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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意正心之要二
崇敬畏
規警箴誡之助
《大學》曰:‘湯之盤銘。www.Pinwenba.com盤,沐浴之盤也。銘者,名其器以自警之辭。曰:“苟日新,苟,誠也。日日新,又日新。”’
朱熹説已見《大學或問》。
《踐阼篇》《大戴禮》篇名:‘武王踐阼三日,受丹書於太公,惕若恐懼,而爲戒書於席之四端,爲銘曰‘曰’,四庫本誤作‘焉’。云云,全文見第二卷。
席四端銘曰:‘安樂必敬‘敬’,陳本、四庫本作‘戒’。,無行可悔。一反一側,亦不可不志‘不志’,四庫本作‘以忘’。。殷監不遠,視爾所代。爾,武王自謂也。代,謂周代商。’
臣按:安樂則易怠,怠則必有悔。故孟子曰: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當寢而安逸,欲易作。一反一側,敬不可忘。淫戲自絶,視彼殷商。銘席四端,爲心之防。
《鑑銘》曰:‘見爾前,慮爾後。’
臣按:鑑雖甚明,見面而不見背,猶吾一心有所明亦有所蔽。患常伏於照察所不及,過常生於意慮所不周。故雖聖人,懔乎隠憂。
《盤銘》曰:‘與其溺於人也,寧溺於淵。溺於淵,猶可游‘游’下,四庫本衍‘也’字。;溺於人,不可捄也。’
臣按:盥沐之盤,朝夕自潔,因而爲銘,與湯一轍。溺人溺淵,因水生戒。蓋溺於淵者,猶可浮游而出憸。夫壬人所以陷溺其君者,千智百態,使吾沉迷於旨酒厚味,顛倒於艶色淫聲。方恬安而莫覺,倐禍敗之遄興,斯其爲患。詎止於溺淵而已乎?
《楹銘》曰:‘毋曰胡殘,殘,害也。其禍將然;毋曰胡害,其禍將大;毋曰胡傷,其禍將長。’
臣按:斯銘凡三反復,蓋人情每忽於窈微,而禍亂常生於隠伏。銘之於楹,朝夕見之,以敬以戒,保於未危。
《杖銘》曰:‘於乎危,於音烏一,本作惡,音同。於忿疐,於如字,忿疐,怒也。於乎失道於嗜欲,於乎相忘於富貴。’
臣按:大《易》所謂懲忿窒欲,逞忿者有危身之愛,縱欲者有失道之辱。杖之爲物于以自扶,操之則安全有頼,舍之則顛踣可虞。富貴奢淫,易忘兢畏。於杖爲銘,是或此義。
《牖銘》曰:‘隨天之時,以地之財,敬祀皇天,敬以先時。’
臣按:天實生時,地實生財,而君用之,敢昧自來?祀以報本,亦必先時,匪物是貴,敬以將之,齊明盛服,對越上帝。於牖爲銘,朝夕是戒。
《劒銘》曰:‘帶之以爲服,動必行德。行德則興,倍德則崩。’倍,與背同。崩,傾壞也。
臣按:劒之爲服,以示威武,然德寔威本,威迺‘迺’,陳本、四庫本作‘乃’。德輔。惟德是行,無思不服。一於用威,祗取顛覆。頟頟獨夫,所寳者劒,終以自燔,千古之鑑。
《矛銘》曰:‘造矛造矛,少間弗忍。少間,謂須臾也。終身之羞,余一人所聞,以戒後世子孫。’
臣按:兵者凶器,聖人所重,苟非拯民,其忍輕用?一矛之造,謹之戒之,況於兵端一啓,伏尸百萬,流血千里。殘生靈之命,奸天地之和者,皆斯須不忍,實爲之寧。王以此戒其子孫萬世,人主可違斯言?《銘》凡十有四,今摘其詞義易知者如右。
《禮運》《禮記》篇名:‘三公在朝,三老在學‘學’,原誤作‘廟’,今據四庫本改。。即三公之致仕者。王前巫而後史,卜筮瞽侑。卜筮,掌卜筮之官。瞽,無目者,誦詩以侑也。皆在左右‘皆在左右’,原脱,今據四庫本補。,王中心無爲也,以守至正。’
臣按:古之所以衆建忠賢森列左右者,皆以正人君之心也。在朝則有三公焉,所謂道之教訓,傅之德義,保其身體者也。在廟則有三老焉,所謂憲德乞言者也。巫掌祀,以鬼神之事告王;史掌書‘書’,原誤作‘者’,今據嘉靖本、陳本、四庫本改。,以三皇五帝之事告王。掌卜筮者以吉凶諌王,瞽矇之叟以歌詩諫王。一人之身而左右前後挾而維之,以引以翼,有孝有德,雖欲斯須自放得乎?故王中心它無所爲,惟守至正而已。後世人主所親者亵御近習,所説者淫聲美色,狐媚蠱惑者千態萬貌,雖欲無邪其思,得乎?此君德之所以不如古也。
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宫羽。宫、商、角、徵、羽,五音也。佩在右者,其音中徵角;在左者,其音中宫羽。趨以采齊,路門外之樂節也。門外謂之趨。齊音茨,采齊即今《楚茨》之詩。行以肆夏,登降之樂節也。肆夏,即今《時邁》之詩。周旋中規,周旋,反行也,宜圓。折旋中矩。折旋,曲行也,宜方。進則揖之,退則揚之,然後玉鏘鳴也。揖之,謂小俛,佩見於前。揚之,謂小仰,佩見於後。鏘,玉聲。君子在車,則聞鑾和之聲;鑾和,皆鈴聲。行則鳴佩玉,是以非辟之心無自入也。
臣按:古之君子於所以養其心者,無不至也。佩玉中宫徵之音,步趨有詩樂之節,行必中規矩,在車則聞鑾和。進退俯仰之間,出入動靜之際,莫不節之以禮,和之以樂。故於是時,防邪僻而導中正,其爲功也易。後世一切無之,而所以熒惑斵丧者,則不可勝數。故於是時,防邪僻而導中正,其爲力也難。夫惟知其難而益勉持敬之功,庶乎非僻無自而入,不然,非臣之所敢知也。
《國語》:衛武公年數九十有五矣,猶箴儆於國曰:‘自卿以下‘以下’,陳本、四庫本脱。至于師長士,卿者,執政之官。師長,官師之長。士謂上中下士。苟在朝者,無謂我耄而舍我,必恭恪於朝,朝夕以交戒我。聞一二之言必誦志而納之,以訓道我,謂聞人之言,必誦念記憶而納之也。志,猶記也。在輿有旅賁之規,輿,車也。旅賁,虎賁也。位宁有官師之典,宁者,人君之位。倚几有誦訓之諫,倚几,閒居之時。誦訓,主誦書之官。居寢有贄御之箴,居寢,燕息之時,贄御,謂近習也。臨事有瞽史之道,瞽史,知天道者。宴居有師工之誦。師工,樂官。史不失書,史,掌書史者。矇不失誦,矇,謂瞽矇。,以訓御之,於是乎作懿戒以自儆已。懿戒,即今《抑》詩也。及其没也,謂之叡聖武公。’
臣按:衛武公之所以約救‘救’,四庫本作‘敕’。其身者,可謂至矣。自卿以下,無一人不使任箴規之職。自在輿以下,無一處不欲聞箴規之言。猶且作《抑》詩,使人誦之,不離其側。如是而意不誠、心不正者,未之有也。惟能如此,故生有令名,殁有美諡。後之人主尚其法諸?
孔子觀於魯廟,有欹器焉。孔子曰:‘吾聞古之欹器者,虚則欹,中則正,滿則覆。’顧謂弟子挹水而注之,中而正,滿而覆,虚而欹。孔子喟然歎曰:‘吁!惡有滿而不覆者哉?’子路曰:‘敢問持滿有道乎?’孔子曰:‘聰明聖知,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讓;勇力撫‘撫’,四庫本作‘振’。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謙。此所謂挹而損之之道也。’
臣按:欹器,古之遺法,自三皇五帝有之,所謂宥坐之器也。天下之理至于中而止,故列聖相傳以中爲大法,而制器亦象焉。虚而欹,不及也;滿而覆,過也。過與不及均爲非中,惟中則正矣。斯器日陳于前,是亦几杖有銘之意也,孔子因之以陳持滿之戒,使人知挹損之道,富哉言乎。
孔子觀周,入后稷之廟,右階之前有金人焉,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無多言,無多事;多言多敗,多事多害。安樂必誡,無所行‘所行’,四庫本作‘行所’。悔。勿謂何傷,其禍將長;勿謂何害,其禍將大;勿謂不聞,神將伺人。焰焰弗滅,炎炎若何。涓涓不壅,終爲江河;綿綿不絶,或成網羅。毫‘毫’,原誤作‘豪’,今據嘉靖本、陳本、四庫本改。末不扎‘扎’,陳本作‘折’。,將尋斧柯。誠能慎之,福之根也。曰是何傷,禍之門也。強梁者不得其死,好勝者必遇其敵。盜憎主人,民怨其上。君子知天下之不可上也,故下之;知衆人之不可先也,故後之。江海雖左,長於百川,以其卑也。天道無親,常與善人。戒之哉,戒之哉!’孔子既讀斯文也,顧謂弟子曰:‘小子志之,此言實而中,情而信。《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行身如此,豈口過患哉?言無口過之可憂也。’
臣按:斯文大畧與武王諸銘相出入,必古之遺言也,孔子因是而發‘臨深履薄’之言。人主誠能誦之於口,志之於心,而書之宥坐以自警,亦進德之一助云。
唐穆宗問開元治道最盛,何致而然?宰相崔植對曰:‘玄宗即位,得姚崇、宋璟,此二人蚤夜孜孜,納君於道。璟嘗手寫《尚書·無逸》爲圗以獻,勸帝出入觀省以自戒。其後朽暗乃代以山水圗。稍怠于勤,左右不復箴規,姦臣日用事,以至于敗。今願陛下以爲蓍‘蓍’,嘉靖本、陳本、四庫本作‘元’。龜,則天下幸甚。’
臣按:《無逸》一書,萬世之蓍龜也。宋璟手寫,爲圗以獻,可謂有志於正君矣。今經筵所在,每設此圗,庶幾開元故事。然必玩而繹之,如姬公之在前、宋璟之在後,惕然自省,不敢暇逸。然後此圖能爲進德之助,不然則視山水之繪,其與幾何?惟聖明其深念之。
以上論規警箴誡之助。臣聞程頤有言:‘古之人,耳之於樂,目之於禮,左右起居,盤、盂、几、杖,有銘有戒,動息皆有所養。今皆廢此,獨有理義之養心耳。但存此涵養意,久將自熟,敬以直内,是涵養意頤之意。蓋欲學者敬以自持而内自直,雖無禮樂銘戒之助可也。然以學者言之,則今之所無,固未易復。以人君言之,則亦何所欲而不可耶?誠能内主乎敬,而凡古人所以自警之具,如湯武之銘,筆之翰墨、設之屏幛可也。使人諷誦入耳,著心可也。燕閒永日,毋深居中禁,而時御便朝,使儒臣環侍,迭陳規益,如衛武公之自警可也。魯廟之器倣而爲之,設于宥坐,以致滿盈之誡可也。不寜惟是,宫庭宴樂,以古者獻酬之禮,而易今之舉觴命釂;以古者房中之樂,如周南、召南是也。而代今之樂府歌辭。惟所欲爲,孰曰不可?内外交養,動靜弗違,而意不誠、心不正者,未之聞也?臣敢昧死以爲聖明之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