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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喂,我的小主子,您就起来用些饭食吧!”一个青衣丫鬟端着茶盘站在床边,看着榻上那一团蜷缩起来的被褥,里面裹着的小人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动也不动,她心内焦急得很,却还是好言好语温声劝道。
过了好一阵子,只听得被褥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拿走,我不想吃——你们都出去!”
史清婉听了底下丫鬟的汇报,急急忙忙地赶到偏院来,刚刚踏入屋内,便听见里面这闷声闷气的一句话;她有些疑惑,朝着门口守着的小丫鬟低声耳语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回奶奶,咱们也不知道呢!今儿早上大爷从书房练武回来,本来穗平姐姐拿了衣裳准备服侍大爷换上,谁想大爷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便钻进了被子里去,任谁说话都不出来!”这小丫鬟看着约莫有七八岁大,口齿却很伶俐,引得史清婉多看了她几眼:“大爷还是早上用了块酥油饼,到现在都快有四个时辰了——”
原本今日史清婉乃是往岳御史夫人家赴石榴宴,因此将家中爷俩的事情叮嘱一番后,便带着两个小的出门去了,待到午后方才回来。谁想得一到家中,尚未歇口气,她听王丛箴院子里大丫鬟穗安急急忙忙过来,说是大爷不肯用饭,怕是病了,史清婉赶忙马不停蹄地便往这儿来了。
“你们都出去!”窝在被褥里的王丛箴感觉到床边上站着的丫鬟动也未动,不由得有些生了火气,扬声呵斥,不过被被子一盖,完全没有什么威慑力。
听出儿子声音里的委屈和怨怒,史清婉朝一旁立着的穗安穗平两个丫鬟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将手中茶盘搁了下来,悄没声儿地退了出去,顺便将门给掩上。
“箴儿,是娘,今日是怎么了?你最爱的蛋黄奶油卷和杏仁酪都不喜欢了么?”史清婉坐到床边,看着榻上那一团里面人明显是不断翻滚着的被褥,憋住笑,能这么生龙活虎的,肯定不是生病了,想必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情……她轻轻拍了拍被子,扯了一下:“有什么事儿不能和娘说的?难不成箴儿和娘都生分了不成?”
听见自己母亲声音略略带着些许哀怨的,那一团被子停止了蠕动,片刻之后,从床脚那头钻出一个小脑袋,脸绷得紧紧的,挪动着靠近史清婉。
“调皮孩子,见穗安说你病了,娘简直要被吓坏!”史清婉一下子将王丛箴揽进怀里,五岁大的小孩因为跟随父亲习武,身量比同龄的孩子要抽得高些,不过抱在史清婉怀里刚好满登登的。
王丛箴被母亲搂住,他穿着浅蓝色的里衣,白嫩嫩的小脸蛋上顿时浮起了两朵红云,衬着稍稍有些散乱开得乌黑发丝,显得像一尊可爱的福娃娃;整个人窝在史清婉的怀里,他踌躇了半晌,抬起脸来,张开口,神情有些委屈:“凉——”
“扑哧”一声,史清婉终于是没掌住地笑了出来,怪道他死活不肯出来,原来是这般情况……见王丛箴眼底薄薄的水雾开始聚拢,知道孩子的自尊心受伤了,史清婉忙住了笑,温声软语地哄着他:“箴儿别害羞呢!娘这是高兴——换了乳牙,就和策儿、笙儿不一样了,日后箴儿就是大孩子啦!再叫娘看一下,想必是今儿早上吃酥油饼的时候掉了的,是么?”
王丛箴心里这才好受些,不过因为缺了牙说话有些漏风,他坚决不说话,只点了点头,依着史清婉的动作再一次把嘴张开。史清婉瞅着里面那一点冒头的小白牙:“落下的乳牙可收着了没?”
“嗯——”王丛箴回身,从枕头下面摸索了一会,取出一只小小的蓝色荷包来,拉开绸绳,一粒白生生的小米牙掉在他手心里。
“掉的是下面的牙,就要把它丢到房顶这种高高的地方去,这样的话,新牙就长得又快又正呢!”史清婉想着自己小时候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依样再画一遍葫芦:“不过箴儿的牙也不能随便放在外头,只怕会招来鸟兽——不如送到娘的空间里去,你觉得呢?”
想了想,王丛箴继续是点点头。
晚膳饭桌上,听着史清婉的叙述,王子腾很是讶异惊奇地将目光转向正埋头喝粥的王丛箴:“箴儿换牙了?哈哈,果然是将门无犬子啊!”
在饭桌底下拧了王子腾一把,史清婉斜他一眼:“换牙怎么都和你扯上关系了?越发脸皮厚了……”转脸对着王丛箴细细叮嘱着:“甜食可得少吃些,小心招虫子咬了牙,早晚记着拿青盐漱口,日后要是长成一口歪七八糟的坏牙,娘可是不喜欢的!”
“嗯!”王丛箴紧紧地抿着嘴,看着旁边侍立着的丫鬟们,强忍住和娘亲撒娇的念头,惜字如金地应了一声。
王丛策倒还罢了,勉强坐个高凳子能趴在桌子上;然而王令笙体弱长得慢,不能坐到凳子上去和爹娘哥哥围着一张桌子用饭,便被史清婉抱在怀里,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好奇地盯着严肃的哥哥,看得王丛箴心都化了,不由得冲王令笙微微笑了笑。
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瞬间便又恢复到面无表情,变脸的速度之快,叫王子腾和史清婉简直乐得不行,碍于小男子汉的自尊心,却只能生生硬憋着。
有幸福的一面,自然就能对照得出不幸的一面。
王悦宁跪在蒲团上,垂着头手里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待在观音像前上了三炷香后,她站起身来,又对着那塑像躬身拜了三拜,方才转身出了门。
“太太,大爷从家塾那边回来了!”门外,芝云恭恭敬敬地扶着王悦宁的手:“时辰也差不多了,太太,现在就摆饭?”
王悦宁手中佛珠仍旧不断地转着,闻言,她微微点点头,任由芝云扶着自己往正屋走。一袭蓝底滚边五服缀锦细缎的绸衣棉裙并不出挑,发丝盘成了端正的葫芦髻,簪了几朵金边海棠绒花,两边分别排着两支喜鹊登枝八宝缠丝累珠钗,耳上也各是一串简单的坠子。总而言之,整个人看起来素净又端庄可靠,完全没有当年在闺中时那般轻袅袅打扮来得韵致了。
“娘,您又去念佛了!”算起来,贾珠只比王丛箴小了**个月,不过或许是因为承载了父母太多的关注与期盼,他显得有些偏瘦弱了;此刻他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母亲,主动上前来拉住王悦宁的手,母子俩一同往东厢房而去。
母子俩对坐着用膳,贾珠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地破了食不言的规矩:“娘,今日先生讲到《礼记》中有一句话,妻者,齐也;那为何父亲总是在西边小院子那儿?”
王悦宁手颤了颤,险些没把筷尖上夹着的一片青菜掉在桌上,她虽说不识字不知道《礼记》讲了什么,不过大致却也能猜出来这句话的含义,再一听儿子明显很是郁愤的问话,她勉强笑了笑:“好孩子,娘哪里能猜到你父亲的心思呢?这话日后别再提起来了,啊?”
贾珠瞧着母亲的脸色有些不好,也不敢再问,点点头,继续无声地用膳。
对着儿子说教了两句,又将贾珠身边伺候的小厮叫过来叮嘱一番,瞧见贾珠的身影转出正院大门,王悦宁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她的目光远远地越过自己院子里那棵花朵满枝开得正绚烂的石榴树,越过缠绕着几根爬山虎的墙头,越过这小小宅子里的一处小花园,仿佛看到了那里。自己名正言顺的丈夫陪着另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将自己与儿子踩到了地下……
握了握拳头,王悦宁那张日渐慈眉善目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狠绝,贾政贾存周,别怪我心狠,实在是你们欺人太甚!
回到房中,她屏退了身边两个丫鬟,亲自动手,从一堆箱笼中翻出来一只小小的布包来,小心地一层一层揭开来,只见里面包裹着的,是一只约莫只有拇指大小的青花瓷瓶。王悦宁看着这精致的小瓶,眼底流露出一丝可惜,更多的却是诡秘的兴奋与快感。
“赵依若啊赵依若,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勾着他不放!这么个男人,我王悦宁瞧不上!可就算我我不稀罕了,也容不得你这般踩在我头上——”王悦宁动作轻缓地从发髻上拔下一根不起眼的银簪子,将瓷瓶上木质的软塞拨开,旋即拿银簪类似耳挖形状的另一头,从瓶内挑出一勺乳白色的粉末来:“这等好药,要糟蹋在你的身上,还真是便宜了你!”
三日后。
“放心,这不过是些许叫人倦怠的东西,我也是吃斋念佛的,岂能干那等伤天害理的事儿?”王悦宁看着自己面前显得有些惴惴不安的小丫鬟,抿着嘴轻轻笑了笑,眉宇间却满是惆怅与苦闷:“只是珠儿实在是有些时日没见着他爹爹了,依若姑娘总是纠缠着老爷,我只能想些法子来钻个空子了——”
这小丫鬟名唤碧叶,乃是前些日子刚刚买进来的,已经有十一二岁大了,被安排在厨房里面,做事儿勤快麻利得很,性子却有些软弱天真在里头。正因为如此,王悦宁才有几分把握找了她过来。
“太太,那您说,这……这药怎么弄?”碧叶迟疑不定地看着自己手里黄色的纸包,在注意到一贯慈善的太太脸上的愁苦与憔悴时,她咬了咬牙,决定把这事儿答应下来,太太也说了,这不是害人的东西……大爷还那么小,正是要爹爹照看的时候,赵姨娘对人又刻薄,哪里比得上太太和善呢?自己便帮帮太太吧!
瞧清楚碧叶眼中一晃而过的同情,王悦宁心中冷哼一声,同情,自己何时沦落到需要一个下等丫鬟同情的地步了?待此事一了——此时,她全然忘记了,几个月前,她是如何伏在贾政脚下苦苦哀求的场景。
“好孩子!多谢你了……我和珠儿都拜托你了!”王悦宁满怀慈爱地拉着碧叶的手,好不亲热,叫碧叶更坚定了太太是好人的想法。
叫碧叶从正院侧门悄悄出去,王悦宁嘴角浮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贾政、赵依若——看这一次你们俩会怎么样吧!
“呕——”一袭茜色罗衫的俏丽女子靠着床头不断地干呕,简直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的架势吓坏了旁边的丫头。好不容易舒缓了些,这女子狠狠瞪了一眼呆愣住的丫头:“蠢货!还不快点倒杯茶给我!”
“姨娘,这……这没了,我去厨房要去!”这丫鬟慌忙快步走到桌子旁边,拎了一下茶壶,发觉里面空空如也,忙告了声罪,撒腿便往厨房跑去。
瞧着那道绝尘而去的身影,赵依若有些傻了,哪里有脑子这么缺根弦的?自己这小院子里有专门烧水的小厨房啊!不过接下来她便没心思去管一个小小的丫鬟了,接连而至的呕吐让她几乎连身子都直不起来。
“这是怎么了?丫头呢?”贾政一踏进院门,便听见屋子里面的响动,掀帘而入,瞧见赵依若苍白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他环顾着四周,带着些怒气地问道。
正当此时,方才急慌慌跑出去的丫鬟拎着一壶滚水回来了,谁想得进门时被门槛一绊,整壶开水便直接脱手而出,直直地砸在了贾政的身上。
只听得一声哀嚎,赵依若定睛一看,几乎要魂飞魄散,这、这、这老爷在自己房里受伤了,可如何是好?她忙上前去查看,发现那水壶壶嘴已经被封了起来,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贾政还在呻吟着,赵依若剜了那个愣怔在当地的丫鬟,不耐地挥挥手:“你干的好事儿!还不快些滚出去悄悄找个大夫进来!别叫旁人知道!听见了没?”
那丫鬟一张脸也被吓得煞白煞白,忙答应着抖抖索索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