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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
病房楼走廊内,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响起。有着清爽的茶色短发的年轻女性,身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还套着围裙,脚上穿的还是拖鞋,就这样一直线的,以最凶悍的恐怖分子都难以比拟的气势,猛然的冲了进来。
晚上二十二时,如果是平常的话医院的探病时间已经结束了,病房楼理应是静悄悄的。然而在这样一个特殊时刻,虽然之前旋转着蓝色灯光拉着长长笛声的救护车不断送来伤员的恐怖情景已经不见了,但再怎么样和平常的状态还是有极大差别的。
走廊两侧的长椅上坐满了人,大多数人的手上扎着点滴的针头。因为输液支架不够的关系,平时最多挂两个吊瓶的支架如今如结满了果实的椰子树一样挤满了一堆堆的玻璃瓶。许多伤员的家人朋友找不到座位,只好坐在铺着桌布、报纸、床单或者什么都好的地板上。更多的人则一副难以心安的样子,根本坐不下来,在那里抱着臂膀走来走去。
发生在老虎公寓周围的恐怖袭击事件的伤员,大多数集中到了这间医院,只有超出这间医院能力,却不得不立刻动手术保命的重伤员才被分流到其他医院。似乎高层认为这样可以更便利于消息的封锁吧。
所以现在这里一副人挤人的样子。
这个年轻女性如暴风般的冲入如果是平时的话会让很多人大为不满。就算这里是需要安静的医院病房楼,恐怕也会有人厉声呵斥“喂,注意点!”了吧。
不过,现在无论是坐,还是站着,所有的人对这位失礼的女性都视而不见。其中还很有一部分人还露出了感同身受的样子。
东京都的居民们,说起来已经有一百多年,好几代人的时间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了。
全副武装的家伙们在街上毫无顾忌的互相厮杀,泼洒着鲜血与死亡,根本不在意将无辜的行人和车辆都卷进去然后绞成碎片这样的“小事”。
上一回东京发生这样的事情,恐怕都要追溯到幕末那个无法无天的时代吧!
不,as互相冲突比浪士和藩士互砍什么的,岂能同日而语?
这样的事情,恐怕数遍整个日本,除了那些被派往冲突地区的自卫队观察员和具有敢死精神的战地记者,也只有曾倒霉到了某种地步,被卷进旅游地政变的日本游客曾经经历过了。可想而知,这些平日里只会悠闲的看着电视上经过审查与剪辑的新闻视频,将战争新闻与娱乐明星的八卦等同看待为平淡而紧张的日常生活的调剂的和平居民们,在这日常却被无情的扯破,亲身受伤甚至目睹死亡的时候,到底受了多强大的冲击了。
“不在这里……也不在这里!”
大概经过了四分之三的走廊长度,仔细打量了每个疑似者却完全没有发现目标的女性不禁焦躁了起来。
按照现场的警官对救护目录的查询,那两个人的确是到这间医院来了;而刚刚那个行色匆匆的护士小姐也说,轻伤员和需要接受心理疏导的未受伤人员也都被暂时安置在这里。但为什么就是不见踪影呢?
难道……
她的脑海中不禁浮起了两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情。
用红色的缎带将长长的华丽黑发扎起来的女学生,被从自己面前带走了。而身为教师的自己,却因为无法面对那个男人冰冷的枪口和更加冰冷的目光,因为一时的胆怯而什么都没法做到。
不,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恐怖分子,再说,这里是和平……和平……
现实的场面无情的冲击着她的意识:酒精的气味和绷带的气味;坐在长椅上输液,满脸麻木的轻伤员;恐惧的小声哭泣着的女性和孩子,甚至是男人们;隔着门和墙壁隐隐传来的骨折伤员的哀鸣……
这一切,仿佛正化身为一个声音,在她的心中大肆嘲笑着她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的“和平的日本”这个常识一样。
“神乐坂老师?!”
猛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年轻的女性不禁清醒了过来。不远处的病房门口,一个披散着及腰的浅棕色头发,戴着大大的圆眼镜,身上穿着印有小马的粉红色家居服的女孩子正用惊奇的目光朝着自己看。
“你是……”
神乐坂惠理花了足有三秒钟时间思考,好不容易才将面前的人脸和记忆中有着两条粗大麻花辫的学生对上号。
“……常盘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
“千鸟同学……风间同学……太好了,你们没事。”
当走进病房,看到脸上疲惫和担心的表情几乎一样,有着及腰黑色长发的女学生和戴着眼镜的男学生的一瞬间,有着清爽短发的年轻女性就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过下一秒,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有个本应和他们在一起的家伙,不在。
虽然那家伙的头发总是乱糟糟的,虽然那家伙总是携带着枪和手榴弹的玩具来学校,虽然那家伙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但他是自己的学生呢。
仔细扫视了一遍,确认那个脸上有伤疤的少年没有拿着模型枪躲在门后或者床底下,神乐坂惠理问出了问题。
“相良同学呢?”
“相良君……”
“宗介他……”
男生和女生对了一下眼神,心中同时大叫不妙。
因为常盘恭子和他们几乎就是前后脚抵达了医院,然后一下子就扑上来抱住千鸟哭的稀里哗啦,所以无论是千鸟还是风间,都没时间来想如何向亲朋好友们解释今晚的这件事情。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他们大可以以一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瞬间as就冲进来,清醒时我就在这里了”来推搪。但……
这里面还有一个相良宗介啊!
被全班乃至全校的同学当成有名的狂热军事fan,因为自幼辗转于热点冲突地区而几乎毫无和平环境下生活常识的少年,实际上是名为“秘银”组织的佣兵这件事情,全校知道的也只有身为他保护对象的千鸟要,那个深不可测的校长,以及穿越者的风间信二三人而已。
说不知道?
恐怕谁也不信吧!放学时看到相良宗介如同忠狗追着主人一样追着满脸别扭的千鸟要走出校门的师生,没有两百人也有一百五十个。这里面说不定就有神乐坂老师本人。
说相良和另外一个自称“圣索菲亚组织”的特工,一起去追被恐怖分子抓走的秘银组织的成员了?
拜托,这里是和平的日本,是个即使相良展现出那样的军事素质,仍然连他自称“军曹”都没人当真的地方。
说出真话来,脑袋的顽固程度和那个相良有的一拼,里面全是“和平常识”,阵代高中里给相良宗介灌输这个世界的常识努力程度还在千鸟之上的神乐坂老师,大概会一脸惊骇的说着“你们什么时候被相良同学传染了?!”然后开始长达十五分钟的常识说教吧。
察觉到了千鸟和风间的不寻常表现,惠理的目光顿时尖锐了起来。
好痛!
尽管很年轻,尽管有几分天然呆,尽管胆小,尽管是发育良好的美女……但惠理可不是无脑,她是个精明强干的教师,一旦拿出教师的威严的话,区区两个高中生顿时就感到那尖锐的视线真如同烧红的钢针一样难受。
“宗介的话,我让他回去拿东西了。”
“?!”
之前一直把视线放在自己的学生身上的神乐坂惠理,不禁被意外的搭话吓了一跳,小小的往后退了一步,将目光转向说话的人。
那是个靠着升起来的病床坐着的女性。黑色的短发和眼睛,以及瓜子脸型都说明她的东亚血统,微黑紧绷的皮肤和修长健美的身体则说明了她大概是个经常参与运动的人。
她上身穿着一件不那么合身的圆领衫,搭着一件大概是医院友情赞助的病号服,下身则被白色的床单覆盖着。不过神乐坂没来由的觉得,大概适合运动的裤子比裙子更适合这个深具野性美的女性。
她的肩膀处的衣服鼓突出来,显示出石膏和绷带的粗糙纹路。大概是那里的骨头折断了吧。不过笑容显得有些锐利的脸上,一点痛苦的神色都看不出呢。
这种面容,不,这种气质总觉得有点熟悉……
“不好意思,初次见面,我是神乐坂惠理,是这些孩子的老师……您是?”
以无可挑剔的姿态,惠理用上了敬语,向第一次见面的女性询问。
“我是梅丽莎-毛……”靠在病床上的女性回答。
从姓名上看,不是日本人,起码不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所以她的说话方式才这么直吗?就跟千鸟刚刚入学的那段时间一样。
身为国文教师的神乐坂这么判断着。不过接下来梅丽莎的话让她睁大了眼睛。
“……是宗介的姐姐。”
“?!”
那个相良宗介有个姐姐?
但是……从来没听他说起过啊!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几乎从来没有和那个男孩认真的交流过吧。
不,与其说从没认真的交流,倒不如说自己根本对这个极度缺乏常识——不,不如说两人根本在“常识”这个概念上都无法达成一致——的学生没辙,他所说的每个单字她都知道什么意思,可串联起来之后就根本无法理解。
例如台风大至的雨天。
“相良君,下雨了呢。”这是向学生主动示好的教师。
“天气很好。”看着被雨水糊成毛玻璃一样的窗户,学生这么回答,然后认真的和目瞪口呆的惠理解释:“这样一来,那边楼上可能有的狙击手就无法瞄准这间教室了,我必须观察的方向就少了一半。”
这样连开头都进行不下去的交流,自然而然就不可能问起关于对方家庭的事情。
隔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神乐坂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公认为相良饲主的千鸟。
大概千鸟知道些什么吧。因为少女和她的关系是很亲密的。
但她马上就发现后者与她一样的目瞪口呆。
殊不知,千鸟心中正在大叫着“骗子!骗子!”
和惠理不同,她和面前的这个女性是第二次见面了。上次,就在这间医院,身穿护士服的这位女性曾经亲口说过。
“相良是我的下属。”
怎么现在变成姐姐了?
不过她当然不会白痴到当场叫破。如果那样的话,她就得和神乐坂老师解释为什么她会知道梅丽莎的身份,说不定进一步还得引出两个月前那次事件的所有细节。
不管神乐坂老师信还是不信,曾经笑着,目光却冷的几乎把千鸟浑身的血液都冻结起来的说“这些事情都要保密哦”的这个女性,身为那个相良宗介的上司,说不定还有超乎宗介之上的实力。别看她现在折了一根锁骨和几根肋骨,只要她下决心保守那个佣兵组织的秘密,要这个房间里所有人咽气也就是几秒钟的事情。
千鸟很清楚,在她靠着的枕头后面,就藏着一把手枪。
“我研究生期间的导师马卡杜斯教授和相良的养父安德烈-加里宁先生关系很不错……”
意外的,可怕的女性佣兵开始主动解释。
“因为加里宁先生经常出差,所以从相良十二岁的时候我就开始照顾他,不知不觉的就像姐弟一样要好了……嘛,要照顾一个在那样特殊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男孩子还真是辛苦啊!都怪加里宁先生啦……”
“是啊是啊,动不动就把鞋箱爆破,用手枪威胁同学,随便哪里设置电流陷阱和地雷……”
你别一脸理解的模样给我产生共鸣啊!
女教师的回答让千鸟要不禁吐槽。
“现在还算好呢。”女佣兵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早些年他还会在门上装定向诡雷,并且用装甲板和沙袋把窗子垒起来,说太大的窗子没有安全感……”
……
……
千鸟要一脸佩服的看着满嘴胡扯的女佣兵把精明强干的教师神乐坂惠理说的连连点头称是的情景。
等等。
她突然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自己认为她是满嘴胡扯?
如果不是非常了解那个宗介的人的话,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也就是说,这位大姐其实很了解宗介?
话说回来,自己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认定她在胡说?根本没有依据吧。
说不定,她所说的,完全都是实话呢。
比起自己来,眼前的这个女性,还有那个把银色头发扎成辫子,就像是小动物一样可爱的女孩,对宗介的了解程度都要比自己深刻的多呢。
自己,也想这么了解宗介啊。可恶,起码要知道他的义父叫做安德烈-加里宁啊!
但是,满脑子都是和平的常识的自己,真的能了解那个完全处于另一个世界的宗介吗?
莫名其妙的,千鸟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请问,风间信二先生在这里吗?”
敞开的大门上突然响起指节敲击的声音和悦耳的问话声。这让聊起来刹不住车的梅丽莎和惠理,听的兴致勃勃的常盘恭子,心不在焉想事情的千鸟要和正在发呆的风间信二都注视了过去。
那是个身穿医生的白大褂,给人以精明干练感觉的年轻女性。金色的头发,茶色的眼睛,白的耀眼的皮肤都显示她并不是日本人的事实。
但她的日语说得相当好。
惠理这样想着。
敬语和倒装用的比梅丽莎要标准的多了。
“是风间信二先生吗?”
她的目光望向房间内唯一的男性。尽管确认了,但她仍然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是,您是……”
风间微微皱起眉头。尽管这位女性将头发梳成马尾并向上挽起,形象大有改变,但他仍然能把她和记忆中某个角色对上号。
“我是菲特-t-哈洛温医生。”她说:“您的心理疏导将由我进行。”
果然。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风间脸上仍然不免微微变色,心里更是掀起了巨浪狂涛。
我只是个没主角命的穿越者,胆小到在两个月前的那一场大事件中明知剧情的走向却无所作为的无能家伙,何德何能让时空管理局接二连三的把西斯武士和s级魔导士都派出来啊?
“风间君?”
微微转过视线,正在看着他的恭子的脸上明显的挂着担心的神色。
风间的心跳了一下。
大概刚刚洗过澡,披散下来的头发还有些潮湿的恭子,彻底摆脱了土气的眼镜麻花辫的形象。担心的脸色,加上粉红色的家居服和微红的脸色,看上去可爱的一塌糊涂啊!
“请出示您的证件可以吗?”
注意到他脸上微妙表情的不仅仅是恭子,身为国文教师和班主任的惠理挺身而出,凛然的身姿即使在时空管理局的魔导士面前也不落下风——如果她身上没有穿那条可爱的小熊围裙就更好了。
“您是……”
菲特用稍显严厉的目光看向惠理,一副因为工作太多时间不足,却还有无关人员来打扰而不耐烦,却又掩饰的很好的专业人员的模样。
“我是风间君的班主任。”惠理毫不退缩,那样子仿佛是宣示自己地盘的育子期猛兽一般。
菲特身后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向前迈了一步,用黑色丝带扎成双马尾的亚麻色头发微微晃动着,同色的眼睛则散发着危险的光芒。但她在有任何动作之前就被那个自称为菲特的女性伸手拦住了。
“这是我的助手,蒂安娜-兰斯特实习医师。”
骗鬼啊!
神乐坂惠理在心里怒吼了起来。
虽然最近流行“十四岁拯救世界”的动画,但那也只是动画罢了。为学生们宣讲过多次职业资格条件的惠理非常清楚,实习医师,这种需要七年以上学习经历的职务,怎么可能由这个看上去和自己班里的那些学生一样大的小女孩担任啊!注难道她从小学低年级就开始上高等数学这门课了吗?!
本想将一只手伸向背后对其他人做出警告的手势,但金发的女性的目光正好就落在惠理的肩膀上,虽然那目光很柔和,但惠理仍然觉得手臂就像被冻僵了一样。
“我知道了。”
两秒钟以后,金发的女性认命的叹了口气,撩开白大褂,露出里面系着领结的白衬衣和黑色的短裙,从短裙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硬皮本,递到了惠理手里。
皮质的封面上烫印着金色的徽章,由地球、剑和天平的花纹以及环绕周围的月桂叶花环组成,其下方的绶带上,interpol(国际刑警)的字样清晰可见。
“你们?!”
“嘘!”
菲特将手指竖起在口唇处,一副“这是秘密”的样子。
“可你们为什么……”
话说了一半,惠理有些哑然。对面的女性虽然仍然带着柔和的笑容,却已经开始有了为难的神色。
感觉,如果对方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自己听了之后也就回不了头了。
旋即,神乐坂惠理为自己的胆怯感到羞愧。
惠理,你是个教师啊!怎么可能允许学生在自己面前再一次被带走这种事情?
她的目光坚定了起来。
“和我……父亲有关吗?”
出乎意外的,风间低声问道。
菲特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他一下。
很好,他开始配合了。自己也用不着启用风险程度高得多的第二套方案了。
话说回来,在这样的低能位面捕捉穿越者的艰难复杂的工作,真的适合当作入职考试的内容吗?这太危险了吧。
算了,反正这是卡萨诺瓦爵士定的,自己一个执行官还没资格说三道四。
但……入职考试的难度都如此之高,二课的平均水准似乎也不可能像一课的同事说的那样不堪嘛。在从一课请求人力资源非常困难的情况下,果然应该向疾风进言,尽力从二课这边挖人吗?
暂且把这些思考放在一边,菲特冲着风间和惠理招招手,三人的脑袋凑在了一起。而装作漫不经心想要过来偷听的常盘和千鸟,却被横着跨步插进来的蒂安娜拦住了。
一副冷冰冰的紧张表情,似乎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的手正拿着一条蛇般的双马尾魔导士,正从里到外发出炸起全身的毛的猫一样生者勿近的气场,成功的将两个高中生吓阻在听不到菲特的话的距离上。
“虽然与您的父亲有关,但不是什么坏事。”收回了interpol的徽章,菲特把声音压到了最低的程度,谨慎的回想着那个男人花了五分钟构思的说辞:“最近国际性犯罪组织对军官子女进行绑架,以期进行胁迫得到as的情报乃至机体的事情屡有发生。日本警方通知我们有这样的人被卷入恐怖袭击中,所以我们就在第一时间赶来了。”
惠理紧张的表情慢慢放松了下来,随即以微微的恼怒取代。
果然,说到底还是战争的错!人类究竟为什么要争先恐后的制造那么多杀人武器呢?没有那些东西的话,相良君这样的例子就不会出现了吧。
“抱歉,其他的我不能说再多了。”
菲特这样说着,然后转向风间:
“能请风间先生和我们走一趟,详细说说这次袭击的过程吗?”
看了一眼仍然有些不放心的惠理,菲特接着说:
“虽说是‘走一趟’,但也不是那么正式的质询。我们到医生的会客室就可以了。当然——”她朝着惠理笑了一下:“您可以在场。”
“哎?我可以吗?”惠理睁大了眼睛。
“当然。无论如何接下来您也要问他一样的问题吧。说不定我们还要向您索要资料,来进行记录比对呢。”
菲特的说法打消了惠理最后一丝疑虑。她转过头以目光询问风间,少年则几乎立刻就给出了确认的回答。
“那么。”菲特向着病房内的其他人轻轻躬身:“贵安。”
当三人的脚步声完全离开房门之后,蒂安娜也慢慢把手从白大褂的口袋挪了出来。
就在刚刚,她不得不违心的用力握紧口袋里那两把磁轨手枪。这对接受最正统的魔导士教育,并且以优秀的成绩自傲的蒂安娜来说,正在与她的手心进行亲密接触的质量武器,不啻于烙铁一样烫着她的皮肤和身为魔导士的矜持。
不过也没别的办法,勉强达到b级水准的魔导士的她,在这个低能的位面根本凝聚不起让魔导器发挥作用的力量。而好死不死,这个房间还有一个非常危险的存在。
就是最里面病床上那个女性。
那个女性的手仿佛怕冷般一直都压在毛毯里面。
能够感受到空气电阻率变化的魔导士少女知道,那里有一坨冰冷的铁块。
身为菲特-t-哈洛温执行官的护卫,她也只能以被用刑逼供般的觉悟,紧紧握住那两把比她的射锚枪要小巧的多的磁轨手枪。
好不容易菲特的劝诱成功了,三人一起离开。蒂安娜也松了口气,就像甩开毒蛇一样忙不迭的松开了手枪的握柄。她对着房间内的几人点点头,然后转身追菲特他们去了。
“风间君……没事吧。”
受到冲击的常盘呆呆的看着门口。除了第一句,接下来的话菲特都是以正常音量说的,所以常盘和千鸟都听到了那个出示国际刑警徽章的女性要和风间谈谈,而且神乐坂老师也会在场的事情。
她是风间的朋友,自然会为他担心。
“国际刑警找他……难道是每周都去买成人杂志事发了吗?”
“我想不会。”
“那,难道是一年前偷偷抽烟的事?”
“怎么想也不可能吧。”
“跟踪?偷拍?……”
“冷静下来啊恭子!”
面对妄想暴走的友人,千鸟感到一阵无力,又不能像对宗介一样直接用纸扇全力抽打过去。
而且……
有点羡慕呢。
自己什么时候能像她担心风间君一样,把对宗介的担心也这样率直的表现出来就好了。
明明,宗介现在的处境,应该比被国际刑警叫去的风间要危险得多吧。
想到相良,心中一紧的千鸟望向梅丽莎。而后者则正看着门口想着什么。
“毛小姐……”
“哦……叫我梅丽莎就可以。”
“是,梅丽莎……小姐。”
“呵呵,这可不像你啊,天使。”
“天使……说我吗?”
“嗯,你就那样认为就可以了。”梅丽莎疲惫的往床上一靠。在东帝汶扑了个空,刚刚回到美丽岛基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上校失踪的消息,然后带着克鲁兹直奔这里的她,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即使被那台rk92偷袭,也不至于一下子就给压制然后同归于尽了。
m9换rk92,这笔买卖亏到家了。
现在,疲惫和伤痛一起涌上来,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坚韧神经也有些受不了了。
她看着千鸟:“……我们还是用英语交谈吧,我的日语并不那么好呢,ok?”
“好吧——你不担心宗介吗?”
多年不用的东海岸英语一出口,千鸟说话的方式似乎都变得直来直去了。
“宗介他应该没事。”梅丽莎的脸上露出了尖锐的笑容:“那可是个在雷场跑完全程马拉松都没事的男人呢。”
果然是宗介的同类和上司呢。
千鸟这样想着。
连安慰人的方式都是一样的吓人。
千鸟的表情似乎一下子开朗了不少,带动的梅丽莎和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讲些什么的恭子都笑了起来。
这孩子,果然还是适合笑容呢。
梅丽莎这样想着,心中微微的有些刺痛。
她并不担心宗介。那是个命硬到不可思议的家伙,说不定就连核爆都无法杀死他。
不过,刚刚被那两个女人带走的男学生和女教师,还能活着回到这里来吗?
梅丽莎不知道。
她有着不输于相良的良好耳力,又会读唇术,所以即便菲特把声音压低到了连蒂安娜都听不见的程度,她也仍然能判断出具体内容。
国际刑警什么的,根本就是个谎言。
女佣兵这么判断着。
尽管只是个优秀的军人,根本和警察或者侦探这种工作不搭边,但女佣兵知道这是谎言。
至于说为什么,她自己就是个as的驾驶员,所以对as界的一些事情还是知道的。
对as部队的军官子女进行绑架以胁迫得到技术资料甚至机体原型,这种事情从苏联人把rk92投入捷克的那一天,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发生了。然而这样涉及到军事机密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国际刑警应该涉及的领域。
因为,警察的对手,那些犯罪组织,哪怕是南美的毒枭这样能把自己国家的军队打的跪地求饶的强大力量,也不可能对这东西感兴趣。
一方面是掌握着as技术资源的国家机器对任何一个犯罪组织都强大到无可违逆的报复力量。
另一方面是犯罪组织本身贫弱的技术和生产能力。
即便是秘银这样将触角布满全世界的暗势力,仍然不具备将as进行工业化生产的能力。
因此只有国家,只有具有as大规模工业化生产能力的国家的情报机关才会这么干。
所以那个女人说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犯罪组织……不,说起来kgb这样的怪物,比南美的毒枭,意大利的黑手党和非洲的钻石走私组织,更像是犯罪组织呢!
而她们,有极大可能是来自kgb的对手组织。
负责取得对外情报的cia不太可能……那就是fbi的反间谍机构喽?
不,说不定她们自己就是kgb的。一连串的说辞只是为了将那个男学生骗到人少的地方好下手罢了。至于那个女教师嘛……以kgb的强硬作风,是不会在意多出一两个添头的。
抱歉。
因为我没有能力在保护你的同时保护他们。
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你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露出笑容了吧。
所以,
抱歉。
她对着正在向恭子吐槽“你一脸傻瓜样的笑什么啊!你这个英语白痴!”的千鸟的背影,无声的说。
………………………………
“抱歉。”
菲特诚心诚意的向第一口茶才刚进胃里,就倒在了会客室的沙发上失去意识的神乐坂惠理道歉。
回头,时空管理局的执行官看着因没有感知到任何魔法波动,而浮现出困惑神色的双马尾魔导士,轻轻一笑:
“其实,这个世界上,也有许多不用魔法也能很轻易实现目标的办法的。”
出身魔法学院,接受的是最正统的“魔法万能”教育,却因为对方无论年龄、阶级、实力和功绩都远远在自己之上关系而无从反驳的蒂安娜只能默默地低头。
看到少女别扭的表情,菲特的声音有些严肃了起来:“或许你永远也用不到这些东西,但如果你不知道,或者知道了却因为厌恶,或者骄傲这些理由不在意这些东西的话,不仅你自己,你的伙伴会受连累吃大亏的。”
“……是。”
蒂安娜低头接受了前辈的建言。
是个好孩子呢,奈叶的运气真的是很不错。
“我说,可以开始了吗?”
静静的看完这一幕师生教学场面,风间信二才出言说。
“你就那么急着失去自己的记忆吗?”菲特微笑的脸看上去有些悲伤:“无论是好是坏,那都是你自己不可替代的过往。”
其实她不愿意参加这种行动,即便只是身为考官和旁观者,她也不愿意。
要说为什么的话,抹消别人的记忆一事,在她看来实在是太过蛮横无理了。
如果是自己的话,即便那些记忆很痛苦,也不想被抹掉。因为那是自己曾经存在,曾经活着的证据。
“如果这样,那就只好抹杀其存在本身了。”
以奇怪的姿势架起腿,在新威尼斯的阳光下悠然品尝卡布奇诺咖啡的巨大蓝猫这样说着了不得的话。
抹杀其存在本身,就是将这个人掳回到时空管理局并严加看管,同时抹除原本位面内他的一切痕迹。
无论是文件上的记录还是人们对他的记忆,甚至连他在自己廊柱上刻下的身高标记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菲特知道,无论是抹杀记忆还是抹杀其存在本身,都是为了不让更大的灾难发生的必要措施。
虽然她的理智完全接受,但身为人,内心中借着奈叶和养母的力量才好不容易保住的那片柔软的区域却不断地刺痛着。
之所以申请调往六课,而不是留在人手也非常紧张的一课继续执行官的生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吧。
“我没有你那样坚强啊,菲特-泰斯特罗沙-哈洛温小姐。”
苦笑着的少年一口叫出了菲特的全名,事先知道他的情报的菲特还好,蒂安娜则是一脸吃惊的表情。
“任何记忆对你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对我当然也是……”风间信二的脸上浮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但那些记忆,正在阻碍我的生活。
“我做不到对我叫做父亲和妈妈的人诉说我的烦恼,明明他们是那么爱我;
“我做不到对那个女孩说喜欢,只能看着我的朋友对他展开追求;
“我做不到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旁观着本来该发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却也因为胆小和无力而做不到任何事情;
“我甚至想要杀掉帮了我很多的朋友,还有从死亡边缘把我拉回来的朋友,因为她和他会刺激某个疯子,让这个世界毁灭。
“够了,已经够了。”
他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淌下了泪水,极力压低的抽泣声让蒂安娜心里一阵难受。
如果是昴在这里的话。
少女咬紧了细白的牙齿。
如果那个行动力超强的昴在这里的话,一定能一拳把这个懦弱的家伙打醒。然后……
然后怎么样呢?
就算不管局里的规定,不管督察课、军事法庭和特别调查委员会这一系列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自己和昴,都只不过是刚刚摸着b级边的小魔导士而已。就算是菲特这样s级的魔导士,在这能量水准连启动魔导器都做不到的位面,能做些什么呢?
轻轻叹了口气,将身体前倾的菲特,手掌贴上了风间的额头。
有些凉,不过在这初夏的夜晚,这样的感觉也不坏。
“再见了,我。”
一次性充能魔法阵的光芒闪现的一瞬间,菲特听到了风间的细语。
电弧精确的扎入了每一个神经细胞,巨细无遗的将时间标签比细胞本身还要久远的记忆统统抹成一片空白。
这个少年,从此刻起,将只作为风间信二存在下去。
他再也不会想起那个世界的父母,所以会对这个世界的父母全心全意。
他再也不会想起那个世界的恋人,所以会对这个世界的女孩全心全意。
他再也不会想起各种各样的故事,所以会像个一无所知的人一样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
蒂安娜看着由于脑部的骤然剧痛而猛然抽搐了一下,然后陷入昏迷的少年的脸,心口一阵发堵。
换做是昴,一定会喊着“太奇怪了”吧。
但是我却是理解这件事情的。
那个嘴巴狠毒的二课的上校大叔其实漏说了一点。
无论我还是昴,都还没有“为了保护什么而伤害另外的”这种觉悟呢。
“确认那边的事情了,蒂安娜。”
手掌离开风间的额头时,菲特的脸上浮现出了深刻的悲伤。然而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她便向着蒂安娜这样说着。
“是。”
少女答应着,开始不习惯的操作着从lalune号上带下来的中微子通讯器。
在这样的位面使用念话魔法的话,果然不如这种东西来的便捷呢。
注实际上,只有在日本国内医学院获得学历者,才具有在日本行医的资格。
ps:一口气把穿越者的记忆给写没了。哎,铺垫的太差了,本来应该多写一点风间和常盘的对手戏的。笔力还是压倒性的不足啊。
尽管如此,俺却惊讶的发现,这一章居然写了这么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