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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趯坐在检查台上垂着头。孟屹拿着剪刀上来剪开林趯脑袋上的纱布,“委屈你一下,我这里的东西没有医院完备。不过话说回来,干嘛不直接去医院呢,来宠物医院算怎么回事儿?”
林趯一声不响的低着头,只伤口消毒的时候闷哼一声。
孟屹听到,手上动作没停,话说的漫不经心,“忍着点啊。”
剪开纱布,放下剪刀的时候,林趯往旁边推车上觑了一眼。不看还好就这一眼看到孟屹举着细长的针管上来,还笑着对自己说,“先给你上局麻,不过上局麻会有点痛哦。我看伤口不深,头发就不剃了,我这边的剃刀都给猫狗剃过毛,没法给你用。”
林趯最怕打针,立马闭紧了眼。果然很痛,痛的林趯小脸煞白,拳头都不由的攥紧。拳头一攥才想起自己手心还握着个瓷娃娃,颤着的手展开,胖胖的白瓷娃娃正对着他咧嘴笑。进来时,宁非对自己说,把这个瓷娃娃当做他。
“可是长的一点都不像啊。”
“嗯?你说什么?”孟屹歪着头问自言自语的林趯。
“没,没什么。”林趯继续看着手里的瓷娃娃,注意力都在手心上,渐渐也不觉得后脑勺疼了。大概手心出汗的缘故,掌心里的瓷娃娃被捂热,林趯已经觉不出白瓷的凉,相反的握在手里反倒比自己的体温更高,像是……像是……林趯怔怔看着手心里的瓷娃娃,像是宁非的温度。
我带着它这么多年,它有我的温度。
“奇怪。”林趯喃喃自语歪着头,孟屹立马掰正了他的脑袋,“别动!”
“嘶——”林趯一时忘了孟屹正帮自己处理着伤口,脑袋动这一下,暂时忘却的疼痛又立马占满全身。林趯下意识的攥紧了手,瓷娃娃捏紧在手心有些硌的慌。
伤口处理到了最后一步,林趯疼的汗都下来,汗水蜇着眼睛,睫毛扇两下,眼睛渐渐有些睁不开,可他拼命支撑着去看手心里捏着的瓷娃娃。
奇怪,感觉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林趯盯着手里的瓷娃娃,这瓷娃娃明明是当年自己亲手放进了“时光胶囊”,埋在了自家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宁非今早也刚从书桌抽屉里翻出来,为什么说带在身边好多年?
汗一滴滴的落,林趯的视线也越来越窄,他看着手里的瓷娃娃,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娃娃看着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可究竟哪里不一样,林趯说不上来。
“好了。”孟屹收了手,长舒一口气,“给人缝针也真是够累人的。这几天别洗头,一会儿出去拿点消炎药吃,过几天来拆线。”
“拆线痛不痛啊?”林趯咬着嘴唇问。孟屹正收拾着,扭头看见咬着嘴唇,双脚不安踩在一起的林趯,瞪大圆眼睛颤巍看着自己,跟个易受惊的松鼠一样,心想这就是鄞瑾一直在找的人?
孟屹多看林趯一眼,拿起托盘一耸肩,吓唬林趯,“反正拆线可不打麻药了。”
“那就是会很痛了。”林趯嘴角下撇,一副要哭的样子。孟屹见他这样反而越发想笑,“所以啊,我劝你还是去医院。”
“我害怕医院。”
“医院有什么好怕的。治病救人的地方嘛。”
“我怕医院空荡荡的床,怕护士用很随意的态度告知离世的消息。”
“护士见的多了当然随意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嘛,要是每送走一个人都不能把控情绪的话,那医生护士多难做啊,再说了……”孟屹突然停住,他回头看一眼垂头沉闷着的林趯,“你是不是看到元……”
“什么?”林趯听孟屹话说一半突然停住,抬起头来看着他。
孟屹看着一脸无辜的林趯,摇了摇头,他在想林趯是鄞瑾一直在找的人,那么林趯这么害怕医院,或许是因为元好的去世。
“没什么。不想去医院的话,到时候还来我这里好了。”
林趯愁苦的脸终于泛了点晴,他对着孟屹眨两下眼睛,“谢谢你。”
孟屹看着天真的林趯,怔了怔,或许是因为他天然无辜的长相占了便宜,任谁都觉得好亲近。可孟屹不服气,他不明白林趯到底有什么优点,让元好接纳他陪着自己度过自己最后的时光。明明那样骄傲的元好,骄傲到不允许其他人看到他生病的窘态。他想起自己最后和元好的通话。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去见你,却允许一个陌生人陪你度过最后的时光?
因为只有他,即便看到我生病的样子,还会由衷的赞叹我的天赋而不是摇头可惜。和他相处,让我觉得医院里的日子平淡日常,没有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感觉。
孟屹回了神,借整理工具的动作遮掩自己失魂的神情,喉头蠕动两下,发出自认为正常的语气和林趯说,“不客气。”
林趯出来的时候,宁非收起手机的同时也收起了脸上严肃的神情,展颜来到林趯面前问,“怎么样?疼不疼?”
林趯伸手摸一下头上的绷带,摇了摇头,“拿铁呢?拿铁怎么样?”
“拿铁还没出来呢。”
话音刚落,护士拎着拿铁出来了。龇着牙的拿铁看到林趯立马温顺,乖乖垂下爪子,等着护士把自己交到林趯怀里。林趯张开了手,快要接到拿铁的时候,却被宁非抢了先,宁非照样把拿铁往自己衣服里塞,“你还有伤呢,还是我抱着拿铁吧。”
林趯看一眼从宁非衣服里露出个头的拿铁,拍拍它的头,“你乖乖的哦。”抬头问着护士,“拿铁的腿怎么样了?”
护士摇摇头,“估计以后都是这样了。它骨折没能及时受到救助,你们送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林趯的表情又变的阴郁起来,他记得医生说拿铁的腿受伤可能是人为的,“这世上为什么总有人企图去故意伤害呢。”
不论是对人还是对猫。
林趯对猫突然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宁非安慰他,“我们以后好好对拿铁就是了。”
我也会好好对你。
无法表达的话只能用行动来表示,宁非对林趯说,“走吧,回去吧,路上我给你买布丁。”
“也给拿铁买罐头。”
“好。”
宁非一口答应下来,林趯看着才释然了些。俩人出了宠物医院正要往回走,刚出宠物医院的门,宁非猛然回头板着一张脸看着跟在身后的人,“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鄞瑾大方回答着,“我不放心林趯。”见林趯正看着自己,他又对着林趯露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林趯,我是你隔壁班的同学。”
“哦。”林趯没什么印象,出于礼貌对着鄞瑾微微一点头,却刚好被横过来的宁非给挡住了。林趯看不到鄞瑾了,宁非不想他和鄞瑾有过多的接触,样子看着有些小气,“林趯,我们走。”
鄞瑾无所谓的耸耸肩,继续跟着宁非和林趯。一路跟进了便利店。
宁非进了便利店,看鄞瑾也跟进来了,先是支开了林趯,“想吃什么自己去拿。”等林趯走开,一回头怒视着笑的温和无害的鄞瑾,“你一路跟着我们过来到底什么意图?”
鄞瑾看着已经往货架里面走的林趯,“我有些话想问问林趯。”
宁非立时上来揪住鄞瑾的领口,“你少打林趯的主意!”
鄞瑾敛起笑,“你以什么身份来教训我?”
“我……”对于林趯,宁非确实没有一个明确的身份,朋友吗?太泛了,他不过是个想呆在林趯身边的人,可这样说来,没有独占林趯的理由,“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宁非的拳头在鄞瑾眼前晃了晃,“你要是对林趯有非分之想,我就以林趯拳头的身份来教训你。”
鄞瑾看了看宁非举在自己面前的拳头,无动于衷的扫开了宁非揪着自己领口的手,“刚刚在宠物医院,我话还没说完。”
宁非往店里看了一眼,只在货架间看到了林趯包着纱布的头顶,压低了声音问鄞瑾,“还有什么话没说?”
鄞瑾不由自主的跟着宁非压低了嗓门,“我在网约车网站上仔细看过接走冯林的那个司机的资料。他被人投诉过两次,最近的一次投诉你猜是谁给的?”
“少和我绕圈子!有屁就放!”
鄞瑾听着宁非的脏话皱了下眉,“你平常也这么和林趯说话?”
“我怎么可能这么和林趯说话。林趯那么乖巧。”宁非说着,又往货架间看了一眼,林趯露出的头顶突然不动了,估计是在拿布丁,“你和他比差多了。我是对什么人说什么话。”
鄞瑾的半边脸抽了抽,现在也不是和宁非计较态度的时候,直接告诉宁非,“是我们上次去看监控那家的房主。好像还不是因为乘车问题去投诉的。”
“他?他和那司机有过节吗?”
鄞瑾摇着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回头看一眼走进货架半天没出来的林趯,“林趯怎么还没出来?”
宁非却没在意,掐着自己的下巴在想鄞瑾提供的这些信息里的关联。
林趯呆立在货架前,他原本想拿自己最爱的那款杏仁布丁,可从一排货架前溜过来,他都没看到。原本以为卖光了,转身想走,可刚一转身就看到了便利店的落地玻璃。林趯想起,自己上次就是在这里和宁非两人并肩坐着,也是那次,他的嘴唇不小心碰到了宁非的耳尖,在他印象里这是自己第一次亲吻别人。
林趯伸手摸摸自己唇瓣,受了惊吓般猛然后退两步,那落地玻璃成了块照妖镜,让他躲闪不及,直绕到货架后面去。
垂着头,急喘两口气,手背按了按发烫的面颊,无意抬眼间才发现自己面前摆着更让他面红耳赤的东西,成人用品。林趯红了的脸,唰的一下又白了。他要是记得没错的话,那次在便利店里宁非就停站在这里。
是宁非的话你就愿意了吗?冯林的质问。
小弟弟,对宁非最好不要太泥足深陷,他是很随便的一个人。头次见面时,酒吧工作人员的提醒。
你的名字和宁非前男友的名字听起来一样。水鑫随意的一句话。
我很奇怪宁非会对我有了执着。还有那个林跃的话。
手心里的瓷娃娃突然变冷了,是沾了林趯的冷汗。林趯呆呆看着货架上一瓶瓶摆的很整齐的润滑液,心口抽搐着痛。
“好痛啊。”林趯捂着胸口,奇怪头顶的伤口怎么痛在了胸口上。
林趯,你这里有痛过吗?江泽抛出未给解答的问题。他痛了,却不知晓原因。
“林趯?”鄞瑾喊着他的名字往里走。
林趯从痛里回到眼下,急忙拔脚离开走出了货架。鄞瑾看着脸色惨白的林趯,上前问他,“你没事吧?”
掐着下巴想不通关节的宁非,看鄞瑾越过自己去找林趯,甩开手立马过来想插在两人之间。林趯见到宁非过来,拉着鄞瑾的衣角让他转身挡在了自己面前。
“林趯?”宁非惊诧的看着在鄞瑾身后垂着头,避开了自己目光的林趯,半抬的手无力的垂下,“布丁选好了吗?”
鄞瑾夹在中间感觉尴尬,偏头看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林趯,看他垂着头手里一直搓着什么。鄞瑾眯起眼想看清林趯手里到底拿的什么,还没等他看清,就听到林趯很小的一声,“骗子。”
显然不是在说自己。鄞瑾疑惑的回头看一眼立在自己面前的宁非,宁非似乎没有听到林趯出口的那一声“骗子”。
微妙的氛围里,鄞瑾再拿不出自己的死皮赖脸,可这时候识趣却已经晚了。先走一步的招呼刚打一半,林趯的手却拉着他的袖子不放。场景更加的尴尬起来,尤其那样桀骜的宁非,居然对着鄞瑾被拉住的那只袖子直白的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那……我送林趯回去?”鄞瑾试探的开口,宁非收敛神情,又回复凶狠的模样看着他。
“我们住在一起!”宁非先是恶狠狠对着鄞瑾说这一句,然后音量下降,语气柔和,阴郁的面庞像被风刮过的华花郎,散了些白冠毛,三三两两的残破样儿,话又重复一遍,“我们住在一起。”一听就知道是说给身后人听的。
林趯松了手,祈愿看一眼林趯垂下去的手,他不惊讶他们住在一起这件事儿,只是奇怪,林趯手里紧攥着的到底是什么,鄞瑾直觉那手里的东西似乎是关键。
不过再怎么是林趯和宁非微妙关系里的关键,都好像与自己无关。和他有关的事情,好像不适合在今天提起,下次吧。鄞瑾叹口气的想,下次再问林趯有关哥哥的事情,今天自己还是识相的退出吧。