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一支毛笔易折断

绉浮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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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子规淡淡的道:“不怎么样。”

    他起身要走人。

    珍珠赶紧放了梅饼,拉住他:“你去哪?”

    魏子规道:“不让我看书,也不让我吃东西,我留在这干什么,跟你瞪眼么。”

    珍珠站起身,抱住他重心全压在他身上,脑袋在他怀里蹭着,她施的是美人计。偏她今日梳的是螺髻,那头发像一锥子,直戳魏子规下巴。

    魏子规被抱得太紧,避无可避,只得把她头上那坨“凶器”拨开。

    然后,髻就歪了,不过珍珠并没察觉。

    珍珠见魏子规定定的看着她:“怎么了?”

    魏子规想起上次刚要碰她刘海,她横眉冷对吃人般的凶横模样。在外风稍大些被吹乱了头发,她也立即拿出镜子梳子打理。

    魏子规面不改色的道:“没什么。”

    珍珠撒娇道:“不问你就是了嘛,少爷,陪我玩两把扑克吧。”她忽然很想玩抽乌龟。

    魏子规一反常态的好说话,没等她使出软硬兼施种种手段,就道:“那你去拿扑克吧。”

    珍珠愣了,他这是哪根筋不对了么。

    子意推门进来,一脸着急的道:“哥哥,珍珠,你们有看到王大哥么?”

    珍珠道:“王乾荪?他不是躺在床上养伤么。”

    子意摇头:“他不在房里,我把府里都找遍了也不见他。”

    珍珠讶异的看向魏子规,王乾荪伤得可不轻,这才几天呀,他身上的窟窿不会愈合得那么快吧,又不是超人:“他能去哪?”

    魏子规平静的道:“你看我做什么,腿生在他身上。”

    珍珠睇去一个眼色,她的第六感告诉她魏子规肯定知道王乾荪在哪。这家伙该不会像对付之前那个姓刘的,把王乾荪套个麻袋扔去喂鱼了吧。

    子意忧心匆匆,开始在房里踱步:“他会不会出事了?他的仇家找上门把他掳走了,或者昏倒在哪个角落里,或者……”

    珍珠道:“上次我们被抓走后魏府已经加强戒备了,外头的人应该没那么容易混进来了。”珍珠让她别尽往坏处想,再想下去王乾荪都被死亡了,“我跟你去找一找吧。”

    魏子规站起来,对子意道:“留在府里哪都不许去。”

    他拉着珍珠坐着马车去了保义堂。

    魏子规明摆着不想再管王乾荪,可珍珠想法和他不同,她在王乾荪身上花了那么多值钱药材,人要是出事,她药材白花了,何况对王乾荪她还有些疑问。

    魏子规道:“他在里头。”

    果然不出她所料:“我就知道你知道他在哪,还想骗我。你拉我来,面具没拿我怎么进去。”

    魏子规道:“你不是说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你时刻准备这么,你的面巾鞋垫呢。”

    珍珠道:“大哥,我不用洗的么。”她要是鞋垫穿一个月都不洗的那种人,他敢靠近么。

    珍珠挑起帘子,见对街有卖宣纸和卖纱帽的。她让赶车的小厮去买,纸自然是塞鞋的,纱帽遮了面才进保义堂。

    才刚踏进门槛,一“暗器”飞了过来,只因实在太突然,珍珠没反应过来。

    魏子规伸手想把这“暗器”接住,慢了些许,一只又臭又脏的鞋子穿过黑纱精准的砸在珍珠脸上。

    她鼻梁本就算不得挺,这么一砸,不知道是不是更塌了,珍珠边疼得哇哇大叫,边生气的弯腰捡起地上的“暗器”。

    她朝堂内正在打架的一群人吼道:“哪个王八蛋扔的,本帮主要把他三刀六洞!”

    那吼声直上云霄惊得众人停了手。

    珍珠把所有打架滋事的都喊进堂内,都是成年人了,她实在不想像学校的训导主任对他们训话,可是他们行径太恶劣了,不骂一顿她怎么消火。

    珍珠把手里的鞋子甩到桌上:“谁的?自首减刑,别让我一个一个对脚板。”

    一个小青年站了出来,小声道:“我的。”

    珍珠气道:“你哪位?”

    小青年自报姓名:“胡四。”

    名字有点熟,珍珠想了好一会儿,想起来了,帮王乾荪偷令牌的:“我拜托你们,知道什么叫言传身教么,就当给帮里的孩子做个榜样行么。这么下去别说把莫先生请来了,孔夫子请来都教不好!”

    也不知哪个不懂看气氛的还问了句:“孔夫子是谁?”

    珍珠拍着桌子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说过不能打架,为什么又犯!我这个帮主的话在你们心里到底有没有一点份量,我的话只当耳边风是么,呼呼说完就完了!”

    崔静堂低头道:“是我没管好他们。”

    崔静堂的小弟道:“是王乾荪他们惹事在先,明明都不是鲸帮的人了,还偷偷摸摸潜进来,谁知道是不是进来偷东西。”

    王乾荪捂着腹部:“我只是回来拿我的东西。”

    “这里还有什么是你的东西?让你拿出来你又不敢,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胡四道:“王堂主不是这样的人。”

    崔静堂的小弟回道:“他已经不是堂主了!”

    “那也是被逼走的!”

    两方又开始吵起来,王乾荪虽然不做堂主了,但是他从前带出来的小弟对他还是很忠诚,自然百般维护。

    珍珠吼:“吵什么吵,吵得我头都疼了。”等众人都安静了,她开始教育,“既然都是鲸帮的,就要团结就要友爱,要知道一支毛笔易折断……”

    珍珠拿起笔架上的毛笔要演示一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吧,没挑对演示工具,笔杆太粗了。

    珍珠尴尬的看了看魏子规,又尴尬的看了看其他人,把毛笔放回架子上,语重心长道:“要知道一根树枝易折断,十根树枝难折断,团结才能壮大,分裂只能走向灭亡。刘川风,明日你去订个匾,就写团结友爱,挂大堂中央。”

    刘川风啊了一声,扭头看了眼挂在正中威风凛凛的大刀,这得挪位了:“是。”

    珍珠想着口头说他们都是不长记性的,还是得罚:“今日有份打架的写上五十遍团结友爱,明日周会议时上交。”

    抱怨声此起彼伏,他们当中很多人大字不识。

    崔静堂求情道:“帮主,能不能打板子算了?”

    珍珠训斥:“打什么板子,我是滥用私刑的人么,我从来就是用爱感化,以理服人的人。”

    魏子规心想着方才不知是谁还嚷着三刀六洞。

    珍珠道:“没罚抄一百已经是从轻发落了,谁再抱怨处罚翻倍。”

    这般一说终于没人再敢吭声了。

    珍珠道:“我看过这个月的账本,在本帮主的英明领导和各位兄弟的共同努力下,进账还不错,我会让刘川风按照你们的职位等级适当调整工钱,就是涨工钱。”

    崔静堂高兴道:“真的。”

    珍珠拍胸脯保证:“本帮主一言九鼎,只要我有口饭吃,就算让你们喝粥,喝的肯定也是肉粥。你们知道现在肉有多贵么,一斤就要……”

    魏子规听着她连续而不间断的报着各种肉类的价格,想着要不要打断她,她这是打算说到明早么。

    珍珠训斥完,交代了刘川风一些事务打道回府。

    马车里她取下纱帽让魏子规赶紧给她看看,她脸疼:“没毁容吧?”

    魏子规帮她揉了揉伤处:“本来就没什么姿色,毁不毁都一样。”

    直男加中二,珍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依旧精致小巧,她从包里拿出镜子照:“头发怎么会乱成这样。”

    魏子规从容道:“我怎么知道。”

    珍珠拨弄着头发:“我又没问你。”

    珍珠看向一直捂着腹部的王乾荪,嘴唇都发白了,也不知他伤口有没有裂开:“少爷,帮他也看看吧。”

    魏子规不情不愿的坐到王乾荪旁边,似要解他外衣,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对珍珠道:“闭眼。”

    珍珠道:“用不着这样吧。”防她跟防什么似的,就算脱掉外衣,也算不上大尺度裸露,“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怕我占他便宜,你不会对他……”

    她的眼神让魏子规很不愉快,她脑子里想的定不是正经事,魏子规道:“让他自生自灭吧。”

    “别别别,我闭眼还不行么。”珍珠闭眼,等到魏子规说可以了她才睁眼。

    魏子规坐回珍珠身边,他手上沾了血,珍珠摸出手帕帮他擦拭,魏子规则理所应当的享受她的服务。

    珍珠问王乾荪:“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让你连命都不要也要回鲸帮拿?”

    王乾荪不语。

    珍珠道:“不说就算了,救了你连句谢都没。我以后再多管闲事我名字就倒着念。”

    魏子规道:“你确定么,高珠珍。”

    珍珠听着很是刺耳。

    王乾荪酷酷的道了一句:“谢谢。”

    珍珠挑眉:“所以,你到底拿了什么?”

    “……”王乾荪还以为她打消问他的念头了。

    珍珠道:“我这个代理帮主虽然只干一年,但只要我还在这个岗位一日就应该爱岗敬业负起责任。他们其实说得没错,你拿了什么不说,怀疑你是很正常,要是是危害到鲸帮怎么办。”

    王乾荪道:“仇老爷子对我恩重如山,我是不会做背叛鲸帮的事的。”

    魏子规道:“那五石散呢,也跟你没关系么?被通缉的那个高燕人你见过他吧。”

    珍珠诧异,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告诉她:“王乾荪,我劝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有求于我,总要跟我说实话表现一下你的诚意。”

    王乾荪道:“我确实见过那个高燕人,他来问我茶叶的价格,后来觉得我报的价格高,生意便没谈成。我也是看到缉拿他的告示才知道他和五石散的事有关。”

    珍珠怀疑的看着王乾荪,魏子规没再说话,估计他也没查出什么实质的证据,不然早就把他送官了。

    珍珠道:“你最好真的和那件事没关系,我也不希望老爷子一世英名败在你的手上,黄泉之下才发现看错了人。”

    ……

    周例会上,一群大老爷们排着队交罚抄。

    珍珠数着字数,检查他们有没有偷工减料,乱写应付交差,叫他们写字倒是跟要他们的命一样,以后屡教不改的直接抄书。

    珍珠一边收作业,一边训道:“让你们分堂是为了便于管理,不是让你们拉帮结派的。同是鲸帮的人,一个大集体,一个团队。不能做到亲如兄弟相互帮助,还给我窝里反。这事要是传出去,你们无所谓,我是要被同行笑话的,说我管理能力差。”

    胡四递上作业,珍珠检查,见纸上一笔一划写得虽说有些歪歪扭扭,但用心了。至少能看得出写得什么字,不像其他人的,鬼画符。

    珍珠问:“你练过?”

    胡四道:“以前王堂主教过。”

    珍珠点头,难怪。这个胡四曾经为了王乾荪不惜冒险偷令牌,他们感情应该很好。

    她道:“听说你是这晋城最厉害的贼,是不是没有你偷不到的?你露一手给我看看,若是真那么厉害,我就给你涨……”

    胡四欢天喜地,像是即将要中五百万的表情接道:“工钱?”

    珍珠道:“比涨工钱更好的事。我已经是要给你们调整工资和上班时间了,你们工钱福利会是同行里最好的,你就别老提钱了,像我亏待了你们一样,我给你涨身份。”

    胡四抓了抓头,问:“涨身份是什么?”

    珍珠道:“就是让你做我师父。”

    魏子规踩了她的脚一下,她怎么就对那些拔葵啖枣的事感兴趣,之前学开锁,现在要学偷东西,她是真想做贼了是么。

    珍珠吃疼,踩回他一脚,她又不是学来为非作歹的有什么关系,上次要不是她学了开锁,早变烧猪了。

    胡四嘟囔道:“这算什么好事。”

    崔静堂大嗓门道:“帮主说是好事就是好事。”

    珍珠抬手,让崔静堂他们不说话,她要以理服人,她对胡四道:“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做我师父,我都没给他这个机会。当了我师父,自此你会享受这个帮所有兄弟尊敬和羡慕的目光,逢年过节还能……”

    胡四又欢喜的接道:“收两封红包?”

    珍珠心想跟着王乾荪混的,果然不一样,为人比较实际。果真是有什么堂主,有什么小弟。

    她摇头:“是听到我一句由衷的问候,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