一道灵识飞落在张氏的身上。
果然如此!
史清婉感觉到她身上极散漫的孕育灵气,心中又是惊又是忧,这孕育的灵气如此散乱无章法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这孩子出了什么问题么?再仔细瞅瞅张氏因为口脂没了而露出来原本的唇色,竟是粉白粉白的,衬着那用了粉黛的面容,更显出些病弱的姿态来。
贾母此时心中却是在盘算着此事能给自己带来的益处。当初张氏与贾赦的婚事,乃是贾代善亲自与张盛安商议好的,进了门一开始便给了她管家的权力,简直把自婆婆去世后一直掌着家的贾史氏气了个半死。有了贾代善的支持,张氏管家完全没有什么阻力。
幸好这张氏虽说叫贾母不喜欢,但是却还算得上是乖巧知趣,虽然管家,但是诸事却都要来与贾母商量求助,是以贾母只觉得自己是找了个管家。不过有些事情,却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就是了。
如今张氏主动提出来要把管家权送到自己女儿的手上,那不就等于是完全送回到自己手上了?贾母想到这儿,眼底流露出一丝喜悦,还有半年时间,政儿的媳妇也就要进门了,再把这管家的事情托一半给她,到时候也不用担心张氏哪天心大,直接把自己这个婆母不放在眼中了。到那时候,自己也能多给政儿谋划些产业,说不定、说不定——
若是叫史清婉知晓贾母这一段心理活动,她肯定要狠狠吐槽一下。贾赦呀贾赦,你这个倒霉孩子,你和你媳妇眼看着都要被算计了!沦落到这样爹不疼娘不爱、还偏心眼偏到胳肢窝去就是不偏你,这究竟得是多倒霉啊!
“罢了,你眼巴巴地说了一趟,我哪里能不应呢?”贾母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张氏微微和颜悦色:“瞧你那脸色,实在是不大好,还是好生养养吧,去请太医过来瞧瞧,可别落下什么病根来!”
哪里有这样说话的?张氏一个刹不住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压下心中的愤怒和郁闷,她福了福身子:“多谢太太体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