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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并不孤单哦,由理姐。”
听到这句话,由理的身体猛然一僵。
一时间静寂无声,只有水滴顺着头发和衣襟滴下,落到地面的破碎声。
抱着她的少女,身体微微的发出体温,软软的,抱起来很舒服。当少女的头发拂过面孔时,发间的气味也很让人舒适——并不是高中的朋友们故作时髦的香水味,或者相当高级的熏香,而是更加淳朴的味道。
“呜……”
佐天泪子发出轻轻的闷哼。
仲村由理回过了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紧紧的抱住了眼前的这个少女,抱的相当用力。眼睛有些发酸。
想起来了。
在那个血色的午后之前,她抱住弟弟妹妹们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真奇异呢。明明根本想不起来更近的记忆,十年以前,遥远的好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却能记得那么清晰。
她放松了力量,用更舒服的方法抱着泪子。西斯学徒也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
“你……看到了什么?”
由理轻轻的问。
“……”
泪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那些不应该是由理的记忆吗?
“是……吗?”
由理苦笑着。
“我的记忆……大概是我的记忆吧。”
大概?
西斯学徒愣住了。她用不解的目光看着由理。
“这个世界会截断记忆。”
由理仰起头,目光锐利的仿佛要射穿岩洞顶,射穿这个范围只有一点点的世界,刺在后面的“神”身上一样。
“截断……记忆?”
“对。”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被想起的,只有十八岁以前的经历。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倒并不是问题。这些怀着愿望尚未实现的怨恨来到这个世界的少年少女们,遭到横死的命运时,还不满十八岁。
然而仲村由理这个少女不一样。
如果其他的东西可以忘记,那么自己的死亡呢?
从十八岁,到死亡时,她的记忆在哪里?自己究竟去了哪些地方,干了什么事情,认识了哪些人?
不知道。
“无论怎么努力的想,也无法想起。什么——都想不起来。”
由理淡淡的说着。
……还有,自己的死亡,到底是什么样的?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大概搭乘的那班到新加达里的船出了事吧……比如说,睡觉的时候船的动力炉突然爆炸了之类。”
虽然毫无痛苦的死亡大概是件好事,起码要比弟弟妹妹们经历过的那种凄惨和恐惧要强上百倍……但为此,她郁闷了很久。
因为这样一来的话,她在拿到海军的身份牌时,感受着握紧的手掌间冰冷坚硬的感触,在心中放言“坏人们,我来了”的豪言,岂不完全落空了吗?
——毫不犹豫的与父母断绝关系的代价,就这样被所谓“命运”的东西置于虚无,这是可以忍受的事情吗?自己那空虚而炙热的心,又要怎么填补呢?!
反抗神加诸于己身不合理命运的sss团,就这样在由理的愤怒中建立了。
但是渐渐地,她感到了事情不那么简单。
“我越发怀疑,会不会我根本没死在那班船上。”
她伸出手指,细小的电弧在她手指尖跳跃。
毫无疑问,这是原力闪电。
在那个午后,她觉醒成了一个西斯。那个连续割开弟弟妹妹们纤细的咽喉的匪徒,被狂乱的原力撕扯成了碎片,鲜血和碎肉涂满了整个房间,覆盖在弟弟妹妹们已经变冷的身躯上,覆盖在飞溅的到处都是的花瓶碎片上。
还有,自己的身上。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些使用原力的技巧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能与angelplayer对抗的身体技能。
“知道该怎么做,却想不起为什么会使用。就好像……一堵巨大的黑幕遮挡在眼前。明明知道那背后有些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到。”
由理的语气愈发低沉。
如果不是这个少女也是个西斯,而她的波动与由理特别亲近的话。她也无法看到连由理自己都回忆不起的记忆。
大概这种微妙的近似,也是泪子对她抱有下意识的亲切感的理由。
“由理姐……”
强烈的感情从心中涌起,让泪子再次抱住了由理。
“我……”
正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西斯学徒一下子警惕了起来,她将面孔转向脚步声响起的方向。
“什么……哇!”
厉声的喝问到一半变成了惨叫。
那是野田。而且,没穿上衣,露出了优雅而不失健壮,晒成古铜色的上身。薄薄的皮肤下覆盖的肌肉,犹如坚硬的岩石般线条分明。
不仅如此,卷到膝盖,露出毛茸茸的腿部的裤子也湿淋淋的,紧紧的贴合在大腿上。
这种视觉上的刺激,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来说,未免太强烈了一些。
“小由理,音无和日向都被我们找到……”
报告声像是野田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两个美少女抱在一起,湿掉的衣服贴在身体上。这当然算是美景吧——如果看到这一幕的不是野田的话。
野田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血色,灰败下来。如果是在漫画里的话,大概皮肤的颜色已经褪去,然后整个人塌落下来变成一堆灰烬的样子了吧。
“蓬!”
野田做出了失意体前屈的动作。
为什么啊!
虽然卡瓦尔德向来标榜男女平等,野田却是东方移民,虽说并不像他顽固的祖父那样小觑女性,但内心深处难免有些“小由理就交给我保护”的想法。
如果在今天之前,他还有些自满的话,那么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仿佛只一眨眼,他所倾心的小由理就变成了无法接近的怪物。
对,就像是埃雷波尼亚帝国的铁骑队领袖,或者八叶一刀流的宗家一样,让人连对抗之心都无法兴起的怪物。
然后,小由理现在又踏入了他无法企及的领域了吗?
就像她的名字(yuri=百合)一样?!
“co~~ol~~!”
跟在野田后面的tk吹了个长长的口哨,用他今天照样蹩脚到家的英语说到。
“你们!”
!
沉闷的撞击声中,tk高瘦的身躯飞舞在空中。然后摔进了不远处的地下河里。
野田抬起头,不禁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站在他面前的由理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但那双眼睛里却一丝笑意都没有。
“你,在,想,什,么?”
她再次重复,一字一顿的问道。
但,她并不是提问,而仅仅是以这种方法,宣告自己的不满而已。
由理抬起右手,张开手掌。细小的电弧在手指间跳跃,蓝白色的光芒映在她的脸颊上,让她的笑容变得阴森而恐怖。
下一瞬间,野田像是被当面打了一拳一样后仰。
蓝白色的电弧像是锐利的钢针一样,直刺野田的眼底。所带来的痛苦,就好像水压机的重锤直接锤击在大脑上一般。
野田倒在地上,连哀嚎声都无法发出的来回打滚。微小的电弧在最能刺激痛觉的神经中流窜,这让野田的脊椎向后弯曲到极限,一旁的泪子甚至都能听到被肌肉拉扯到极限的骨头变形的吱嘎声。
“!”
由理向后跳,半透明的光芒划过之前她所在的地方。紧接着,她将双手架起,正好推在银发少女的手腕,打歪了直刺而来的handsonic。
随后,由理双手一振,身体轻薄的立华奏撑不住她的力量,身体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要不是音无张开双手从后面接住了奏,恐怕她会一下子摔倒也说不定。
“哦呀?”
由理的眉毛扬起,盯着奏的脸直看。
虽然奏仍然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但急促的呼吸,颤抖的四肢,无不表明她现在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看到由理若有所思的表情,以及不断屈伸的手指,音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之前在爆炸中,使用guardskill分出太多分身保护大家,这个银发的少女已经累到了极点。之前她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刚刚刺向由理的那一下,大概也是挤出了最后一丝力量勉强为之吧。
“仲村同学。”
面无表情的女孩盯着由理说道:
“校规规定,不准欺负同学。”
——你倒是尽责啊!学生会长。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
顾不上吐槽,音无紧紧的盯着由理的手。
如果由理想要击倒长期以来压制阵线的奏,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何况这个笨蛋的奏刚刚还不管不顾的教训由理。
以由理那脾气,恐怕会当场发飙吧。
——得逃跑才行。
音无不禁在抱住奏的胳膊上用力。
不过,他的眼角扫到了右边的松下五段,不禁心里苦笑。
——真的能逃出去吗?
“是,是——不准欺负同学。”
然而出乎意料的,由理并没有发火,而是用无力的语调回答。
音无边紧张的将视线转向奏,边在心里拼命的对奏发射电波。
——对由理边回答边用小手指清理耳朵,敷衍了事的态度,就当没看见吧。不,是一定要当做没看见啊!
似乎接收到了电波的样子,银发少女并没有说出“你这是什么态度啊”的话,让音无松了口气。
不过下一瞬间,音无觉得,自己松口气还是太早了。因为奏又说道:
“另外,校规规定,不允许不纯洁的异性交往……”
她的目光扫向西斯学徒,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至于不纯洁的同性交往嘛……校规没有规定,所以ok。”
面对带着一副淡淡的表情,伸出大拇指的银发少女,由理的额头上仿佛配着“吱嘎”的音效一样暴起了青筋。
在那一瞬间,她几乎想要用原力扼喉把奏给掐死。
空气绷紧了。好像只要再一点点火花就会炸开来一样。
“呵呵……”
突兀的笑声,打破了平静。
那是由衣。
全身都无法行动,甚至连视觉都被夺去的她,发出了轻细的笑声。
那轻细的笑声,根本无法让人联系起那个像是风一样,肆无忌惮的快乐着的由衣。
“难道说……天使其实很腹黑吗?”
啪!
一声闷响之后,音无捂着鼻子坐倒在地。
被奏用后脑勺狠狠的撞了鼻子。
——为什么是我!
音无无声的哀嚎着。
——不行吗?
奏转过脸来,虽然她仍然面无表情。但淡金色的大眼睛中散发出一股不悦的气息。
“……抱歉。”
——什么?!
听到由理轻轻吐出的字眼,众人一脸惊讶,有些人甚至露出了自己是不是在幻听的表情。
然而,由理的确说了。
她真心实意的对由衣道歉。
明明是……明明有这样的力量,却没能察觉到克莱斯特和查的行动。最后甚至将大家都卷入了危险。
这样居然还有脸自夸“谎言在我面前会自动露出马脚”吗?
“不不……其实,这种样子,由衣很习惯了呢。或者说,这种样子才是真正的由衣呢。”
娇小的少女脸上浮起了笑容。笑容里却有泪光闪过。
“……抱歉。”
泪子低下了头,再次道歉。
和日向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真的感到很快乐。
不是吗?
和被她那强硬无比的手段导正了习惯的团员们在一起,快快乐乐反抗神明,与天使对抗的每一天,不也很好吗?
看着大家满足的表情,她那空虚而炙热的心,似乎也平静一些了。
不过,神这东西,看不得命运太过悠闲的样子呢。
“小由理!”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脚步声是复数的。一脸凶恶表情的藤卷和用眼镜遮着表情的高松走来,一个矮小的少年被他们反剪着双手,丢在地上。
“……你谁啊?”
由理盯着少年看了几秒,开口问道。
少年习惯性的将手指伸向鼻梁,想做出推眼镜的动作。然而却推了个空。那架老式的黑框眼镜在爆炸中不知飞向何方了。
“请叫我克莱斯……唔!”
“!”
克莱斯特发出痛苦的闷哼,双手猛然按住了自己的喉咙。
有一只看不见的铁钳扼住了那里。惊人的力量压住了克莱斯特细瘦的脖子,压迫着血管,压迫着喉管。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吸入哪怕一丝新鲜空气。
只几秒钟时间,他的脸色就变成了青紫色。
“查——在哪里?”
声音撞击着耳膜,克莱斯特瞪大了眼睛。
仲村由理的微笑在因为缺氧而阵阵发黑的视网膜上扭曲着,和某种能唤醒他内心最深处恐惧的东西重合了。
从身体到灵魂,他都在颤抖。
猛然间,咽喉处那只看不见的手放松了一些。克莱斯特的喉咙发出刺耳的喘息声,艰难的将可贵的新鲜空气吸入肺里。
“我……不知道……唔!”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由理脸上的微笑反而愈加明艳,宛如打磨完好的刀刃一样,散发着令人心寒的魄力。
“很好。”
她愉快的说道。
克莱斯特咽喉处的铁钳再次合拢。这一次,瘦小的少年甚至被提到了半空中,他的身体像是被丢上岸的鱼一样不断扭曲,双手徒劳的想要把看不见的铁钳掰开,双脚在空气中胡乱的踢腾。
松下五段别过视线。高松借着推眼镜的动作,用手掌遮住现场。
老老实实在一边观看的野田,不到一分钟就忍不下去了,跑到地下河边对着河水呕吐了起来。
正当游佐忍不住想要说话时,实在看不下去的西斯学徒施以援手。
“他真的不知道。”
“这个我当然明白了。”
由理瞥了泪子一眼,理所当然的说。
她像是拍去灰尘一样搓了搓手,失去扼住喉咙的力量支持的克莱斯特扑通一声落在地上,像是烂泥一样瘫倒。
泪子张大了嘴。
“你知道……”
“你是学徒,我是领主。你都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由理耸耸肩,脸上露出了笑容,瞳孔里却毫无笑意,只有深不见底的幽暗,如同燃烧着的火焰:
“我只是在折磨他泄愤罢了。”
因为由理的态度太过堂堂正正了吧,泪子反而无话可说,只能目瞪口呆。
“——果然如此。”
阵线的成员们同时用手按住额头叹息。
“这就是咱们的团长啊。”
“有违侠义之道。”
“小由理……好像坏人……”
“有意见吗?”
由理转过头来。众人们一下子鸦雀无声。
少女脸上带着笑容,眼睛里却一丝笑意都没有。细小的电弧在她发间游走,顷刻之间便把水分蒸发殆尽。失去发带束缚的头发像是传说中的美杜莎一样屈伸着。众人纷纷害怕的低下目光。
只有银发的少女毫不畏惧的迎上,冷冷的与由理对视。
“哼。”
由理哼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与记忆中——准确的说,是高中毕业时的记忆——一模一样,白嫩而没有老茧。
曾经是律师的母亲,在搬到后来居住的阿赫尔人聚集区之后,做起了家庭主妇。因此,由理甚至连做家事的经验都没有。
然而就是这双和高中时一模一样的手,那之下所散发出的血腥味却根本瞒不过西斯的感知。那铁锈般的味道无时无刻不萦绕鼻端,冲的她只想打喷嚏。
她不记得,这些血腥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是什么人的。
或许那个人记得吧。因为,懒惰的自己从来都是把报告书推给他写的啊。
——咦?
那个人?
他是谁……
“唔!”
大脑突然传来刺痛,让由理用手指扶住额头。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好人和坏人,转换比你想的容易得多哦。”
虽然表面上像是个优等生,但在那个午后之后,仲村由理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过普通人的生活。
她走上了西斯这条不归之路。
“日常……和非日常,其实并没有太多差别呢。”
“维护那种日常,不就是我等的责任吗?”
奏宣言道。而泪子则在一边连连的点头。
“……”
由理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盯着西斯学徒看了又看。
“怎么……?”
“……不,没什么。”
她轻轻摇头。
眼前这个少女……
实在很好奇,这么善良的女孩,和天使一样,几乎从未被黑暗染黑的女孩,为什么会走上西斯之路。
人是一种很懒惰的生物。如果没有经历过黑暗面,即便资质再怎么出色,若是没有偏执狂般的执着的话,也无法承受严酷的磨练而变强。
西斯的道路,用“严酷”来形容,是根本不够的。
在那个午后,由理认为自己看到了地狱。但很久之后想想的话,其实自己根本身在地狱之中。只是从来没有发觉这一点罢了。
人类要比自己想象的坏的多。而展现在海军情报部的情报员和杀手们面前的,往往是人类当中最卑劣的那一群中,最最卑劣的思想和行为。
这么个善良的女孩,几乎从未被黑暗染黑的女孩……
“真想看看你的master是个何等奇葩的西斯。居然会收下这样的徒弟……呢!”
两个西斯仿佛心有灵犀般,猛然转头向通道深处看去。
能量的波动,像是微风一样吹动了心弦。
从这能量波动的方式来看……
“哼,哼,哦呵呵呵……”
由理发出了刺耳的笑声。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暴露自己,不过……查!”
你!完!蛋!了!
……………………………………
ps:久违四年的感冒果然给力。亏的是人流感,要是猪流感、禽流感我估计就挂了。
现在,我想写个有关生病了的短篇番外。谁生病,又是谁来探病呢?请发表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