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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我就更不懂他了。前天还和别人拥在一起接吻,现在却又把人家不当作人。他性情太怪了,像一头动物,说变脸就变脸。
偏偏这些女人一点也不介意。
“看来,你心情不太好?晚上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他没有反应。
我只听到大门又被关上的声响。
怯怯地探出头,被他看见了。
走近,盯着我,冷笑道,“你怕我吗?”
我怕,可我不敢说。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样子很怪,明明在笑,目光却很凄凉,像有着某种痛楚一样。
“吃了面,你就快走。”声音很冷。
他对我,也变脸了。
热腾腾的面端出来,一碗只是清汤,连葱花也没撒,另一碗上面飘着好看的蛋花,看着就很可口。
他将较有营养成分的那一碗给了我,自己闷声地吃起另一碗。
“还不吃?”他说。语气冰冷冷的。也许,他是在下逐客令,赶快吃完赶快走。
明明是他拉我去大梅沙的,明明是他将我带进他的生活,他却又翻脸不认人。
挑了几根面条放到嘴里,一边吃一边想,以后再也不来这里。
面条只吃了一半,却是喝光了飘着蛋花的汤。
“要走了吗?”他问,他的面早就吃光,手里夹着烟,嘴里吐出烟雾。
看来,我真的不受欢迎。只好说,“是。”
他马上站起来去开门。
我走出去,两人都没有说道别的话,我到对面去开门,他关门。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发生过,但不真实。
躺进沙发里,闭上眼,不想再去想流忆,想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可越想忘记,他就越在脑里跃动。
愚弄的表情,笑容,修长的身躯,赤着身搂着我的气息,为我拨开发丝的动作,背着我走在沙滩上的情景,还有,那碗热腾腾的蛋花面条。
只一个上午,他就闯进我的生命。
我跳起来,来回踱步。
恰好,电话响了。
连连跑去听,是妈妈打回来的。
“木木,上午去哪里了?我一直打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我脑子里还是跃动着那个全身湿漉漉的身躯,但我怕妈妈会担心,只好撒谎道,“我和张寒约好去看画展,刚刚才回来的。”
“都高三了,别乱跑,该花些心思在学习上。”妈妈说,“我现在在赤岭天桥,马上就回去了。”
我很意外,妈妈要回来了。
“想吃什么?我顺便买回去给你。”
我想了一下,觉得很久没有吃过一回家常饭了,然后说,“买些菜回来,我们一块做晚饭吃,妈愿意吗?”
“当然。”妈妈似乎是笑了。
这很难得,爸爸的背叛使妈妈失去笑容好久了。
我也很开心。
挂掉电话后,赶紧去拖地,搓洗了妈妈房间里的床单。
只一个小时后,妈妈就回来了。提着行李和菜。见床单挂在阳台,责怪道,“为什么要去洗那些?”
我笑笑不说话,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妈妈拉开行李箱,取出了一个包装袋,递给我说,“在办服装展时遇到熟悉的朋友,他托人帮我订做了这条裙子,你不是说毕业后学校里要办什么晚会需要你上台跳舞吗,到时你就穿这条裙子。”
我放下菜,接过包装袋,拆开来,是一条紫色的裙子,很好看,布料是很柔很顺很种。裙子脑前还扎着一朵紫色的布花。我马上就笑了。
妈妈摸摸我的头,突然说,“对不起木木。”
“妈,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她很怪,拥抱住我,喃喃地说,“如果,当初我将你留在你爸爸身边,也许你就不会这么孤独了。”
明明我很开心,妈妈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懂。
“木木,如果,将来妈妈再婚,你会不会怪我?”这话是试探性的。但是无风不起浪,何况妈妈还这么年轻,爸爸不要,总会有别人想要。
但是,我的心里很难受。爸爸选了娟姐,妈妈也去选别人,那我,该怎么办?
我才是一个可怜鬼。
妈妈买的菜,量很大,不像是只做给两个人吃的。
我不问,沉默地摘菜。
然后门响了,是妈妈去开的。进来的人,西装革履,绅士且有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属于事业有成的那种。
“你就是木木吧?”男人微笑着对我说话,人并不讨厌,但是我对他没有好感。
两年来,这是妈妈第一次带男人回家,尽管她一再地强调,只是朋友关系,可我不会那么傻,我有脑子,知道一个男人无故造访一个单身女性的家里能代表着什么。
我还是不说话,退到角落里去削板栗。
妈妈在为我的不礼貌向男人道歉,解释,男人并不介意,说是正常现象,两个人聊得很好,我没有见过妈妈在别人面前这么健谈过。
我开始想,我是不是多余的人?
爸爸和娟姐组了一个家,妈妈也和别人去建另一个家,那我怎么办?去找爸爸?娟姐心里会有疙瘩;继续留在妈妈身边,妈妈的男人怎么肯容我?
我觉得眼睛发酸,只是看妈妈进来了,才因要掩饰没有任它流出泪来。
“木木,出去和叔叔说说话,厨房里的活都交给我,好吗?”妈妈蹲在我跟前,满眼都是征求的神色。
这是一种尊重,是当父母的对子女的尊重。
我还能说什么?
“嗯。”我站起来,出去,坐在男人旁边。
男人有很好的素养,始终面带微笑。
“木木,今年高三了吗?”
“嗯。”
“听你妈妈说,你对舞蹈极有天赋?”
我轻笑一下。
“你跟我妈妈认识了多久?”我不回答他这种问题,反而反问他一句。
他一怔,马上又说,“三个月前就认识,不过在这几天里才有机会坐到一块喝茶聊天。”望了我一眼,目光有点怪,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妈妈很苦,你还小可能不懂,但是对深圳的生活水平,你应该知道,一个女人能买下这样的房子,又供应你上像c高那样的高级学校,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我生气了,凭什么这样的话要由他来说?爸爸和妈妈共同生活了17年,甜言蜜语也说到耳朵生茧,可到最后爸爸还是抛弃了她。
他,不过就认识妈妈三个月,他凭什么可以说这种话?
“你说这种话,是为了想娶我妈妈吗?”我冷冷地问。
他笑了,是被孩子逗乐了的那种笑容。
“如果,我想娶,你同意吗?”
这次,我崩溃了。全身僵直,牙齿颤抖。说不出话来。
“木木,请相信我的诚心好吗?”男人俯下头来搜索我的目光。
我不理他,将脸埋进沙发里,保持沉默。
妈妈做了一桌的好菜,连以前在酒席上吃过的菜都做出来了。很显然,不只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
两个大人都给我夹了很多菜。可菜肴虽美味,却吃得索然无味。也听不见他们在聊些什么,满脑子都在想,我该怎么办?
心里绝望得没有办法。
送走男人后,妈妈连桌子也不收,就逮着我来说话。
摸着我的头,表情里都是歉意。
“对不起,木木。”
“妈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是我扯你的后腿才对。”我闷闷地说话。
妈妈的眼睛不对劲,都红了,“木木,我活得很辛苦,这些年来心里一直只有你爸爸,可是你知道,你爸爸有别的女人了,我不可能一辈子只抱着那些记忆来过日子是不是?”
这些,我懂。
“妈,选择谁都是你的自由,我今年十八岁了,成年了,你不必总是这样对我。”虽然心里很痛,还是要说。大人也需要爱情,我该懂。
妈妈紧紧地搂住我,不说话,只是哭。
她是心疼我还是追悼早就死去的爱情?
周日,干脆哪里都不去,呆在家里看资料做题,累了就听beyone的粤语歌,中午和晚上都泡速食面吃。
妈妈呢?她很忙。前些天在上海办的服装展让她的公司名气大起,有很多媒体都等着要采访她,她没有空也呆在家里陪我或者为我做饭。
生活已是这样,我还有什么能力去改变?
上学,听课,做题,背单词,记各种公式;放学,挤公车,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听歌,吃速食面,冲凉,搓洗脏的衣服,睡觉。平日连舞蹈团也不去了,也不让张寒送我。
有时会站在社区门口对着202的阳台上仰望,心里所期待着的那个穿着格子衬衣露出一半胸膛的男子却是一次也没有见到过。
每日过得如同流水,静静流淌,不间断,没有溅起过浪花。
班主任说,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
这是什么概念呢?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都处在一种极度空虚的状态。除了听课就是做题,生活没有一点别的念想。
妈妈的男人也来过,开着lander rover,提到家里来的都是价格不菲的礼品。我还是不说话,每次都退到房间里去塞上耳机听歌,任他们谈情说爱个够。
妈妈一向将我当公主对待,除了在雪枫的事上固执过,她是从未管束过我的自由。人都应该要有良心,妈妈既如此待我,我亦该留给妈妈一个个人的空间。
虽然心会疼,还是要这样做。每个人都有找到幸福的权力。
更多时候爱站在对面门口发呆,这时总会有其他楼层的住户提醒我,202里住的人是个混蛋,每天都有不同的女人从他家里走出来。
呆呆地走开,心里莫名升腾起一丝感伤,酷似失落,或者失意。
然后那个湿漉漉的身体总在我眼前不断地晃,晃得我眼睛经常发酸。
我不记得带着这种情绪生活了多久。
我甚至再也不肯去仰望那个阳台了。
出门,回家,都是低着头用跑的。
连电梯也不坐,直接往楼梯上跑。
所以意外就出现在那段时间里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我下楼,狠狠地撞到一女子。
一抬头,竟是很漂亮的女人,穿着纯白色的晚服,踩着高跟鞋,头发还是专门做过的那种。
我刚想说对不起,她却拽着我,望住我,目光怪得很。
我不懂,我不认识她。
“对不起。”我只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