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国之大侠

程小程1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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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官场里混的人,若非位高权重,大多都练得能屈能伸,左右逢源,甚至有一些官油子,满腹诡计,满嘴谎话,却又能让人信以为真。每个官场中人都是唱戏的高手,该唱红脸时红脸,该扮白脸时红脸,一人多面,变脸如变戏法儿。

    何少白久在官场摸爬滚打,上至总督巡抚,下至衙役营兵,见过太多的官场伎俩,尽管他不耻去学,却也在无形中被熏陶了许多。

    该烧香的烧香,该磕头的磕头,为办成一件事,面子算不得什么,掉在地上还可以拾起来,事情若办不成,那才要丢面子。

    谢玉田是江湖中人,凡事都依着江湖的规矩来,与官场中人来往并不多,故不解官场的玄妙。

    何少白这一天也是不容易,软硬刁憨,嘻笑哀愁,将在官场所学全都使出来了。连王正谊看在眼里,都觉心疼,原来要做成一件事,是这般的忍辱负重,他又为的什么呢?!

    动了一天的心机,说了一天的言不由衷的话,到了这会儿,何少白也累了,该一吐为快,坦诚相待了。

    他这两跪,全是发自内心的愧疚。

    谢玉田见何少白先拜王正谊,再拜自己,言语恳切,心里便早已宽谅了何少白。

    “何少侠,不必如此,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幸好没有酿好大错,因为此事在下和五爷结识,也算幸事。”

    王正谊苦笑了笑,心里说,你若知道劫镖银的人是我的,将镖银运走的人也是我的,只怕不会如此讲了。

    何少白道:“少白想请教谢大侠,侠义二字究竟意义何在?”

    “此事何不请教五爷?他才是我等晚生后辈的榜样,他对侠义二字的领悟要比在下多得多。”

    王正谊摇头,“武行里的人,都将行侠仗义,扶弱济贫挂在嘴边,其实什么才是真正的侠义,谁都秤不准。”

    “维新变法的事谢大侠可知道?”何少白问

    “听说了,前些日子不是在菜市口砍了六个维新党么?”

    “您认为是朝廷做得对,还是维新党做得对?”

    “朝廷要做得好,就不会有维新党,说到底还是大清国的官员无能。只是维新变法,实行了新的法子,朝廷用的人依然是那些人,新法就能让大清国变好么?依谢某看未见得。”

    “谢大侠一针见血,这个大清国是从根子上烂的,不连根拔起,只换些汤药,病入膏肓的大清国是救不过来的。维新党的初衷是好的,但是书生意气,未成事害了自己,成了事也未必就能成全国家!”何少白道。

    “何少侠身为官场中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讲?”

    “为何不敢?做不成谭嗣同等人那样的国之大侠,难道连句透彻话都不敢讲吗?”

    “国之大侠?”谢玉田沉吟起来。

    “正是,谭嗣同等人做得事才叫行侠仗义,不让大清国好起来,像如今遍地疮痍,我们所有武行里的人都去扶弱济困,又能救得了几人?我们口中的侠义,不过是满足自己那微不足道的面子而已。”

    “并非人人都有谭嗣同等人的心胸和勇气。”

    “何公子就有。”钟以士道。

    何少白道:“每个人都有,只是你们将自己封闭在狭窄的巷道里,暂未走出来罢了。倒是谢大侠常往南方行走,耳闻目睹的新鲜事情多,眼界和心胸都是有的,不过因为生活安逸,不愿去关心民间疾苦,国家的前途命运罢了!”

    “国家大事有人做,身边的小事也须有人去做。粮得有人种,布得有人织,升斗小民的日子还得过,若都跑去做大事,国家依然要乱套。”谢玉田道。

    “谢大侠说的是老百姓都能体会的道理,少白讲的是云头上的事,都有道理。”王正谊道。

    何少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谢玉田,想让他明白这笔银子的用途的重大意义。要一个人改变根深蒂固的观念哪有这么容易,谢玉田不是王正谊,他对朝廷没有深仇大恨,生活又极富足,他为什么要去改变现状!

    钟以士道:“以士知道何公子想说什么,你别白费心机了,人各有志,你做你的大事业,二爷开二爷的镖局,相安无事就是了。”

    “何少侠在做什么大事业?莫非是和谭嗣同一样,要去变法吗?”谢玉田问。

    何少白心一横,道:“是,少白如今正在做的一件事,便是要将大清国连根拔起,为国家刮骨疗毒。实不相瞒,少白劫了您的银子就是用在此事上。”

    “你要造反?”谢玉田惊道:“何少侠领着朝廷俸禄,何家又是如此门第显赫,你这是为什么?”

    “朝廷俸禄不是民脂民膏吗?可大清那些官员食民肉饮民血,又为百姓做了什么?又为国家做了什么?看看朝堂上那些人,民生民亡全不放在心上,割地赔款爷送儿田一点儿不心疼,我何少白羞于和他们为伍!”

    “何少侠的话有道理,如果大清国的官员都能你这般见识,何用变法,又怎会有官逼民反!”

    “所以少白不管谢大侠理不理解,便要借您的镖银一用,为天下苍生去做这件大事!”

    “何少侠要拿谢某的镖银去造反?不打算还给谢某了?”谢玉田勃然变色道。

    “怎么不还?少白又岂敢不还?若那样我们和那些贪官污吏又有何分别!”

    钟以士道:“何公子的意思是暂借二爷的镖银一用……”

    “借?”谢玉田看着王正谊:“五爷也是这个意思么?”

    “谢大侠不必激动,且听少白讲完。”王正谊道。

    何少白道:“镖银已然运往南方义军,少白便是想立时归还给谢大侠,也不能够,因此只能暂借几日,等少白筹措齐了再原璧归赵。”

    “何少白,你这就不对了,若是谢某出得起那五万两白银,便借你也无妨,可这笔巨款是有主之物,人家也是急等着要用,你让谢某如何补上这个窟窿?!”

    “少白知道这笔钱的用处,不就是张謇办纱厂用吗?谢大侠放心,他那头少白去周旋,保准不让您坐蜡就是。”

    “既然何少侠能与银子的主人搭上线,何不等谢某将银子交到他手上,你再去他处商借?非要砸了谢家镖局这块招牌么!”

    “谢大侠,少白依然是将事情做错了,您便多担待些。少白明日先拿一万两银票给您,我陪您一同南去通州,将您的镖务了结,债责转到少白的头上,您意下如何?”

    “老夫觉得这法子可行。”王正谊道:“谢大侠,反正那笔镖银已然不在此处,何不顺水推舟送他个人情,且迁就了少白吧……”

    “谁说银子不在此处,我带你们去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