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啼笑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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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3.啼笑姻缘

    豆腐张请白老七当媒人,白老七吓得连连推脱。白大姑娘最近很不待见白老七,白家大院他已经三个月没进去了。如果进去说媒,一言不合被白大姑娘赶出来,那就没下文了。

    白老七和韩老鳖喝得踉踉跄跄,走出小酒馆儿,却被一个小叫花子绊了个跟头!

    韩老鳖向豆腐张提出为他和白大姑娘说媒,豆腐张打心眼儿里乐开了花!

    白大姑娘,他惦记十多年了。以前他害怕白大姑娘不肯做小老婆,更害怕那个胡子出身的于显龙。那时候,大关东是胡子当家,尽管他手下有人有枪,就是不敢动单枪独马的狂龙。

    现在不同了。老胡子被炸上了天,大胡子跟自己一样降的降逃的逃,剩下一堆小胡子,闹闹哄哄干了一段抗日义勇军,死的死亡的亡。有日本人撑腰,他这个警备司令就是天王老子!

    不过给自己和白大姑娘做媒人,白老七身份太低,韩老鳖一个窑子里的王八更拿不出手。

    最重要的,他不得不考虑龙湾镇那条狂龙!

    绝大多数龙湾镇人都认为汪润贞和白大姑娘一场血战,把于显龙干废了,喝酒喝得完犊子了。

    只有豆腐张将信将疑,于显龙见过的女人多了,绝不会因为一个白大姑娘如此颓废。

    他是怕出头!

    于显龙出头,不是抗日大绺子,就是助日大汉奸!他现在的样子最好不过。于显龙佯狂纵酒醉卧龙湾,很可能是在回避日本人,回避花田仲!

    想到花田仲,豆腐长脑子灵光乍现!媒人有了……

    龙湾特区最体面最合适的媒人莫过于军政顾问官花田仲!

    一场事变让大关东彻底变天了。变天前是花田仲惧怕于显龙,变天后应该是于显龙惧怕花田仲了。

    白大姑娘跟于显龙明里暗里勾勾搭搭,花田仲不会不知道。尽早让白大姑娘嫁人,尤其是嫁给自己也算是给花田仲除掉一个不安分的隐患。

    花田仲虽然有鬼子兵保驾,可是在龙湾特区,大部分关东军部队都被调到辽南、热河前线去了。花田仲手下只有两百多人,分散在三县一区的广大区域内。论人马还是自己最多,连警备队带保安队、靖卫团,各乡镇的乡丁,不下两千人!就冲这一点,花田仲也不能不给他面子!

    豆腐张在战场上是马尾儿拴豆腐——提不起来,在官场上却是快刀子切豆腐——四面见光。

    花田仲果然被豆腐张算准了,花田仲满口答应,出面做媒!

    不过有一件事豆腐张打死也猜不到。白家园子这块宝地,小鬼子将来要派上大用场!

    有了花田仲的慨诺,豆腐张信心十足,韩老鳖喜气十足,白老七底气十足!当天晚上,韩老鳖就让白老七给白大姑娘传话,三天之后有贵人上门提亲……

    白家园子通往沈阳的官道上开过来一个怪物,前后四个轱辘,尖头大屁股,突突着蓝烟,一身王八绿,吼叫着开进了村内。在白家大院大门外停了下来。

    这是小鬼子的汽车,从上面下来六个头戴钢盔,端着三八大盖儿步枪的鬼子兵。齐刷刷在门前立正,然后汽车驾驶室打开,下来一个中国打扮的人物。

    这个人头戴黑色礼帽,内穿蓝色绸布长袍外罩一件黑色缎面马褂,脚上穿一双捏脸儿布鞋,这是从前在龙湾镇教书的关先生的打扮。可是下车走两步,还是小个罗圈儿腿,最明显的是鼻子下面那撮仁丹胡,是小鬼子花田仲!

    白老七似乎早就知道有大人物要来白家园子,到白家大院做客。老早就召集人手把大街小巷打扫得干干净净。花田仲一下车,白老七就让两个菜农端着两个礼盒送到花田仲面前。

    花田仲鞠了一躬:“多谢各位乡亲。把礼物都送进白家大院去。”

    白大姑娘似乎也知道有人要来,院子里静悄悄地,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房檐下静静地坐着。

    见白老七打开大门,花田仲走进院内,她才站起身微微一鞠躬:“花田先生您好。屋里请。”

    花田仲:“白大姑娘,劳您久等。您先请。”

    花田仲进入客厅才领略了三番子会首家的气派,光是这一屋子黄玻璃木的家具就值这座大院!座椅上都是衬绸的熊皮坐垫,茶桌上摆放的是江西细瓷茶具。暗红色的书架上除了唐诗宋词,竟然都是中国医书。书架旁边唯一刺眼、不和谐的是挂着一把擦拭明亮的鱼刀子。

    “哦,白大姑娘也在研读中医学术?”

    白大姑娘淡淡一笑:“呵呵,这屋子里的家具摆设都是龙湾镇于三先生送的。他是大夫,给我治了三年脏病,所以我也看了一些医书。谈不上学术啊。”

    花田仲未免暗叹,这个白大姑娘家里到处都是于显龙的影子。豆腐张真是自作多情!尤其是这个三十多岁冷艳无双的老姑娘,把自己患有脏病的经历随随便便就说了出来。看来她根本没在乎这桩婚事。

    提起豆腐张,白大姑娘表情很奇怪,没说不同意这桩婚事却是满脸不屑的表情。

    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哼哼,张景和这块豆腐在我身上真是没少用心。可惜呀,每一次都没捞到好果子吃。以前看见我就色眯眯的,不过他怕那个三阎王收拾他。色大胆儿小。后来又借着官威来维修白家园子,又被一贯道的事搅黄了。这回他不怕把官儿丢啦?我这个人可是个丧门星,于三先生都不要我。”

    花田仲听她提起于显龙,正好就题发挥:“您和三先生那是生死至交,情同亲兄妹。可惜他的那位二当家太过凶悍……”

    白大姑娘未免粉面含羞:“这一切张景和都知道啊。他怎么还费这么大心思,请花田先生出面?”

    花田仲:“张队大长为官多年,颇具才干;白大姑娘芳名远播,才貌双全;张队长高居新安三县,白大姑娘是三番子会首。正所谓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啊。”

    白大姑娘冷笑道:“她要娶了我,正好连我爹那些山南海北的徒众都一起收编了。”

    花田仲:“不不,您误会了。张队长绝无侵吞三番子会众的心思。”

    白大姑娘心里暗骂,豆腐张没本事收编三番子,你们小鬼子肯定没安好心。

    心里骂着,嘴里却说:“嗯。我这个人十七岁爹就被老毛子害了,又从小没见过娘,龙湾镇于记医馆我干妈就算是亲人。可现在这情形,我没法登门,终身大事只能自己做主。白大姑娘名声不好,过往埋汰,这些豆腐张都知道。所以呢,不管是定亲还是结婚,都得正儿八经,大操大办。我也算风光一回,再加去去晦气。您看……”

    “这没说的!张景和好歹也是龙湾特区的警备大队长,终身大事,不可从俭!”

    除了于显龙家的几个人,没人奇怪白大姑娘会答应嫁给豆腐张。

    上午,于显龙把一些中药材交给那个瘸子龟坂,用药碾子压成药面儿。中午他又喝多了。跟牤子在大门洞聊了一会天就睡着了。

    “哈拉巴,停不住,前面来到了医药铺。医药铺真奇怪,没车没马没买卖;一洞大门两扇开,没病没灾儿别进来;进门来先号脉,摸了手腕儿摸下膪……”

    于显龙从衣兜里摸出一卷纸票扔给那叫花子:“滚……”

    叫花子打开那卷儿钞票看了看又团成一个球儿扔了回来:“糊弄谁呢?这是奉票儿,早都没用了。哎、哎、哎,大掌柜铁公鸡,一毛不拔把爷欺;拿着废纸当钞票,清明过节买牛骑……”

    “牤子,去给他拿窝头去。”

    牤子答应一声,进后院了。

    那小叫花子才悄悄说了声:“豆腐张五天后五月节那天摆定亲宴。请帖都下到狗咬台车站了……”

    于显龙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就这一句话的时间,那个瘸腿龟坂就从西厢房里出来了,手里拿个纸包来到于显龙跟前:“先生,这种黄色药粉在下实在认不出是什么品类。没有一点气味……”

    “那他娘的是雄黄粉,对付虫蛇的。装瓷罐里去!”

    “嗨!”瘸子鞠了一躬反身回去了。

    于显龙斜眼往外看,小叫花子早没影了。

    那个叫牧村香奈的看护长抱着一个瓷坛子进入后院,轻轻敲了两下正房房门。汪润贞从里面走出来。

    牧村香奈一鞠躬:“二当家,这个坛子里先生说是雄黄粉,我担心在制药房里搞混了。所以特意送到后院来。”

    汪润贞接过坛子:“谢谢您香奈小姐。这雄黄粉每年五月节都要送给乡亲一些。今年先生不爱理事,一直也没分包。”

    牧村香奈又鞠一躬:“您是这院子的二当家,凡事都得多操心。有什么事您就吩咐我,您尽管放心。”

    “呵呵,咱们可是老相识了。还是您做事细心。”

    牧村香奈:“是啊,十多年的感情,真的难以泯灭。您忙着吧。”

    “哦,好啊。对了,你到前院把三先生请过来……”

    面对这个四十多岁容貌平庸的鬼子女人,豪爽的汪润贞一时间莫名其妙,语无伦次了。

    她怀里抱着的哪里是什么雄黄粉?那是满满一坛子黄色炸药!

    小鬼子又开始刁买人心了。按谐和诊所院长于显龙的开列的名单,挨家赠送雄黄祛毒散……

    龙湾镇的头面人物,于家大院两兄弟,王八韩老鳖、韩三虎,连老迈的赖清德召集人手都去了新安镇,给豆腐张帮忙张罗婚事去了。

    三四个叫花子跟着头扎白布的鬼子看护妇按趟街赠送硫磺祛毒散,叫花子们按趟街摇着哈拉巴要饭要钱。天黑以后,他们的花子褡裢里装满了一包包那种黄色药粉……

    在野狐岭的隐秘山洞里,尕尕狐和大洋马马柯洛娃把那黄色炸药做成了两个大炸药包!

    炸药包做好之后,放在一棵老榆树的大树杈上悄然离去。

    大洋马不知道于显龙要他们做炸药包干什么。

    尕尕狐分析道:“哼哼,豆腐张想娶白大姑娘,那条狂龙能闲着?五月节那场订亲大宴准有热闹看!咱们喝不上白大姑娘的喜酒,到新安镇看看热闹也行。”

    豆腐张是最会办事的,定亲大宴他连摆了三天!

    第一天谢媒人,只有一桌,在鸿宾楼雅间。参加的人也只有豆腐张和他的副官。客人也只有两人,一个是特区军政顾问官花田仲,一个人是刚刚从沈阳调过来了龙湾五县特区区长罗金铠的学生姚砚田!

    好在这个姚砚田,豆腐张也熟悉。他就是小时候有“小状元”美誉,因为和关晓冬退亲而搬到当时的奉天的龙湾镇老乡。

    雨淋头父与子当家的时候,他在奉天的中学、大学教书。变天为鬼子当家后,这小子追随罗金铠,当上大官了!

    豆腐张手里有兵,可是他也不敢不恭维。这孙子靠山太硬!

    第二天,就是五月初四,大宴开张了,豆腐张包下了整座鸿宾楼!

    楼下大厅里是豆腐张手下各级军官,楼上是鬼冢真雄等鬼子军官……

    不管是鬼子还是狗子,从中午一直喝到黄昏。直到太阳快落山了,鬼冢真雄才喝得醉醺醺地登上汽车,回狗咬台火车站。

    颠簸一路,回到狗咬台车站的兵营倒头就睡成了猪。连巡道值班放哨的人员都没安排!

    睡到半夜,他才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

    电话是沈阳来的,有一列十分重要的火车要从沈阳出发,经蛟龙河路桥,通过狗咬台火车站,过拉林河大桥去哈尔滨。再有二十分钟,火车就要通过本站了!

    鬼冢吓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他立即调动护路小队全部鬼子兵,沿途检查。然后给豆腐张的司令部打电话,要求他立即派兵沿途守卫铁路。

    可是这家伙呼呼哈哈,打了十分钟电话,豆腐张的司令部根本没人接电话。这帮东西一定还在鸿宾楼通宵夜宴呢。

    鬼冢真雄放下电话,登上巡道车急速向北开去。他必须赶到拉林河大桥,恭送列车开出自己的辖区。

    飞驰的巡道车刚刚开出野狐岭,看看要到野兔岗,一缕火光闪现,接着就听见一声闷雷似的爆炸。拉林河大桥再次被炸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