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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家之要一
重妃匹
賴規警之益
周宣姜后賢而有德。www.Pinwenba.com事,非禮不言;行,非禮不動。宣王嘗早臥晏起,后夫人不出於房。姜后既出,乃脫簮珥,待罪於永‘永’,原誤作‘求’,今據嘉靖本、陳本、四庫本改。巷,使其傅母通言於王曰:‘妾不才,妾之淫心見矣,至使君王失禮而晏朝,以見君王之樂色而忘德也。夫苟樂色必好奢,好奢必窮樂。窮樂者,亂之所興也。原亂之興,從婢子起,敢請罪,唯君王命。’王曰:‘寡人不德,寔自過。過從寡人起,非夫人罪也。’遂復姜后,而勤於政事,早朝晏退。繼文武之迹,興周室之業,卒成中興之名,爲周世宗。
臣按:宣王所以能復文、武之業者,由姜后之賢,庶幾乎任姒也。古者,后夫人入御於君,雞初鳴,太師奏雞鳴於陛下,太師,樂官。夫人鳴佩玉於房中告去也;應門擊柝‘柝’,原誤作‘拆’,今據陳本、四庫本改。,告辟也。辟者,關啟也。然則古之夙興,莫不以雞鳴爲節。宣王當興衰撥亂之際,顧乃早臥而晏起,此姜后所以規之也。宣王自是勤於政事,周以復興。内助之益,胡可少哉!
《齊·雞鳴》,思賢妃也。哀公荒淫怠慢,故陳賢妃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雞既鳴矣,朝既盈矣。言會朝者已滿也。匪雞則鳴,蒼蠅之聲。東方明矣,朝既昌矣。昌,盛也。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蟲飛薨薨,薨薨,眾也。甘與子同夢。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
臣按:此詩蓋思古之賢妃正女,所以警戒其君如此也。曰雞既鳴矣,會朝‘會朝’,陳本、四庫本互文。者盈矣。靜而聽之,蓋蠅聲而非雞鳴也。東方明矣,會朝者亦盛矣,審而視之,蓋月出之光而非東方之明也。賢妃正女心存乎敬,其在君所,唯恐夙興之不時,以致其君視朝之或晚,故因其疑似而作焉。蟲飛薨薨,此將明之時也,豈不欲與子臥而同夢乎?顧羣臣之會於朝者,亦欲歸而治其家事,庶幾及時而退,無憎予與子也。知人之情而不徇己之欲,非賢且正,其能若是乎?范祖禹有言:‘聖人順天地陰陽之理,觀萬物之情。明而動,晦而休,故以雞鳴爲夙興之節,是以蟲飛薨薨,則不獨以怠於政事,亦非尚寐之時也。君子之修身,不以有事而蚤,無事而晏,其興居皆順天地之理,所以爲常也。’斯言得之矣。
楚樊姬者,莊王之夫人。莊王初即位,好狩獵畢弋。樊姬諫不止,乃不食禽獸之肉三年而王改。
齊衛姬者,桓公夫人。公好淫樂,衛姬爲不聽鄭、衛之聲。
漢成帝游於後庭,嘗欲與班婕妤同輦載。婕妤辭曰:‘觀古圖畫,賢聖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廼有嬖女‘嬖女’,陳本、四庫本互文。。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聞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
太宗賢妃徐惠。貞觀末,數調兵,討定四夷。稍稍治宫室,百姓勞怨。惠上疏極諫,且言:‘東戍遼海,西討崐丘‘崐丘’,陳本、四庫本作‘昆邱’。,士馬罷耗,漕饟漂沒。捐有盡之農,趨無窮之壑,圖未獲之眾,喪已成之軍。故地廣者,非常安之術;人勞者,爲易亂之符。’又言:‘翠微、玉華等宫,雖因山藉水,無築構之苦,而工力和僦,不謂無煩。有道之君以逸逸人,無道之君以樂樂身。’又言:‘伎巧爲喪國斧斤,珠玉爲蕩心酖毒。侈麗纎美,不可以不遏。志驕於業泰,體逸於時安。’其剴剴,音該,平聲。‘剴,音該,平聲。’陳本、四庫本衍文。切精詣,大畧如此。帝善其言,優賜之。
臣按:樊姬而下,或諸侯之配,或嬪御之列而能知古者,賢妃正‘正’,四庫本作‘貞’。女警戒其君之道,其可尚者,故附著焉。宫掖之中,誠得如是之人,日陳規益,庶其有補乎?不然,鮮不以狡媚蕩其君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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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妃匹
明嫡媵之辨
《春秋傳》:‘辛有周大夫諗周公名黒肩,曰:“並后妾如后,匹嫡庶如嫡,兩政臣擅命,耦國都如國,亂之本也。”’
臣按: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尊無二上,故妾不可以並后,庶不可以如嫡,臣不可以儗君,此天地之常經,古今之大義也。辛有以四者倂言,而並后爲之首,故敘於此。
《綠衣》《衛風》篇名,衛莊薑傷已也。妾上僣,夫人失位,而作是詩。其一章曰:‘綠兮衣兮,綠衣黄裏。心之憂矣,曷維其已!’二章曰:‘綠兮衣兮,緑衣黄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亡’,原脱,今據嘉靖本、陳本、四庫本補。。’
臣按:莊姜者,莊公之正配也。莊公惑於嬖妾,而夫人失位,故莊姜作此詩焉。不以刺公,而以傷己,忠厚之意也。綠,間色,黄,正色,間色之綠,不當爲衣,猶妾不宜專寵也。正色之黄乃爲裏,猶夫人見疎而微也。至於綠反爲衣而在上,黄反爲裳而處下,則其尊卑失序,又益甚矣。莊姜之憂,蓋爲宗國,而非爲己也。蓋嫡妾之亂,其弊將有不勝言者。曰曷維其已、曷維其亡,蓋雖欲忘憂而不可得也。其後嬖妾之子州吁果以簒立,而衛爲之大亂,莊姜之憂於是乎驗,有國者其可不鑒於茲。
漢文帝所幸慎夫人,在禁中常與皇后同席坐。及幸上林,布席,袁盎引郤慎夫人。夫人怒,上亦怒。盎因前説曰:‘臣聞:尊卑有序則上下和。今已立后,夫人乃妾也。妾,主豈可與同坐哉?且陛下獨不見“人彘”乎?“人彘”,戚姬事,見後國本篇。’上説,語夫人,賜盎金五十斤。
臣按:漢制士大夫猶得出入禁中,故髙祖擁戚姬,周昌見之,因陳桀紂之諫;夫人與后同席,袁盎見之,而引郤其坐。以外臣而敢郤夫人之席,毋乃非禮乎?然其言曰‘尊卑有序則上下和’,此當理之言也,故文帝始怒而遄喜,不惟赦之,又有以賞賚之。盎之直固可尚,文帝亦賢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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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妃匹
懲廢奪之失
《詩·白華》,周人‘周人’,原誤作‘大夫’,今據嘉靖本、陳本、四庫本改。刺幽后也。幽王取申女以爲后,申,姜姓之國。又得褒姒而黜申后。褒姒,褒人所入之女。姒,其字也。故下國化之,以妾爲妻,以孽代宗,孽,支庶也。宗,嫡子也。而王不能治,周人爲之作是詩也。‘白蕐菅音姦兮,白茅束兮。之子之遠,之子,謂王也。俾我獨兮!英英白雲,英英,輕明之貌。露彼菅茅。天步艱難,之子不猶。滮音皮休反。池北流,浸彼稻田。嘯歌傷懷,念彼碩人。碩人,謂王。樵彼桑薪,卬烘于煁。卬,我也。煁,烓灶也。維彼碩人,實勞我心。鼔鐘于宫,聲聞于外。念子懆懆憂貌,視我邁邁。不顧貌。有鶖在梁,鶖,禿鶖。梁,魚梁。有鶴在林。維彼碩人,實勞我心。鴛鴦在梁,戢其左翼。之子無良,二三其德。有扁斯石,扁,卑貌。履之卑兮。之子之遠,俾我疷兮。疷,病也。’
臣按:此詩舊説以爲周人作,朱熹謂申后作也。味其辭指,熹説得之。白華之爲物,視茅爲美,故白華,則漚以爲菅,白茅則用之包束。物之美惡,用各有所,猶尊卑上下,各有其分也。今王亂貴賤之序而棄遠我,使我窮獨失所。此首章之義也。英英輕明之白雲,降而爲露,菅之與茅俱被其潤。滮池之水其流雖微,而禾稻之田蒙其灌溉。今時運艱難,反不如白雲之能潤;王之尊大,反不如滮流之能溉,所以嘯歌傷懷也。此二章、三章之義也。桑薪所以供亨爨,而用之以烘燎,物失其所,以喻嫡后之見棄。此四章之義也。夫鼓鐘於宫中,而其聲徹聞於外,如幽王心寵褒姒,而形之聲容也,何以知之?我念王,則懆懆不能釋;王視我,則邁邁不相親。此五章之義也。鶖之與鶴皆以魚爲食,然鶴之與鶖清濁則有間矣。今鶖在梁,而鶴在林,鶖則飽,而鶴則饑矣。王之棄后而親嬖,亦猶養鶖而棄鶴。此六章之義也。鴛鴦能好其匹,雄雌相從,不失其性,幽王無良,不一其德,殆鴛鴦之不如。此七章之義也。乗石,履之以登車,用之卑者也,嬖妾下人其用猶此,今乃進彼而遠我焉,使我病也。此八章之義也。申后雖見棄,而其辭氣和平如此,信乎其爲先王之澤與!
《瞻卬‘音仰’,陳本、四庫本衍文。》,凡伯刺幽王大壞也。其三章曰:‘哲夫成城,哲婦傾城。哲,智也。城,猶國也。懿厥哲婦,哲婦,謂褒姒也。爲梟爲鴟。鴟鴞,惡聲鳥也。婦有長舌,能多言。維厲之階。階,梯也。亂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匪敎匪誨,時維婦寺。婦,婦人。寺,寺人。’
臣按:《易》曰‘無攸遂,在中饋’,言婦人之職,他無所成,惟居中主飲食而已。《詩》曰‘無非威儀,惟酒食是議’,言婦不可以有非,亦不可以有能,惟賓祭酒食是議,亦猶《易》之意也。然則又焉用智乎?夫男子正位於外,爲國家之主,故有智則能立國。婦人正位乎内,爲饋祀之主,有智則適以覆國。故此,懿美之婦而反爲梟鴟,蓋以其多言而能爲禍亂之梯也,是則亂豈自天降哉?特由此婦人而已。蓋其言雖多,而非有敎誨之益者,惟婦人與寺人耳。上文但言婦人之禍,此乃兼以寺人爲言,蓋二者常相倚以爲姦,不可不倂戒也。
《正月》之章曰:‘燎之方揚,寧或滅之?赫赫宗周,褒姒烕之!烕,音血。‘烕,音血。’陳本、四庫本衍文。’
歐陽修曰:‘幽王雖亡,而太子宜臼立,是爲平王。而詩人乃言滅之者,以爲文武之業於是蕩盡,東周雖在,不能復興矣。’其曰‘滅之’者,甚嫉之之辭也。
臣按:《國語》:‘方褒姒之有寵于王也,大夫史伯曰:虢石父讒諂巧從之人也,而立以爲卿士,與剸同也;棄聘后而立内妾,好窮固也;侏儒戚施,實御在側,近頑童也;周法不昭,而婦言是行,用讒慝也。是物也,不可以久,且宣王之時,有童謡曰:“檿弧箕服,實亾周國。”宣王聞之,有夫婦鬻是器者,王使執而戮之。戮,辱也。府之小妾生女而非王子也,謂無夫自孕。懼而棄之,此人也收以奔褒,褒人有獄,而以爲入王,嬖之使至於爲后。天之生此久矣,其爲毒也大矣,將俟淫德而加之焉。毒之酋腊者,酋,利也。臘,疾也。其殺也滋速。申、繒西戎方彊,王室方騷,將以縱欲,不亦難乎?王欲殺太子,以成伯服,必求之申。申人弗畀,必伐之。若伐申,而繒與西戎會以伐周,周不守矣。’考之《史記》,其後果如史伯言,王被殺,而褒姒虜。周東遷於洛,不復振。嗚呼,悲夫!
漢孝宣許后,父廣漢,以罪輸掖庭,後爲暴室嗇夫。暴室,暴練之地。嗇夫,其小吏也。宣帝養掖庭,號曾孫,與廣漢同寺居。廣漢以女與曾孫,生元帝。數月,曾孫立爲帝,時霍將軍光有小女,與皇太后有親。公卿議立后,皆心儀音螘霍將軍女。上乃詔求微時故劍,大臣知指,白立許婕妤爲皇后。霍光夫人顯欲貴其小女,道無從。明年,許皇后當娠,病。顯屬女醫淳於衍曰:‘將軍素愛小女成君,欲竒貴之,願以累少夫。少夫,衍之字。’衍曰:‘何謂邪?’顯曰:‘婦人免乳大故,十死一生。今皇后當免身,可投毒藥去也。成君即得爲皇后矣。’衍曰:‘藥雜治,當先嘗,安可?’顯曰:‘在少夫爲之耳。將軍領天下,誰敢言者。’衍良久曰:‘願盡力。’即擣附子,齎入長定宫。皇后免身後,衍取附子并合太醫大丸以飲皇后。有頃,遂加煩懣,崩。後人有上書告諸醫侍疾無狀者,皆收繫詔獄。顯恐事急,即以狀具語光,因曰:‘既失計爲之,無令吏急衍。’光驚愕‘愕’原誤作‘鄂’,今據嘉靖本、陳本、四庫本改。,黙然不應。奏上,署衍勿論。顯遂勸光,納成君,果立爲皇后。初許后從微賤登至尊,從官車服甚節儉。五日一朝皇太后於長樂宫,親奉案上食,以婦道共養。及霍后立,亦修許后故事。而皇太后親霍后之姊子,故常竦體,敬禮之。皇后轝駕侍從甚盛,賞賜官屬以千萬計,與許后時縣絶矣。上亦寵之,顓房。立三歲,光薨。後一歲,立許后男爲太子,顯怒恚不食,曰:‘此乃民間時子,安得立?即后有子,反爲王邪!’復敎皇后令毒太子。皇后召太子食,保阿輒先嘗,后挾毒不得行。後殺許后事泄,顯遂與諸婿謀反,覺,后廢處昭臺宫,後徙雲林館,乃自殺。
臣按:顯之敢爲此者,知光之可恃也。光不學無術,徒以重厚受知武帝,膺末命之托。其始猶有敬忌之心,及孝宣既立,功益盛,權益尊,平時去操於是盡變。陰妻邪謀害天下之母,光知而既不問,匿侍醫之罪,又成其納女之謀。漢有長‘長’,陳本、四庫本作‘良’。史,宜書曰:‘霍光弑皇后許氏,立女爲皇后,則當其罪矣。然光之爲此,本以昌熾其家,而不知赤族之禍,乃自是始。其可不戒也夫。
唐髙宗皇后武氏,士彠女。太宗聞其美,召爲才人,賜號‘武媚’。及帝晏駕,爲比丘尼。髙宗爲太子時,入侍,悅之。王皇后久無子,蕭淑妃方幸,后陰不悦。他日,帝過佛廬,才人見且泣,帝感動,后引納后宫,以撓妃寵。才人有權數,詭變不窮。始,下辭降體事后,后喜,數譽於帝,故進爲昭儀。一旦顧幸在蕭右,寖與后不協。后性簡重,不曲事上下,故昭儀伺后所薄,必欵結之,得賜予盡以分遺。由是后及妃所爲必得,得輒以聞,然未有以中也。昭儀生女,后就顧弄,去,昭儀潛斃兒衾下,伺帝至,陽爲歡言,發衾視兒,死矣。又驚問左右,皆曰:‘后適來。’昭儀即悲涕,帝不能察。怒曰:‘后殺吾女!往與妃相讒媢,今又爾邪!’后無以自解,而帝愈信愛,始有廢后意。久之,欲進號‘宸妃’,侍中韓瑗、中書令來濟言不可,昭儀乃誣后與母厭勝,帝挾前憾,實其言,將遂廢之。長孫無忌、褚遂良、韓瑗及濟瀕死固争,帝猶豫。而中書舎人李義府、衛尉卿許敬宗素嶮側,狙勢即表請昭儀爲后。帝意決,下詔廢后,進昭儀爲皇后。於是逐無忌,遂良踵死徙。寵焰赫然。王后并蕭良娣廢囚宫中。帝念后,間行至囚所,見門禁錮嚴,進飲食竇中,惻然傷之,呼曰:‘皇后、良娣無恙否?’二人同辭曰:‘妾等以罪棄爲婢,安得尊稱邪?’流涕嗚咽。又曰:‘陛下幸念疇昔,使妾死更生,復見日月,乞署此爲回心院。’帝曰:‘朕有處置。’武后知之,詔杖二人百,剔其手足,反接投釀甕中,曰:‘令二人骨醉!’數日死,殊其尸。武后頻見二人披髪瀝血爲厲,惡之。以巫祝解謝,即徙蓬萊宫,厲復見,故多駐東都云。
臣按:武氏之傾王后也,可謂極天下之憸巧。既奪其位,置之死地又極天下之慘虐,自有載籍,未之聞也。始,太宗命無忌、遂良受顧命曰:‘朕佳兒佳婦,悉以付卿。’髙宗懦庸,惟色是殉,方其見才人於太宗之側,已有欲炙之心。此念一萌,天地鬼神其顯之矣。至是縱賊嬪而害嫡后,不復以末命爲意。由是政移房闥,拱手受制,而鼎祚以移,原其本皆自疇昔一念始。禍淫之監,豈不昭灼也哉!
以上論懲廢奪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