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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趯站在自家的大铁门前,看着宁非映在青黑天空下的背影,突然有些不舍,于是他张口喊出了宁非的名字,“宁非。”
宁非停住了脚步,原本没有回头的打算,怕自己太舍不得,可他还是回头了,回头看着挨在黑色铁门边的林趯。
林趯被他盯的垂下了头,小胖手捏紧了拳头,鼓起的脸上连下决心的表情都是可爱的。林趯低头走到宁非身边,“我送送你吧。”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宁非问着他。
“嗯!”林趯点点头。
宁非看着垂头站在自己身边的林趯,很想伸手摸摸他的头,手刚伸起却又停住,心情微妙又矛盾和这将要亮的天空颜色一样,半青不黑的。
“林趯,你有时候坦率的让人很无地自容。”
你的坦率让我喜欢你的心情无地自容。
林趯仍是垂着头,“因为我很迟钝,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率。”
宁非扭头叹口气,继续往前走,口里说着,“你确实很迟钝。”
林趯撅起了嘴跟着宁非向前走着,他以为宁非是在说自己学不好钢琴,弹琴的时候宁非总叫着自己小笨蛋。林趯有时候被他叫得气馁起来,撑着下巴自怨自艾着,“可能我真是笨蛋吧。”这时候宁非就会伸手过来对着他的额头就是一个板栗。林趯捂着额头抱怨的时候分明看见宁非张嘴没出声的口型是要骂自己笨蛋的,可到最后宁非却没骂出林趯最常听到的那个词。林趯有时候面对宁非的行为也感到挺费解的。
林趯带着心事落后宁非两步,宁非放慢了脚步,等林趯回神发现自己拖后的时候,快走上来贴上了宁非,他瞧着宁非满不在意的脸,“可我对你才这么坦率的。我在学校没有朋友,钢琴班里的老师同学都取笑我。我只有对你才这么坦率又执着。开始的时候你拒绝过我很多次,不知道为什么,可我都还是想要靠近你。”
宁非听他这话,嘴角没有兜住笑。林趯看到了宁非偷藏起来的笑,因为宁非的脸颊上显出了梨涡。林趯看着他的侧脸想,宁非的侧脸比他的正脸可好看多了,因为侧脸看不见他浓密斜飞的眉毛,又加上一笑就有的梨涡,看着比他的正脸更平易近人些。林趯呆呆看着宁非的侧脸,跟着宁非一起笑了。
宁非看到林趯正看着自己笑,再也没有费心藏住嘴角,大方笑出来,一边笑一边用话引导着林趯,“那你有想过为什么想要一直靠近我吗?”
“嗯?”林趯收了笑,歪着头看着宁非,脚尖磕着了地面,身子一个趔趄,宁非揽住了他,眼睛直盯着林趯疑惑不清的眼睛问,“你想过吗?”
林趯斜着身子全靠宁非的胳膊托着自己才没倒上地。他仍是歪着头,这次宁非的正面正正好对上他,并且近到鼻尖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宁非没有皱眉,林趯才发现宁非这样看着也没有很凶,真奇怪,为什么宁非这会儿和平常看着不一样了?
林趯有些搞不懂,等他的目光从宁非的眉毛下移到他的眼睛时,林趯模糊明白了一些,明白宁非为什么没有往日里看起来那样的凶,因为宁非的眼神很温柔,林趯定睛仔细看了看,就看见宁非的眼里有自己。
“因为你像一颗星。”林趯看着宁非的脸认真回答着,“爸爸说,星星很远可在黑夜里很亮。明明有千万光年的距离,可人们抬头看星星时还是疑惑星星上究竟有什么。所以造火箭,造飞船,造卫星。这是人的本能,对遥远又陌生,闪着光芒的星星有着想要探索的本能。”
林趯看见宁非的眼睛暗了暗,他看不清宁非眼里映出的自己了。彼时的林趯,除开低龄的懵懂,还比一般人迟钝。他不懂什么是喜欢,只大概知道崇拜的意思。所以林趯想自己是崇拜宁非的,因为他聪明具有天赋,有自己没有的东西,崇拜又羡慕,他以为自己想要的不断靠近都是来自宁非音乐天赋的吸引。
是对遥远闪耀的星想要探索的本能。
宁非失望的拉起了林趯,闷头向前走了两步又突然自嘲的笑出声来。林趯站稳了身子,扭身继续想要跟上宁非,就听见宁非凄冷笑了两声。他不想宁非这么笑,他想宁非像那天在医院礼堂的舞台上那样笑,笑得眉眼弯弯,笑得梨涡可爱。所以林趯暗下决心,以后自己得让宁非像那天一样笑的心满意足。
“宁非!”
宁非听到背后的林趯在喊自己,他停住了笑却没回头。
“宁非,你一定会是一颗星,很耀眼的一颗星!”
宁非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穿着的这双新鞋,“是因为我还带着元好的份吗?所以必须得耀眼?”
“不是。是因为我相信你可以!”
宁非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了前面路口的车的喇叭响。凌晨响起的车喇叭实在是太刺耳,林趯和宁非都被吓了一跳。两人同时抬头去看前面街口摁响了喇叭的车。
林趯看到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从车顶天窗探出身来,脸和她的行为一样过分招摇,那女人在四下无人的街上肆无忌惮扯尖了嗓门,“宁非你去哪儿了?!我找你一夜了!快上车跟我走!东西都已经搬完了!”
等女人喊完,连串街的回音都停下时,林趯这才意识到这漂亮的女人是宁非的母亲。林越实在是太迟钝,连这样显而易见的事都迟钝理解,不过是因为他不想接受宁非即将离开的事实。可再不接受,现实总是残酷,等他的大脑刚接受了那女人是宁非的妈妈时,林趯就听见宁非一句,“我走了。”然后宁非头也没回的往那辆车走去。
林趯好像没有消化好眼前的事实,没有消化好宁非那一句平淡的“我走了。”像是一个鸡蛋噎在喉咙里,蛋黄太硬怎么都咽不下去。等好不容易咽下了,胃却久久不能消化。现在的林趯就是这样一副被鸡蛋噎住的神情,只是他被一口气噎住了。
等那口憋闷在胸口的气终于被林趯顺下去了,停在路口的车也启动起来了。林趯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木然抬起头,发动机轰轰的声音很吵,尾气闻着像是喷在自己脸上,宁非的身影已经不在街上,好像是进到车里去了。林趯喉头蠕动两下,像是拼了命的咽卡在喉咙的鸡蛋。等车开起来的时候,林趯也跟着跑了起来。
宁非进车前回头看了一眼立在原地没动的林趯,“林…..”他原本想叫林趯,想趁最后的时机再和林趯说点什么,可口张开之后,宁非才意识到自己不晓得要和情感迟钝的林趯再说些什么好。所以宁非放弃了,放弃了最后的机会直接进到车里。
汽车的发动机响了,宁非抱臂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眼睛却只盯着了车门上的后视镜,他看见林趯仍是呆呆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这让宁非有些失望,他原本想着或许林趯还有话要对自己说,说将来他们会再见面,说让自己加油弹琴唱歌。可是他看着林趯就那么呆站着。
车开始行进,宁非认命的闭上了眼,不再去看后视镜。闭眼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听见了林趯叫自己的声音。他妈开车的技术实在是不太好,这车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借来的手动挡,他妈好像挂错了挡,让发动机发出了不协调的声音,闭眼的宁非只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毕竟他刚刚在后视镜里看到林趯眼瞧着自己上车还是那样无动于衷的站着。
“宁非——”
宁非睁了眼,他这次确定是林趯再喊自己了,因为林趯的喊出的音调已经劈开了。宁非看了看后视镜,看见林趯正吃力的追着车跑。
“停车!快停车!”
“停什么车!”他妈的声音听着像是生气,“你一晚没回来,现在时间已经耽搁了!”
宁非没了办法扒着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大声回应着林趯,“林趯你别追了!”
林趯看见探出身的宁非笑着继续追,宁非探出身的动作反而鼓舞了他,林趯捂着肚子上的伤口,额头布满细汗,“宁非。你听我说,你一定要……”
宁非感到车快了些,他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妈正毫不客气的踩着油门,又看了看追着车的林趯实在不行了,气喘吁吁的放慢了脚步,宁非在迄今为止不是很长的人生里第一次湿了眼眶,因为他看见林趯实在跑不动了,他担心林趯肚子上的伤口会开线,“林趯,我求你了。你别追了!”
宁非的眼泪就在林趯因为实在追不上车,累的停下的时候掉下了。他看见林趯离自己越来越远,视线里的林趯也越来越小。他看着林趯弯腰扶着膝盖像是在喘气,宁非的泪不知不觉中挂了满脸。
林趯弯腰扶着膝盖并不是在喘气而是再蓄力。等他觉得攒够了力气,抬头看见宁非的车快开远,他才直起身子仰头对着天空拼尽力气扯着嗓子喊,“宁非,你一定要加油——”
“你一定要加油——要加油——加油——油——油——油……”
等回音逐渐消淡,宁非再也看不到了林趯的身影。可他仍旧执着的半探着身子在车窗外,眼泪一滴滴挂,宁非吸吸鼻子对着无人的街道轻轻说,“嗯,我一定会加油。”
至此之后的许多年,宁非因为林趯的这句话一直在加油,哪怕生活对他再怎么糟糕,他还是在脑里重复无数遍林趯的这句,“你要加油。”
他就仅仅靠着这句话渡过了许多年,在他妈带着他东躲西藏的这些年里。为了每月都能收到生活费,他妈带着宁非时常转移地方,只要宁非还在,他妈就能每月收到一笔固定的资金。钱不多不少,刚好是正常人家能够过上小康生活的水平。只是他妈的赌瘾越来越重,重到每月打过来的这笔钱再也还不起高利贷,宁非每天放学去饭店洗碗擦盘子,半夜去夜店卖酒,清晨去宾馆换床单,仍旧支撑不了他们俩人的生活。
可宁非不叫苦,冬天洗完碗搓着手的时候没叫苦,半夜哄客人买酒自己陪笑的时候没叫苦,清晨给宾馆换恶心的床单时没叫苦。因为他都会在给手上冻疮哈气,在夜店里扶墙干呕,在宾馆楼梯间捶腰的时候,想起林趯的那句话,然后深呼吸后喃喃重复着,“宁非,你要加油。”
就这一句,会让宁非露了笑,仰头靠墙长呼气,拍拍肩膀咬牙坚挺这样的生活。
可油耗干了总会有无法行进的那一天。
等到十八岁的那年夏天,宁非终于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大学,拿到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宁非激动的摸了摸上面烫金的字,想起林趯笑起来的圆圆脸,“林趯,我就快要回去找你了。”
也是在那一年,宁非的妈妈终于明白过来她还不起越累越多的赌债了,也明白宁非上大学之后再没人负担生活的开销了,所以她主动联系了宁非的爸爸,要了一笔钱打算把宁非送回去。
那一天是宁非最后的发薪日,拿到最后这一笔薪水,宁非就决定再也不干了,不在情趣宾馆做清扫,不在夜店谎话连编的卖酒。他得安心准备去上学,安心投身进音乐,让平实的校园生活洗去多年来生活给他的瘴气,然后以清清爽爽的学生身份去见那个单纯的林趯。
清晨给杂乱的房间摆好新的用品之后,宁非特地冲了个凉,一间一间的房收拾过后,他身上都有了难以言明的糜烂气味。平常不会在意,可这是最后一天,所以宁非特地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的味道。
从宾馆出来的时候,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薪水还是照样打卡里了。以后好好上学,好好加油啊。”
宁非笑的和刚升起的太阳一样,回头很肯定的对着老板说,“我会加油的。”
“来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你笑这么开心。也是,要离开这里去上学了想想是挺让人兴奋的。”
宁非笑而不语,提了提肩上的背包往家走,家就在前面两条街的阴暗的地下室里。东躲西藏这些年,加上高利贷时不时的追债,宁非早已经忘了住在地面上是什么感觉。每天都在冰冷的地板上入睡,醒来。
往那间阴冷的地下室里走的时候,宁非仍旧在笑,不是因为摆脱了劳碌的打工生涯,不是因为老板说的去外地上学,而是因为宁非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去找林趯了,他十八岁成年了,拿到了录取通知书,终于到了去找林趯的时机。
走回去的路上,宁非一直在想,现在的林趯是什么样子的呢?还和小时候一样胖嘟嘟的吗?大了要是再胖可能就没小时候看着那样可爱了。可是林趯的脸白白嫩嫩手感好,要是现在仍旧是个胖子的话,宁非觉得自己是不会嫌弃的。
“那么大胖子林趯,希望你长大之后不要和小时候一样迟钝。”宁非看着天空笑着自言自语。
“同学,同学。我是新星娱乐公司的。你相貌条件很好,有没有兴趣进入演艺圈?”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人拦住宁非的去路给他递上了名片,“你对演戏感兴趣吗?正好我认识的导演新片开拍,我觉得你去试镜一定能上。”
“不好意思我不会演戏。”
“没关系。你相貌条件这么好,一定可以迷倒一片小女生。或者,你有什么其他特长吗?”
“不好意思,我没时间。我要收拾行李准备开学。”
来的人契而不舍的一路跟着宁非,“你是大学生吗?哪个学校什么专业的?”
宁非被他缠的烦了不耐烦的回一句,“音乐学院的。”
“啊,那我可以把你包装成偶像歌手啊。只是这个比当演员费钱,录歌,发歌,形象包装都很费钱的。你看你家里能资助你进圈吗?”
宁非自嘲笑了笑,指指路边半地下的公寓,“你看我住这种地方,家里能资助吗?”说完下了台阶回到阳关都照不进的家,“妈,我回来了。”
宁非开了门,愣住了,屋里什么都没有,已经被搬空了。这种情景他见过很多次,每次搬家他妈都搬的很干净不留一点痕迹,只是这次不同,这次他妈留下了他。宁非肩上的包落了地,他茫然对着空空如也的屋子,想要干笑两声最后也只是叹口气。结果自己还是被她丢下了,在成年的这一天。
原本显的窄小的屋子突然被搬空看着倒也有些空旷,衬得宁非的叹气声特别凄凉。宁非盘腿在地上坐下,伸手抱紧了肩膀,他太累了,昨天一晚还打着三份工,眼下他还不及伤感,只想先歇一歇。
天不遂人愿,宁非刚想闭眼却又猛的睁开了眼。他着急爬起身掀起了角落里被翘起的地板,那是他藏银行卡的地方,是他打工攒来付学费的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宁非看到地板下零散的纸片,那是着急搬家而来不及收拾的凌乱,是不值钱被丢下的东西。
抓着地板的手颓废的垂了垂,老天爷还不给他喘气的机会。门“砰”的一下被踹开,几张凶神恶煞的熟脸出现在眼前,“哟,搬的倒挺干净。你妈属地鼠的吧。”
“你们来干什么?你也看到了,搬的这么干净,我没钱还。”宁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
来人悠闲掏了掏耳朵,随手把信封丢到宁非的面前,“你妈说你还得起。她债到你身上了。”
“什么?!”宁非暂停了惊讶,连忙捡起地上的信封,是他妈留给他的信,“宁非,打电话给你爸爸。他会看你的面子摆平这些的。”
宁非看着简短的一行字终于笑出了声,“所以你毫不留情连我的学费都能给卷走?你当我和你一样犯贱没有自尊的吗?!”
“少说废话,呼~“来要债的壮汉吹了吹掏过耳朵的小拇指,随即捏紧了拳头,关节捏的各嘣响,像是在威胁,”看这信的意思,你爸挺有钱?也是,听说快去念音乐学院了。那学校哪有穷孩子进的。打电话给你有钱的老爸帮你妈把债连本带利还清了吧。“
”想得美!“宁非从地上站起身毫不示弱的吼道,”要我和她一样没自尊?想得美!“
壮汉被宁非吼得偏了偏头,没有过激的行为,只是朝身后小弟笑说,”哟,看来是练美声的料。底气挺足。“
宁非不理会他们的嘲笑,回身打算收拾自己的行李,就在这时带头嘲笑他的黑衣壮汉冲上来揪紧了他衣领,”自尊能当饭吃?小子,我告诉你,你不帮你妈把钱还清了,我现在就把你带到地下市场去。好歹你看着健康,挖了你的心肝脾肺肾卖了抵债。“
”哼哼。“宁非干笑两声,”你试试。不是打听好我爸是谁来的吗?不然单凭我妈这一封短短两行字的信,你们就能放过她?“
”倒是不好糊弄。脑袋还挺聪明。“
”请问……“
屋子里僵持的状态被冒失进来的陌生人打破。宁非皱眉看着进来的人,是路上那个拦住自己自称星探的人。宁非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当的星探,屋子里的氛围明明糟糕到一眼看出,可他居然贸贸然的上前来对着揪着自己领口的人递名片。
”请问您是这孩子的爸爸吗?你好我是新星娱乐公司的,你家小孩外形条件不错,听说今年进了音乐学院?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
”娱乐圈?“揪着宁非衣领的人斜瞟宁非一眼,笑着说,”这倒是个办法,你不是要自尊的吗?那进娱乐圈吧,进去捞钱再替你妈还钱。“
提及自尊,宁非垂头看一眼咧嘴笑着看自己的那个星探。这让他想到了林趯,告诉自己要加油的林趯,说自己会成为一颗耀眼新星的林趯。宁非想,或许这是让自己去找林趯的唯一途径,他不能求助宁家,不想背着一身的债,只要沾上这两样,宁非就不能坦坦荡荡的去找林趯,不能挺直脊背的对林趯说,林趯,我回来了,然后告诉他其实自己一直喜欢着他。
宁非动摇了,”可我没钱。“他的如实相告并没有击退追上来的人,因为揪着他衣领的人哼笑两声,颇为大方的说着,”我有钱啊。你妈去赌的钱不都是从我这里借。老规矩,九出十三归。“
宁非被松开了,他看着递上来的合同文件,白纸黑字在他眼前模糊。他心里只回响着一个声音,你得大方回去见林趯,你得昂首挺胸告诉他自己的心意。脑里不断响起的声音带着他多年的执念变成了让人挣脱不开的咒语。宁非失去了判断,抬眼望着面前站着的所有人,所有人都和他说着,签吧签吧。心里的声音也跟着附和,你不是要自尊,说不定进了演艺圈你就可以自己还清那些债,不用卑躬屈膝的向宁家伸手。
宁非接过了笔,签下了自己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