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病痛

星空飘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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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我无法忘记,当时于向彬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惊诧,带着若有若无的心疼与懊悔。

    哪怕是伤痕,我也宁愿去烙印,让身体和心灵全部记住,它会渐渐地在时间的流逝之间,转化为名为“勇气”的东西。

    面对着一群笑得肆无忌惮的流氓,我强撑着因疼痛而模糊了意识的身体,倔犟而毫不退缩地屹立着。

    救星来得很突然。

    天台的门突然被撞开,班主任伙同教导主任等一干人马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哪怕是平日里再嚣张的不良小子,在一系列正气凛然的怒斥下也不得已收敛了行径,灰溜溜地低下头去。

    为首的几个人已经被逮进教导处去接受训话,威风凛凛地带完人清场,毕竟是因为被寻仇而挨打的一方。于向彬暂时逃过一劫。

    就在那时,我看到靠在天台门口旁边,那惴惴的、眼神惊慌闪烁不定的陆浅息,那软弱战栗的样子如同受惊的小兔,蓦然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小竹,本来我打算上天台来找你,一起去吃饭然后背历史,但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你在尖叫,我才知道出事了……可是我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只好把老师们给找来……”她这样不知所措地和我解释着,俯身帮我捡起了掉到地上的历史书拍掉灰尘。

    我望着她,感激地点头,然而,脑袋一波波的刺痛更迭而来,几乎让我头晕目眩,勉强支撑着扶住栏杆,这才有工夫抬眼去看于向彬。

    被红毛绿毛两个小子搀扶起的于向彬,显然意识到了不远处的陆浅息,难堪地停在了那里。

    时间突然停滞,四周寂静无声,等被剧痛折磨的七荤八素的我意识到现在的状况时,身旁的陆浅息已经不假思索地向他跑了过去。

    于是出现了令人意料不到的局面,于向彬立即挣脱那两个小子的搀扶,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是极度尴尬的红一阵白一阵,两人就一直保持着那个距离,她进一步,他摇摇晃晃地退两步,再进一步,他踉跑再退,陆浅息的脸上渐渐浮现惊奇的神情,望着于向彬那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样子,万分不解。

    “于向彬……”

    “那个,我这样……很丢脸啊……”极其别扭地说完一句,于向彬的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沮丧和伤感。

    “不会!”她总算一把逮住了想继续后退的于向彬,伸手抚摸过那肿胀的脸颊,不出所料换来对方龇牙咧嘴还不得不隐忍的怪异表情,她关心地问道:“这里,很疼吧。”

    “没什么。”于向彬的表情呆了一下,还是仿佛释然一般地吐了一口气,低头闭上了眼睛。

    “以后,不要打架了吧。”陆浅息收回手,微微心疼地说。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慢慢点头,不再说什么,任由红毛小子和绿毛小子架住一瘸一拐的他,准备下楼去,陆浅息跟随在他的身边,担心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的关系,好像真的成了那种正常的朋友,虽然比起于向彬的要求,还是差了一大截,不过比起之前,不再沉浸在被苏蓝沉拒绝而伤感里的陆浅息,已经学会掌控自己的心情了吧。

    那个笑容,是他给她的,不管未来会有怎样的烦恼,他也会一直守护在旁,无论何时、何地、何种际遇,所以,没有关系。

    这是于向彬他作为男子汉的身份,许下的第一个诺言吧。

    在他路过我身边时,我听到于向彬用很轻的声音,对我说:“对不起。”

    头还是别扭地歪在一旁不看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说出这句话,微弱得几乎要消散在风里,不过那时我也的确没办法去仔细研究,那个自大的浑小子是不是心血来潮了向我道歉。

    头部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我猛然捂住了胸口,胃里一阵翻腾,就激烈地呕吐不止,剧烈的头疼几乎要撕裂我的头颅,陆浅息惊叫着跑过来帮我拍打着背部,我喘过一口气来,想勉强回她一个笑容,突然意识旋转,身体不受控制般地倒下去。

    黑暗一瞬间降临,模糊的视野里我似乎模糊看到苏蓝沉的脸,他大惊失色又焦急奔来的样子。

    嗬……绝对是疼得糊涂了,就算是近来小道消息风行,可我最后应该想到的人应该是展银澈才对啊,脑海中闪现最后一个乱七八糟的念头,我彻底地晕厥了过去。

    我被送到了医院,再次醒来时有年老的医生对着我怜悯地微笑,旁边站着焦急不安的陆浅息和苏蓝沉。

    血管性头疼,随着一番问诊和检查,医生在病历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病名,两只手指夹着给了病床上的我看。

    这是一种顽固的病症,发作原因常常是由于休息不好或者情绪过分激动,疼起来的时候痛楚会随着脉搏于太阳穴突突跳动,还可能引起低烧、呕吐等并发症。这个病治不好,只有调理,有不少得这个病的患者,连续七八年的服药都未曾有根除之势,我听着医生清晰细致地讲解,心中一片冷凉。

    身体都无法强大的时候,心呢,该怎样强大?

    眼前是苏蓝沉那无不担忧的面容,原来那真的不是幻觉,听说于向彬在天台上被人打了,他急急地奔上来想查看哥们儿伤势,却恰好遇见我晕头转向一头栽倒在地的样子,随即马上将我连抱加抬地挪下楼梯,死活不肯信任校医院的水平,干脆利落地叫了出租车将我送来大医院就诊。

    我勉强微笑着向他道谢,陆浅息在旁笑道:“幸亏遇到了苏蓝沉同学啊,要不然一个受伤的自身难保的于向彬,再去送小竹过来真的是一件困难的事啊。”望向苏蓝沉时,眼睛里闪着幽深的色泽,灵动如水。

    那些曾经萌生过的好感与思念,或许就这样枯死进心田的泥土之中。风雨在青春的年代驻足,可就算那样,也会执著等待未来的阳光普照,再次苏醒。

    只是因为将这份心情在错误的时间里,给了错误的人,我相信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年老的医生还在唠叨着平日的注意事项,不能休息不足、不能做激烈运动、不能有巨大的情绪起伏,我谢过医生,夹着那一盒药丸,同两人一起出门。

    我执意要把看病的费用归还苏蓝沉,他却只是淡淡地笑笑,摇头离去。

    有些深切的情谊,巳是心知肚明,或许再固执下去,才会是真的见外了吧。

    或许是在天台上发病的那一幕实在太骇人,苏蓝沉和陆浅息始终拦着我不让回学校,苦口婆心地劝阻我还是回家休息几天为妙,即便是说过可以代替请假,我也一直担心会落下功课,几番争执之后直到苏蓝沉豁出去地说:“那我们就亲自把你送回家,免得你在这唠叨。”我终于哭笑不得地接受了他们的好心,同意回家休养。

    在公交车站前告别,直达学校的一班公交首先到来,我也和他们挥手告别,陆浅息首先上了车,被人群挤得左歪右晃,临上车之时,苏蓝沉回头认真地看着我:“小竹,要坚强啊!”

    我冲他微笑地点头,他也不再犹豫,安然上车,公交车慢腾腾地起步离开了我们的视野。

    天越来越冷了,冬天似乎就在这时翩然而至,我抱住胳膊在站?牌下蹲了下来,丝毫不想回家。

    妈妈不在,对待“伯伯”又会尴尬,再让他惊慌地为我担心实在是太过意不去,我思前想后,无意间看到站牌上的电子钟显示的曰期,心中猛然灵念一闪。

    想也不想的,我数数口袋里的零钱,搭上了许久没坐过的一班公交车,需要转车三趟,那个我已经好久没有去过的地方。

    今天,是我爷爷的生日,我的爷爷奶奶,老年丧子的悲痛已使他们的身体虚弱不堪,而我却为了求学,与之相隔遥远。

    说实话,对于我的爷爷奶奶,我始终是心怀内疚的,很小的时候,由于父母工作忙,是爷爷奶奶一手将我养大。七岁那年,爸爸去世,爷爷奶奶失去了他们唯一的儿子,于他们而言,仿佛一下子就塌了天,至今我都忘不了那些冰冷苦闷的日子,郁郁的悲叹,长久的痛哭。长久沉闷在痛苦之中不语的爷爷,不知何时就会爆发哭泣的奶奶,使我小小的心灵也长久地觉得惊惧、不安、无可依托。直到现在,母亲带着我改嫁到这里,.我依旧惦念着他们。

    经过了数个小时的折腾,等到达爷爷奶奶那里天巳经是全黑了,我急促地敲响了爷爷家的门。

    老人家总是睡得早,不一会儿温柔的淡黄色灯光亮起,隔着一层门我听到熟悉的声响,爷爷一边嘟囔着“谁呀”,一边过来开门。屋里传来卧床的奶奶唠叨的声音,我的泪水,突然就不受控制地流下。

    门打开,我看到爷爷揉着惺忪的眼睛,透过爷爷身后的门缝,我看到奶奶也正惊奇地看着我。

    “小竹?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哎呀,你哭什么……这孩子……”

    我安心地投入了爷爷的怀抱,那久违的温暖,可以全身心托付的存在,一刹那所有的逞强所有的负担扔到了九霄云外,哽地说出了那一句在心里盘旋了许久的话。

    “爷爷,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