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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家之要二
嚴内治
宫闈内外之分
《記》:‘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以聽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婦順,故内和而家理。www.Pinwenba.com天子立六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聽天下之外治,以明章天下之男敎,故外和而國治。故曰:天子聽男敎,后聽女順,此之謂盛德。是故男敎不修,陽事不得,適見於天,適,與謫同。見,音現。日爲之食;婦順不修,陰事不得,適見於天,月爲之食。是故日食則天子素服,而脩六官之職;月食則后素服,而脩六宫之職。故天子之與后,猶日之與月,陰之與陽,相須而后成者也。天子脩男敎,父道也;后脩女順,母道也。故曰天子之與后,猶父之與母也。
臣按:《家人》之卦曰:‘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易》言其理,而《禮》述其法,蓋相表裏云。
《曲禮》曰:‘外言不入於梱,内言不出於梱。’
臣按:此嚴中外,杜請謁之法也。自士大夫之家猶然,况帝室乎?
以上論宫闈内外之分
嚴内治
宫闈預政之戒
《春秋傳》:‘齊桓公葵丘之盟曰:“毋使婦人預國事”。’
臣按:春秋之世,婦人擅寵於内者多矣,而未聞預政於外者也。葵丘之盟,可爲萬世之戒者三:曰毋易樹子適子也、毋以妾爲妻,而此其一也。及戰國時秦芊太后、齊君王后始預國事,見於史。
漢髙祖吕皇后爲人剛毅,佐髙帝定天下。惠帝立,爲皇太后。惠帝崩,立孝惠後宫子爲帝,太后臨朝稱制。髙后元年冬,太后議欲立諸吕爲王,問右丞相陵,陵曰:‘髙帝刑白馬盟曰“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今王吕氏,非約也。’太后不悦,問左丞相平、太尉勃,對曰:‘髙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王諸吕,無所不可。’太后喜。罷朝,王陵讓陳平、絳侯曰:‘始與髙帝啑血盟,諸君不在邪?今太后女主,欲王吕氏,諸君阿意背約,何面目見髙帝地下乎?’陳平、絳侯曰:‘於今,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太后以王陵爲帝太傅,實奪之相權,陵遂病免歸。乃以陳平爲右丞相,辟陽侯審食其爲左丞相,不治事,令監宫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於太后,公卿皆因決事。太后又追尊其父臨泗侯吕公爲宣王,兄澤爲悼武王,欲以王諸吕爲漸。太后欲王吕氏,乃先立所名孝惠子彊爲淮陽王,不疑爲恒山王,使大謁者張釋風大臣。乃請立悼武王長子酈侯台爲吕王,割齊之濟南郡爲吕國。
二年,封齊悼惠王子章爲朱虚侯,令入宿衛,又以吕祿女妻章。
四年,太后封女弟嬃爲臨光侯。
少帝寖長,自知非皇后子。出言曰:‘后安能殺吾母而名我!我壯,即爲變。’太后聞之,幽永巷中廢殺之。立恒山王爲帝,更名弘,不稱元年,以太后制天下事故也。
六年,立肅王弟産爲吕王。
七年,太后召趙幽王友。友以諸吕女爲后,弗愛,愛他姬。諸吕女怒,去讒之於太后。太后以故召趙王,趙王至置邸不得見,令衛圍守之,弗與食,餓死。徙梁王恢爲趙王,吕王産爲梁王。梁王不之國,爲帝太傅。
趙王恢之徙趙,心懷不樂。太后以吕産女爲王后,王后從官皆諸吕擅權,微伺趙王,趙王不得自恣。王有所愛姬,王后使人酖殺之。王不勝悲憤,自殺。太后以爲王用婦人棄宗廟禮,廢其嗣。
是時諸吕擅權用事。朱虚侯章,年二十,有氣力,忿劉氏不得職。常入侍太后燕飲,太后令章爲酒吏。章自請曰:‘臣,將種也,請得以軍法行酒。’太后曰:‘可。’酒酣,章請爲耕田歌,太后許之。章曰:‘深耕穊種,立苗欲疏,非其種者,鋤而去之。’太后黙然。頃之,諸吕有一人醉亾酒,章追,拔劍斬之而還。太后左右皆大驚。業已許其軍法,無以罪也,因罷。自是之後,諸吕憚朱虚侯,雖大臣皆依朱虚侯,劉氏爲益彊。
陳平患諸吕力不能制,恐禍及己。嘗燕居深念,陸賈往,直入坐,而陳丞相不見。陸生曰:‘何念之深也?’陳平曰:‘生揣我何念?’陸生曰:‘足下極富貴,無欲矣。然有憂念,不過患諸吕、少主耳。’陳平曰:‘然。爲之奈何?’陸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將相和調,則士豫附。天下雖有變,權不分。爲社稷計,在兩君掌握耳。君何不交驩太尉,深相結?’因爲陳平畫吕氏數事。陳平用其計,乃以五百金爲絳侯夀,厚具樂飲;太尉報亦如之。兩人深相結,吕氏謀益衰。
太后立兄子吕祿爲趙王。
八年,立吕肅王子東平侯通爲燕王。太后病甚,乃令趙王祿爲上將軍,居北軍,吕王産居南軍。太后誡産、祿曰:‘吕氏之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爲變。必據兵衛宫,慎毋送丧,爲人所制。’太后崩,遺詔:大赦天下,以吕王産爲相國,以吕祿女爲帝后。諸吕欲爲亂,畏大臣絳、灌等,未敢發。朱虚侯以吕祿女爲婦,故知其謀,乃陰令人告其兄齊王,欲令發兵西,朱虚侯、東平侯爲内應,以誅諸吕,立齊王爲帝。相國吕産等聞之,乃遣潁陰侯灌嬰將兵擊之。灌嬰至滎陽,謀曰:‘諸吕擁兵闗中,欲危劉氏而自立。今我破齊還報,此益吕氏之資也。’乃留屯滎陽,使使諭齊王及諸侯與連‘連’,四庫本作‘運’。和,以待吕氏變,共誅之。齊王聞之,乃還兵西界待約。吕祿、吕産欲作亂,内憚絳侯朱虚侯等,外畏齊、楚兵,又恐灌嬰叛之,欲待灌嬰兵與齊合而發,猶豫未決。當是時,濟川王太、淮陽王武、常山王朝及魯王張偃皆年少,未之國,居長安,趙王禄、梁王産各將兵居南、北軍,皆吕氏之人也。列侯羣臣莫自堅其命,太尉絳侯勃不得主兵。曲周侯酈商老病,其子寄與吕祿善。絳侯乃與丞相陳平謀,使人刦‘刦’,嘉靖本、四庫本作‘劫’。酈商,令其子寄往紿説吕祿曰:‘髙帝與吕后共定天下,劉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議事,已‘以’,四庫本誤作‘以’。布告諸侯,諸侯皆以爲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趙王印,不急之國守藩,乃爲上將,將兵留此,爲大臣諸侯所疑。足下何不歸將印,以兵屬太尉,請梁王歸相國印,與大臣盟而之國。齊兵必罷,大臣得安,足下髙枕而王千里,此萬世之利也。’吕祿信然其計。太尉欲入北軍,不得。襄平侯紀通尚符節,乃令持節矯内太尉北軍。太尉復令酈寄與典客劉掲先説吕祿曰:‘帝使太尉守北軍,欲足下之國,急解將印辭去。不然,禍且起。’吕祿以爲不欺己,遂解印屬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至軍,吕祿已去。太尉入軍門,行令軍中曰:‘爲吕氏右袒,爲劉氏左袒。’軍中皆左袒,太尉遂將北軍。然尚有南軍,丞相平乃召朱虚侯、章佐太尉。太尉令朱虚侯監軍門,令平陽侯告衛尉:‘毋入相國産殿門。’吕産不知吕祿已去北軍,乃入未央宫,欲爲亂,至殿門,弗得入,徘徊往來。平陽侯恐弗勝,馳語太尉。太尉尚恐不勝諸吕,未敢公言誅之,乃謂朱虚侯:‘急入宫衛帝!’朱虚侯請卒,太尉予卒千餘人。入未央宫門,見帝廷中,遂擊産,殺之郎中府吏厠中。朱虚侯已殺産,帝命謁者持節勞朱虚侯。朱虚侯欲奪其節,謁者不肯。朱虚侯則從與載,因節信馳走,斬長樂衛尉吕更始。還,馳入北軍報太尉。太尉起,拜賀朱虚侯曰:‘所患獨吕産,今已誅,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諸吕,男女無少長皆斬之。捕斬吕祿,而笞殺吕嬃,遣朱虚侯章以誅諸吕事告齊王,令罷兵。
臣按:吕后之初,受遺也。髙帝謂:‘曹參可代蕭相國,陳平可助王陵,安劉氏者必勃,可令爲太尉。’后皆用之,如髙帝言。是時,未有邪心也。一旦臨朝稱制,軍國大權既從己出,於是尊諸吕、抑劉氏之意生矣。垂沒慮禍,令禄、産分據兵權,而私外家,攘神器之謀決矣。非内有平、勃之忠,外有齊、楚之彊,則吕氏將不可制;非祿、産庸駑易紿,肯去兩軍,則雖内外有人,亦未易制。然則漢祚之不亾者,天也。使后能以安劉全吕爲心,當惠帝之沒,迎立代邸即文帝也,以嗣髙帝之業,付託得人,坐享天下之養,功在宗祏,慶流外家,雖百世可也。釋此不爲,而貪八年稱制之權,艷三國分王之寵,騎虎不下,逆志以萌,致使宗族殱夷,嬰孺莫保。昔之自私者,乃還以自禍也,豈不哀哉!
孝元王皇后,成帝立,尊爲皇太后。哀帝立,尊爲太皇太后。哀帝崩,無子。太皇太后以新都侯莽爲大司馬。莽,太后之姪也。與共徵中山王奉哀帝後,是爲平帝。帝年九嵗,被疾,太后臨朝,委政於莽,莽顓威福。平帝崩,無子。莽徵宣帝玄孫,選最‘最’,陳本、四庫本作‘取’。少者廣成侯子嬰,年二嵗,立爲孺子,令莽踐阼居攝如周公故事。太后不以爲可,力不能禁,於是莽遂爲攝皇帝,改元稱制焉莽簒事見《外戚篇》。
班彪曰:‘三代以來,《春秋》所記,王公國君與其失世,稀不以女寵。漢興,后妃之家吕、霍、上官,幾危國者數矣。及王莽之興,由孝元后歷漢四世爲天下母,饗國六十餘載,羣弟世權,更持國柄,五將十侯,卒成新都。位號已移於天下,而元后惓惓猶握一璽,不欲以授莽,婦人之仁,悲夫!’
《後漢.皇后紀》范氏撰曰:‘自古雖主幼時艱,必委成冢宰,簡求忠賢,未有專任婦人,斷割重器。唯秦芈太后始攝政事,故穰侯權重於昭王,家富於秦國。芈太后,昭王母也。穰侯者,太后弟魏冉也。漢仍其繆‘繆’,陳本、四庫本作‘謬’。,知患莫改。權歸女主,外立者四帝四帝:安、質、桓、靈。臨朝者六后,竇、鄧、閻、梁、竇、何是也,莫不定策帷帟,委事父兄,貪孩童以久其政,抑明賢以專其威。’
孝和帝即位,年十六和帝,章帝子也,尊皇后竇氏爲皇太后。太后臨朝,兄憲、弟篤等皆在親要之地。至永元四年,竇氏益盛,遂圖弑害,和帝誅之事在《外戚篇》中。
和帝崩,殤帝生始百日,鄧后迎立之,尊后爲皇太后,臨朝。殤帝崩,太后定策,立安帝,猶臨朝政。
范曄論曰:‘鄧后稱制終身,號令自出,術謝前政之良,身闕明辟之義。至使嗣主側目,歛衽於虚器,直生懷懣,騰書於象魏。’
臣按:東漢母后之臨朝者,惟和熹爲最賢,然貪權不釋,杜根上書請還政,爲后所誅,故史氏譏之。
安帝閻皇后,自帝時寵盛,兄弟頗與朝權,譖廢皇太子保爲濟陰王。帝崩,尊爲皇太后,臨朝。后欲久專國政,貪立幼年,與弟顯等定策禁中,迎北鄉侯懿立之,立二百餘日而疾篤。及薨,后徵濟北、河間王子。未至,而中黄門孫程等立濟陰王,是爲順帝。遷太后於離宫,顯等皆伏誅。
沖帝立,尊梁后爲皇太后,臨朝。沖帝尋崩,復立質帝,猶秉朝政。太后夙夜勤勞,推心仗賢,委任太尉李固等,拔用忠良,務崇節儉。其貪叨罪慝多見誅廢,海内肅然。而兄大將軍冀鴆殺質帝,遂立桓帝,以此天下失望。
桓帝無嗣,竇后爲皇太后,臨朝定策,立解瀆亭侯宏,是爲靈帝。太后父大將軍武謀誅宦官,中常侍曹節等殺武,遷太后於南宫雲臺。靈帝崩,皇子辨即位,尊何后爲皇太后,臨朝。后兄大將軍進欲誅宦官,反爲所害。後董卓專政,遷太后於永安宫,爲所弑。
臣按:此所謂臨朝者,六后也。六后之中,若鄧與梁本以賢稱,而桓‘桓’,原作‘威’,避諱,徑改之。帝竇后亦志存社稷。然鄧以終身稱制,爲天下後世所非,梁、竇亦不免於禍敗。由其以中壼而預國政,外家而擅朝權,非先王之令典故也,可不監哉!
魏文帝詔曰:‘婦人與政,亂之本也。自今以來,羣臣無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輔政。’
臣按:曹魏行事鮮可法者,獨此詔足以矯漢世之失,故録焉。
唐武后城寓深痛,柔忍不耻,以就大事。髙宗謂能奉己,故拔公議立之。已得志,即盜威福施,施無憚避。帝久稍不平,后召方士入禁中爲蠱祝,宦人王伏勝發之,帝怒,召西臺侍郎上官儀使草詔廢之。左右馳告后,后遽從帝自訴,帝羞縮,待之如初。然猶意其恚,且曰:‘是皆上官儀敎我。’后諷許敬宗構儀,殺之。初,元舅長孫無忌、大臣褚遂良也怫旨,不閲歲屠覆,道路目語。及儀見誅,則政歸房帷,天子拱手矣。羣臣朝,四方奏章皆曰‘二聖’。每視朝,殿中垂簾偶坐,生殺賞罰惟所命。當其忍斷,雖甚愛不少隠也。帝晩益病風不支,天下事一付后。帝將下詔遜位于后,宰相郝處俊固諫乃止。帝崩,中宗即位。尊爲皇太后,稱遺詔軍國大務聽參決。未幾,廢帝爲廬陵王。自臨朝,立睿宗爲帝,實囚之而諸武擅命,武承嗣僞設洛水石,號爲‘寶圖’,太后乃郊上帝謝,况自號‘聖母神皇’。宗室韓王元嘉等謀舉兵,迎還中宗不克,元嘉等自殺,餘悉坐誅。諸王牽連死滅殆盡,雖嬰褓亦投嶺南。太后身拜洛,受圖。令薛懷義與羣浮圗作《大雲經》,言神皇受命事。又有詭言《周書·武成》爲篇,辭有‘垂拱天下治’,爲受命之符。后喜,班示天下。稍圖革命,然畏人心不附,乃陰忍鷙害,肆斬殺,怖天下。内縱酷吏周興、來俊臣等數十人爲爪吻,有不慊若素疑憚者,必危法中之。宗姓侯王及他骨鯁臣將相駢頸,就鈇血丹狴,户家不能自保。太后保奩具,坐重幃,而國命移矣。御史傅游藝率闗内父老請革命,改帝氏爲武。太后知威柄在己,因大赦天下,改國號周,自號聖神皇帝,以皇帝爲皇嗣,立武氏七廟。其後,宰相張柬之等建策,請中宗以兵入誅二張易之、昌宗,后所寵也,請傳位中宗,于是復即位,徙太后上陽宫。
唐史臣曰:‘禮本夫婦,《詩》始后妃,治亂因之,興亡係焉。盛德之君,帷薄嚴奥,裏謁不忓於朝,外言不納諸梱。《闗雎》之風行,彤史之化修,故淑範懿行,更爲内助。若夫豔嬖之興,常在中主。第裯既接,則情與愛遷;顔辭媚熟,則事爲私奪。乘易昏之明,牽不斷之柔,險言似忠,故受而不詰,醜行已效,反狃而爲好。左右附之,憸壬惎之,狡謀鉗其悟,先,哀誓揵於寵初。天下之事已去,而恬不自覺。此武、韋所以遂簒弑而丧王室也韋氏,中宗后,弑帝。
臣按:昔之論武氏者多矣,以臣觀之,后之爲人絶類王莽。莽初飾僞以釣名,既得志而後肆其威虐。后亦飾詐以徼寵,既得志而後威虐行焉。莽之簒也,造符命,收人情,始而攝,次而假,久之遂爲真矣。后放而依之,無一不然。至其才術、權數,則十倍於莽。故雖以無道行之,而材能爲之用,怨叛不敢發,此又莽之所不及也。吁!天生尤物以斵丧有唐之家國,會髙宗懦庸,牝晨之鳴得以潜移神器,化唐爲周。然考其僣位財二十年,而宗族屠翦殆無噍類。向之黄其屋者,乃所以爲赤族之地。又曷若爲任、爲姒,不失聖后之名,而本支百世永享無疆之福哉?韋氏瑣瑣愚庸,妄意踵武,曾不旋踵,身僇族夷,不足録云。
以上論宫闈預政之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