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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庄上热闹非凡。
族老与王老实眼睛笑成一条线,两手拢在袖子里,看着王平他们架上梯子,上门头换匾,旁边邻庄雇来的舞狮人卖力地扭着身段,引得一帮婆姨娃儿在那里看热闹。
如今的小王庄成了一个热闹的集市,再加上王恶晋爵,围观的人越发多,几有水泄不通的架势。
玻璃大棚让冯智戴叹为观止,里面温度之高,竟比高州还热上几分,冯智戴绝对相信,这东西放到岭南,肯定能大幅增产,遗憾的是价钱太高、运输太难。
念念不忘的玻璃镜已经失去了诱惑力,无论是须发毕现的大方镜,还是扭曲得让人哈哈大笑的哈哈镜,都不过如是,倒是望远镜,冯智戴撒泼打滚的要了二十个,哪怕是必须走兵部程序他也认了。
小王庄的猪能至少四百斤重,冯智戴简直难以置信。
他不是高高在上、脱离实际的官员,相反还时常深入村庄,岭南的猪能养到什么样他很清楚,二百斤以上是常态,怎么也达不到三百斤,哪能如小王庄这般,四五个月就四百斤出栏?
王恶的解释很简单,阉割。
冯智戴恍然大悟。
但是,熟食这一点,冯智戴隔了好几天才发现。
水泥路让冯智戴羡慕不已,但是,如果运水泥到岭南,造价可就高了去了!
冯智戴哼哼唧唧的找王恶商量,能不能在岭南也建那么一个作坊?王恶这头负责技术,其余的事,冯家负责,大家对半分?
王恶似笑非笑的看了冯智戴许久,才默然点头。
确实,岭南太远,根本不划算运输,只能在岭南建作坊。
看样子,得把孙标派出去咧。
至于火药,抱歉,绝不可能给冯智戴看见,甚至都不能给他知道。
孙标还是派出去了,毕竟对深受情伤的他来说,远走他乡未必不是好事。
李世民今年袭击后隓的计划搁浅了。
相对原本就弱小的后隋,岭南之事才是他最警觉的。
冯盎的忠心显露无遗,而之前状告冯盎的那些官员呢?他们是抱了什么心态?若真是听信了他们,派大军围剿冯盎,生生逼反他,岭南的局势糜烂,又会是谁得益?
细思极恐。
“铁三十三,百骑查到甚没?”李世民冷冷的道。
铁三十三的身影从角落里显露出来:“他们很谨慎,几乎没有破绽。但是,根据蛛丝马迹,百骑已经锁定了怀疑对象,太上皇。”
李世民的脸色更冷了。
父皇,为了复辟,你连最后一丝顾忌都放弃了,不惜让大唐内乱么?
“不用查了,那些人,呵呵,手脚做干净点儿。”李世民冷笑。
接下来三个月,岭南的一些官员遭遇俚獠人作乱,惨死在俚獠人刀下;一些官员马上风;一些官员被查出严重的渎职……
总而言之,岭南的官员,换了许多新面孔。
而冯家也一改以往对俚獠的强硬,只是建了个庞大的霜糖作坊,在试产出一些霜糖后,雇了一些相对友善的俚獠人,让他们深入南越州各地收甘蔗,数量不限。
一向穷困潦倒的俚獠人发现,原本不值甚钱、甚至都无人问津的甘蔗,突然成了抢手的香馍馍,卖得的钱拿去买米,它不香吗?比起广种薄收的旱稻,这可强多咧!
“阿宝,出去抢钱咯。”
“没得那个闲工夫,额要栽甘蔗……”
“不晓得甘蔗能卖好多钱么?出去乱哪样?”
渐渐地,谈殿发现,自己手下能调用的人手越来越少!
一问才知道,好嘛,甘蔗行情看好,大家都去种甘蔗咧,没有心思干仗。
拜托你们专业点成不?额们是在造反,不是在过家家!
谈殿甚至想出兵,把霜糖作坊毁了,却不想被手下一致反对。
原因很简单,大家穷这么久咧,好容易指望人家大量收购甘蔗来脱贫,你这么干,良心不会痛吗?
俚獠人折腾的真正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就一个字,穷!
你要真敢断了大家的希望,大家就敢抬你出去祭龙!
哪怕你再是大首领!
谈殿与冯暄商议了许久,痛苦地发现,他们对此竟然毫无办法!
所幸,冯盎也没有再派兵进剿,就这样将就吧……
冯盎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金钱攻势,太特娘的犀利咧,才实施了三个月,俚獠与府兵的争端少了九成!
一年,冯盎有把握,在一年之内,用软刀子收服谈殿之属的俚獠人,基本还没甚死伤!
啧,贼有本事,难怪小小年纪可以从一介平民混到县子,咦,过时了,人家现在是蓝田伯!额家子孙要有这灵气该多好!
下一步,收各种果脯的活动悄然展开,挣到钱的俚獠人,哪里还有心思拿刀子?种甘蔗、收果子晒果脯,换取钱财,它不香吗?
冯盎可以肯定,一年之后,谈殿孤掌难鸣,再无可用之兵!啧啧,这一成份子,给得值!
“阿郎,少郎君回来咧!”管家兴冲冲的闯进来报信,连冯盎独处不可打扰的规矩都置之不理了。
冯盎眉头一挑,不动声色的起身,心里却是大喜。
冯智戴平安归来,必然是经过皇帝的允许,也就是说,皇帝对冯家的芥蒂已经消除,以后可以放心大展拳脚了。
谈殿之流,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哇!哈哈,统兵出海,谋取那金山之地,获得亩产千斤以上的神物,日后的青史上,敢不留额冯盎的大名?
娃儿面前,威严还是要的。
冯盎板着面孔,微微颔首:“回来了,陛下那头可有甚交待的冇?”
“高昌的美酒、龟兹的胡姬……都是陛下赏赐的,陛下说了,希望阿耶身子更健硕,拿出实际成效来,为陛下牧守岭南,并让阿耶选派一些品行优良的子弟入朝为官。”
冯智戴的话并不出乎冯盎的意料,但他还是有点激动。
陛下的话外之意,如果顺利解决谈殿等问题,岭南都督会实至名归的落到冯盎头上。
至于说子弟入朝为官,如果没有异心,有甚可顾虑的?
冯盎矜持的抚须:“大郎尽可向陛下上书,保证岭南在一年之内,消弭刀兵之患。”
冯智戴微一思索,立刻大喜:“阿耶,蓝田伯的建议生效咧?”
“很管用,现在谈殿手下都没多少可用之兵,额故意不攻,谈殿的手下流逝得越发快。”冯盎的眼里流露出得色。“对了,这个王恶不是蓝田县子吗?就封伯咧?嗞,前途不可限量啊!要交好,不惜代价的交好!”
冯智戴得意地大笑:“阿耶说晚咯!留驻长安的一个月,额都是在蓝田伯府吃住,学了不少经验,还动用三寸不烂之舌,劝说蓝田伯同意在岭南设立水泥作坊。”
“水泥是个甚?”连外头归来的汪柏涵都奇怪的问。
除了职司,冯家与汪家还是通家之好,能出现在冯家再平常不过咧。
坐在客位、匠人打扮的孙标起身拱手:“诸位郎君请随额到院中一试,口说无凭。”
嘢?信心十足的样子?
角落里,孙标放下大约十斤的粉末,让人端来水,自己把握分量慢慢淋上去,再用铲子搅拌一番,随意的抹平一段路面,转头看了看烈日。
高州的日头毒辣,不过一个时辰,水分似乎已经干了,孙标却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上去狠狠跺了一脚:“成咧!郎君可遣人使大锤砸咧!”
这些粉末结成的玩意真能让人抡大锤砸?这怕不是青石板才承受得住哦!
一个颇负气力的家丁拿了府中最大的锤子,让众人闪开,抡起大锤,哈的一声砸下去。
火光四溅,即便天上有烈日都掩不住的光芒。
地面上,水泥糊成的平面并未破裂,只有一个浅浅的印子。
“此物用于筑城、修补城墙,堪称神物!”汪柏涵敏锐的发现此物在战争中的妙用。
“不仅如此,现在长安都用水泥铺路咧,铺出来的路,雨天不泞,省力省时。”冯智戴得意洋洋地介绍。“还有,青砖加上水泥建成的房屋,紧固耐用。幸亏额与蓝田伯交情匪浅,这才让他答应合伙建水泥作坊,五五分成。”
“你……”冯盎一指冯智戴,有些不满,给他那么高份子做甚?算了,这个家迟早是冯智戴当家,由他吧,不能太过打击他的威信。“作坊所需的材料,半数从俚獠人那里进货。”
哼哼,再加上这杀器,俚獠人挡得住?卖材料的得益、水泥路的便利,迟早俚獠人会自己请求修水泥路的,而水泥路一通,俚獠人倚仗的天险还有多少?
长安城外,司农寺的地盘。
几间玻璃屋里,棉铃正吐出洁白的花朵,静静地绽放。
玻璃屋外,结庐而居的王彪面容憔悴,不复之前当先生的雍容气度,更像是田间地头的老农。
小王庄种植棉花已经大获成功,自己再做不出成绩,岂不是无颜面对王恶兄长?
之所以驻守地头,却是因为,王恶曾经对他提过,人心叵测,越是接近成功前越要小心。
所以,王彪每夜持王虎送他的马刀在地头转悠,谨防有人搞破坏。
虽然王彪的胆子不是太大,但当年还真是随王恶王虎胡乱练过几招刀法的。
王彪突然摒住了呼吸。
玻璃屋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拔刀,王彪悄然逼了上去。
两个火把亮起,两张蒙着面的脸庞出现在王彪面前。
再蒙面也没用,王彪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眼就认出,这是司农寺的同僚麻五、钱六。
这是要纵火,一把将自己的辛苦成果付之一炬!
好狠毒的心肠!
王彪血往脑子上涌,不管不顾的挥刀斩向麻五的脖子,惊觉不对的麻五仓促仰身,刀锋在他脸上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印。
钱六惊叫一声,横刀出鞘,径直扎向王彪的肚皮。
钱六可以指着自家祖宗十八代的坟发誓,这一刀,只是想吓唬吓唬王彪,哪想到王彪居然一点都不退!
刀锋染血,血花飞溅到棉铃上,将一朵朵棉花染得血红。
“杀人咧!”钱六惊叫着收刀,仓促向外跑去,麻五虽然不甘心,却也知道闯大祸了,只能跟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