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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妻子身子微微有一瞬间的绷直,倏尔又放松下来,王子腾笑了笑,眼中满溢着怜爱,温情脉脉地拥着她柔软的腰肢。
昨日,站在门口看着史清婉睡得香沉酣甜,王子腾突然察觉到一种不同于往日的情感从心底升起来。他从不曾尝过这样的感觉,甜蜜,不舍而又带着微酸,甚至于有些不知名的慌张。
并未打扰她的午憩,王子腾回到书房,一盏清茶,坐了整个下午。
他打小便是由父亲教导着长大的,母亲虽说对自己也会有关怀,但是大部分的心力还是放在了长兄与幼妹身上。不过所幸王子腾认得清楚自己的位置,从不曾对兄长继承爵位之事有什么异样的想法;男儿者多有兼济天下之志,封妻荫子之愿,他亦不例外。
为这个缘故,王子腾习文从武素来十分用功;他又是思量周全的人,生在勋贵之家,从小看到的一些龌龊事情多了去,只盼望能够娶得一位温良淑德的贤内助,后宅莫要生事儿才好。虽说子不谈父之过,可是王子腾内心里对着父亲后院十几年的混乱,实则是看不过眼得很。
至于他的婚事,对未来的妻子,王子腾是有不少期待的。
王老太爷曾经在他面前感叹,如四王八公这般当年在开国之时立功而得以封爵的人家,如今两代袭了下来,虽说荣宠仍在,可这在朝廷中的实权,却是已经被慢慢蚕食得剩不了多少。
不得不说,王老太爷虽说在女色上有些不清楚,可这眼光却是毒辣得紧。他明白自己妻子的脾性与她对长子疼爱如命,因此百般挑选之下,为长子王子胜订下了一位素来被人称赞端庄持礼,长相却不是十分出色的未婚妻,怕的就是妻子不满意,婆媳俩到时候闹出了什么矛盾来。
何况何氏的父亲乃是大理寺少卿,再熬上几年资历,想必便能升到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长子没什么能耐,得防着别人拿他生事儿,一门有实权的岳家,对王家日后也是有好处的。
而对于次子的安排——王老太爷不愿意叫次子再娶一门显贵人家的女儿压过上面的兄长,可是若身份低了,却又配不上王家的家世。想着为王子腾择选一位出身清贵却不显达的女子,因此挑挑拣拣,总是不能如意,他只想着次子年岁不大,结果这一拖,便拖到了他去世。
王子腾并不愿意依循着母亲的心意,娶母亲娘家之女为妻;并非是轻视舅舅家那边家世不如王家,只是这位表妹不仅不通文墨,而且颇有些刁蛮任性——若是比较起来,与自己的二妹妹王悦宁竟是颇有几分人品相似,王子腾自然是不喜的。
论说起长相来,或许因为自幼习武的原因,王子腾偏于英气的那一类,却是不符合当下人们“面如冠玉,风姿优容”的喜好。因此,便是母亲塞过来的那几个通房丫头,对着王子腾也只算是勉强讨好;恰好王子腾也不喜欢她们,如此一拍即合,在大婚之前,那几个通房丫头便带着他给的银钱,欢欢喜喜地出去各自嫁人了。
除了孝后,他暗地里便将目光落在了父亲生前曾经感慨不已的江南史家。
如愿娶了史家女儿回来,掀盖头的那一瞬间,不得不说,王子腾很是满意,毕竟一位出身书香门第、温柔婉约的女子,几乎符合他对于妻子的所有定义了。唯一令他不太顺意的,便是妻子的脾气太过执拗了。
为了这个,王子腾没少夹在母亲与妻子之间两面为难,所以才说婆媳关系是世上最难理顺的一种了。那时候,王子腾正在为了前程四下活动,每日里也抽不出精力为这些琐屑的事情分神,因此与妻子的感情由开始的融洽,慢慢地便也淡了下去,只余下一份敬重。
王子腾握着手中小小一只青花裂纹茶盏,目光有些散漫,他脑海中回忆着自史清婉入门以来发生的种种……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忘了曾经那个倔强别扭的史清婉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记忆中所转动着的画面,全是史清婉对着自己撒娇耍赖的娇态,对自己言笑晏晏的俏皮,还有她怀孕时的辛苦劳累,以及那星眸中璀璨的光芒耀熠……
看着茶盏中已经凉了的半杯清茶,王子腾会心一笑,如果说之前是尊重爱慕她,心中愿意宠着她;那现在,离不开她,放不下她,舍不得她,想着她会因为某些事情不开心,自己心底都会揪起来;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妻,妇与夫齐者也。夫之合,亲之主。夫妻二人,本就该相互扶持,哪里有一方比另一方尊贵的呢?世人皆看重三从四德,所谓“出嫁从夫”,如今想来,与先人之言确乎是大大相悖了。
“婉儿——”王子腾眼波溶溶,目光落在桌面上那方史清婉亲手为他选的砚上,紫檀木的底盒上刻着鸾凤和鸣的图案,栩栩如生,显得这方正端稳的砚台,都带上了几分柔情缱绻。
史清婉是修行之人,对人周身气场的变化及其敏感。虽说不明白这里面又发生了什么自己不清楚的东西,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她安心享受这动人心魄的铁骨柔肠。
“不想问我么?”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着,王子腾手指捉起她脑后留下的一缕青丝,仿佛绸缎一般的绝佳触感令人难以放手;凑近鼻尖,有着淡淡的皂荚香气,细细嗅来微微夹杂着些茉莉花的清香。
愣了愣,史清婉明白他的意思,眉眼间顾盼生辉,颊畔那两个梨涡漾了出来,贝齿微露,一笑遗光。她摇摇头,抓住王子腾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着,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放进去,最终,十指相扣。
“有什么关系呢?我要知道,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就好了……”史清婉抬起眼来,望进丈夫深邃的眼眸里,爱娇而满是信赖的眸子让王子腾心中一颤。她虽说前期怀孕的时候反应颇大,可或许是受惠于腹中孩儿回流给自己的精纯灵气,史清婉完全没有像一般孕妇那般面色苍黄还是有妊娠斑之类的,小脸蛋反倒养得水灵灵嫩当当的,比起往日里那种如玉般的质感,更显得小了年岁。
听了妻子的回答,王子腾忍不住抚上她的眼眸,见她微微有些羞赧,垂眸环住他的腰身,那种夭夭灼灼的姿态着实是动人心旌,让人简直恨不得将她变小了随身带着捧着,他感叹着,许下一个重逾千金的承诺:“婉儿,我王子腾此生与你结白发之约,从此以后,磐石不转,蒲草不断!”
感觉到他的诚恳与认真,史清婉欣然应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夫妻两人相视而笑。
“此次陛下出行,咱们务必要小心谨慎!若是出了岔子,咱们便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这些日子,京城可不大太平啊!”徒文擎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月坛周边地形图,语气慎重而隐晦地对旁边正围着他坐下来的众人命令道。
月坛乃是皇室祭祀的四大主坛之一,天、地、日、月,四坛之中,月坛周边的地形算是最复杂的。月坛依着京城北面的望山而建,那里密林丛生,更主要的是,祭月乃是申时月上中天方可进行,虽说月光明亮,然而与此同时,树影黑暗婆娑,更令人易于隐藏身形。
近些日子来,京城确乎是暗潮涌动,或者该说每年到皇帝祭月的时候都会如此。祭月之时行刺算得上是天时地利,而其他三坛分位东南西三个方向,均是建设在开阔平坦之处,且祭祀都是在白日举行,因此也不会有脑子缺根弦儿的刺客会想着在那儿动手。
王子腾曾经在宫中担任龙禁尉之时,因为他资历浅薄,所以根本轮不到他上前去;今年能被点入随驾侍卫的队伍中,他是头一遭,想来应当是托那时候救四皇子之功了。
“是!”一众龙禁尉们齐声应道。
徒文擎见大家都是精神气儿十足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指点着地形图,开始按着之前部署好的分配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